《风行生死（桥隆飙×何莫修/龙文章×何莫修/伍史）》似空斋

12、第 12 章

　　给桥隆飙端来早饭，老沙看到桌前的男人脸色不对：

　　“指挥长，你一宿没睡吧？”
　　桥隆飙打了个哈欠，不耐烦地瞪着摆碗筷的大老沙：“你管得着吗？”
　　想笑又不敢笑，老沙再不说多余的话，忙活完就要出去。

　　“诶，等等。”
　　“还有啥事儿？”
　　“那个…小何的早饭呢？”
　　“小何的早饭我叫人给送过去了，您放心。”
　　“嗯…送过去就行。”桥隆飙不爽地喝了口粥，低声道：“我就问问…”

　　嘴巴里的粥稀里糊涂，又咬了一口窝窝头，桥隆飙不痛快，索性就什么也不吃了。
　　出了屋，来到院子，兄弟们各有事情。桥隆飙端着地图要找马定军急于弄清楚前些天他都没搞明白的坐标。何莫修面黄肌瘦的样子实在是碍眼，病了这一遭，他整个人一夜间全脱了形。
　　立在石阶上，手搭凉棚，小何半带着微笑看着暖和和的太阳。
　　桥隆飙喝了一声：
　　“嘿！”

　　那家伙把蔫了吧唧的笑脸转过来。

　　“你干嘛呢！回屋躺着去！！”男人几步就跑上台阶，去拉小何：“你看看你，早饭吃了没？”
　　“吃了，我想晒会儿太阳。”小何缩手。
　　“晒什么太阳，这山风那么大。”
　　“现在…我想没有什么风。”小何望着桥隆飙，伸出手在平静的空气里摇晃了一下。
　　桥隆飙就不喜欢何莫修这么和自己对着干。
　　而小何一眼瞧见了对方手里的地图，于是接了过来：“这是你们的地图？”
　　桥隆飙得意，指着那地图的左半边：“这是我描的。”
　　“啊…”小何点着头，又看看地图的右侧，很显然，右边的那部分坐标尺和比例是完全正确的：“这个好，以手绘的标准看，很不错。”
　　桥隆飙扯过了小何手里的图纸，没好气：“那是小白脸描的！”

　　和桥隆花巡查回来，马定军被小九叫住，说大哥正在到处找他。
　　刚踏进院子，就看到指挥长一个人坐在石磨上端着地图，马定军绕到了桥隆飙前头，却发现这个人虽然手里捏着图，可人却两眼发直。

　　“指挥长…你找我？”

　　桥隆飙从走神里回过来，见了马定军就不满道：“干啥啊？找你一上午。”
　　“今儿是十七，轮到我去查岗…”马定军试探着。
　　“哦…是…”男人底下脸，又把地图伸到对方跟前：“接着教我。”

　　原来就是为了学认地图啊。马定军心里犯嘀咕，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头。可也管不了许多，就地坐在了石磨边上，从兜里掏出半截铅笔，马定军开始传道授业。
　　叽里呱啦了近半个时辰，才发现自己是真没想多，自作多情的军师终于是放下了手里的图纸，叫了一声：
　　“指挥长…”

　　桥隆飙又走神走老远了。
　　这和以前那种专心致志的精神成了强烈反差。
　　马驹子觉得自己在浪费口水：“要是今天累了，那就改天…”
　　“诶，我问你。”哭笑不得的是桥隆飙好像根本没在听自己在说什么。
　　“您请问。”
　　“一个人…要是在梦里都能叫另一个人的名字…那是不是就是说…这个人对那个人很重要？”

　　绕了半天，什么这个人那个人的。
　　马定军一脸茫然。
　　桥隆飙比划着，“就是睡着了，说梦话。”
　　努力地希望能和指挥长大人的思路接上趟儿，可是马驹子还是完全不晓得桥隆飙这些话背后的真实意图，至少不能完全猜透，便只能含糊其辞地点点头：“哈…嗯…应该是吧。”

　　一拍大腿，桥隆飙有点儿气不过的样子，从磨盘上跳了下来，将手里的地图扔给了马定军，走了。

　　马定军膝盖上摊着图纸，对着桥隆飙远去的背影叫道：“指挥长，你这又半途而废啊……”

　　“老子今天不高兴！”背影狠狠地回答。

　　“得…”小马同志无奈地苦笑。

　　桥隆飙很想很想知道何莫修病中睡梦里不断叫着的名叫【龙文章】的家伙是什么人。
　　可是何莫修病怏怏的样子又让自己老也找不到机会。
　　直等他恢复的差不多了，桥隆飙亲自跑到小何屋子里，兴冲冲地：

　　“我和飙里的兄弟们都说啦！只要不用巡逻站岗的，明天都来给你当学生。”

　　小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没有说过我要…”

　　“你这人真是不仗义。”

　　“诶…？”

　　“你生我气我都解释过啦！”飙子不许小何插嘴：“大不了我以后答应你，不乱睡女人！不对，是以后，就算是摆个七仙女儿在我面前，我都不瞧一眼的！行了吧？！”

　　“你你你误会了！你…和女人的事情…跟我没什么关系的…”小何干笑，连忙摆手。
　　“怎么没关系！”一拳头想要砸到桌子上，又怕吓到他，飙子吞下了急躁：“我是说，你生我气，但是不要生我兄弟们的气。你把你知道的那些都教给他们，让他们也长长见识。我和小白脸说了，他特别高兴，一个劲儿夸你是好人，肯定帮我们。”

　　抬出了马定军是有些用处，何莫修没有再说拒绝的话。
　　说实在的，小何还是无法轻易从飙字军随意对待那些平民百姓的态度上平缓过来。但他发现，桥隆飙这个人比自己先前看待的要来的单纯，单纯到很多事情都只会采取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这不是他的错，何莫修后来渐渐明白，那是那个时代所无法规避的遗憾。

　　“好吧…我尽量…”

　　想起在沽宁龙乌鸦身为四道风里教官的艰难，小何对自己未来的责任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
　　可是桥隆飙很开心，眉开眼笑地想要和小何挨近些，小何吞了吞吐沫，往后缩了缩身体。

　　“你这几天觉得好多了吧？”
　　“好…是好多了。”
　　“你发烧那天我守了你一天一夜，你知道么？”
　　“…小九和我说了。谢谢你。”
　　“嘿嘿，”听到小何对自己的感谢，飙子还有些不好意思，他孩子气地抬起眼，定定地望着对方：“我想问你个问题啊。”

　　“什么问题？”

　　“那你得保证你一定得告诉我。”狡猾地讨价还价，要堵死何莫修的退路。

　　小何没有看出这是一个坑，率真地笑起来，“我答应做你们的老师，就不会食言。”

　　“好。一言为定。”

　　猛地拍了一下小何，飙子咳了一声：

　　“谁是龙文章？”

　　话一出口，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异样。
　　但只有何莫修感觉到，桥隆飙还是那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气势。小何为难地笑了，皱眉：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我听到你叫他叫了一个晚上，发着烧嘴巴还不闲着。”

　　“我…发烧呢…”

　　“烧退了也喊了好几声。”

　　小何没回答，瞧着自己手上的老茧。

　　“你不会叫一个你不认识的人吧？”

　　“我当然认识。”小何心里难受：“但我没有必要和你说。”

　　“你刚刚答应过我，知无不言。”

　　“虽然是这样，但这是我个人隐私。”

　　“什么？”…隐私？飙子又开始嫌弃听不懂小何的话了。

　　“就是我的私事。”何莫修解释了一遍，不愿意再多言语。

　　桥隆飙看到何莫修动了心事，就再不忍心去逼他。自己都没料到这个龙文章在小何心里分量如此之重，重要到才一提到名字，他脸上的表情就让自己心里隐隐作痛。

　　“行啦…你别一脸小媳妇儿受了委屈似的…我不问就是了…”他只能先退让。

　　何莫修觉得桥隆飙那句比喻很奇特，想了想认为应该是带有些贬低的性质，但看到男人那么诚恳的表情，他心里接受了这歉意。

　　举着一只三八式，何莫修滔滔不绝：

　　“说到三八式，那就不得不先说一说它的前身…明治维新之后较长的一段时间里啊，日本人都没有属于自己真正的步枪，大多数呢，都是模仿美国的舶来品。这个舶来品就是…模仿，模仿的意思。后来随着工业革命的发展…工业革命就是机器…用机器来替代人的生产…”

　　话只开了个头，就有一半人低下了脑袋。
　　小何说的热火朝天，马定军和大老沙都有些扛不住他那些越来越频繁的发散思维…

　　“小、小何…”老沙挤眉弄眼：“说重要的…”
　　“哦哦。”

　　这才发现自己的学生们有三分之二已经倒下，何莫修赶紧扭回了正题：
　　“三八式，全枪由枪管、瞄具、枪机、机匣、弹仓、枪托、□□等七大部分组成。它的优点是瞄准基线长，所以射击精度较好，而且弹丸弹道稳定性极好……”

　　桥隆飙才走进来就看到“课堂”上居然有人小声地发出鼾声，上来就一脚：
　　“睡睡睡！睡不死你啊！没出息的！”

　　他这一斥责，众人都被吓得来了一百二十分精神。
　　在后头找了个位子坐下，示意台上的小何继续，可没两分钟，桥隆飙自己都头晕目眩。小何陶醉在自己对于武器解构的热情当中，桥隆飙却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突然他抬起手来：

　　“停！！”

　　何莫修住了口。

　　“别老说这小日本子的枪那么好那么好的，这玩意儿稳定性那叫一个臭！家伙好不好是一方面，要想赢，那用的人才是关键！”
　　桥隆飙从椅子上起来，走上前搂住了小何：“走~我给你看看，咱们要像军师说的那样嘛，学的跟做的要合在一块儿。”

　　“是理论与实践相结合。”马定军补充。

　　“是是是，反正就是要想打鬼子不能光靠嘴巴说。”完了，桥隆飙半拽着小何往营地靶场走去。

　　龙乌鸦从头到脚用树枝给自己做了伪装，他往北一直走，但没多久，心神不定的感觉又把他拉了回来。总是在想那座寂静无声的关村，龙乌鸦靠着直觉认为自己不能就这么草率地离开，便按照原路返了回去。

　　身上的水只够一天的了，龙乌鸦给自己找了块隐蔽性好的地方，匍匐着。
　　他能够不吃东西仅靠着喝点儿水如此一动不动地维持一两天。
　　眼下就是村庄诡异的宁谧，龙乌鸦想希望是自己太敏感，等到烧火做饭的时候，多少能看到点儿动静。

　　时间在悄悄流逝。
　　他开始腹中饥饿，把酸浆草含在嘴巴里，眼睛没有动一下。
　　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正是埋锅造饭的点儿，小村子里有了异动。龙乌鸦将身子稍微移出些许，看到的并不是老百姓，而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鬼子军。这个小地方肯定是不久前才被杀掠过，现在扫荡的小鬼子正要把它当做据点，准备进行下一轮行动。
　　如果没有猜错，他们很可能在这个时间再派出一股队伍，搜山。

　　龙乌鸦脑海里大喊不妙。
　　照这样，六品八斤他们现在还在山里呢，十有八九得遇上这些混蛋。

　　脸几乎贴着泥土了，龙乌鸦握紧了拳头！
　　他心里想着小何…却无法不去为还在山里，而且对鬼子扫荡毫无防备的朋友们担心！

　　身下的村子里动静越来越大，日本人在集结他们的部队。
　　龙乌鸦还是一动不动地伏在地上。
　　湿热涌上了他的身体，心跳很快。六品八斤他们都各自有武器，可是为了送自己出城，他们都没有带足够弹药，对付那些武装充分的日本人后果无法预计。其实并非是无法预计，那样的血腥，龙乌鸦是不敢去想。

　　小何的笑脸再次出现在眼前，年轻男人痛苦道：

　　“我这辈子都没有拖泥带水过！你这是在逼我……”

　　抬起脸，额头上沾着枯树叶和泥巴，龙乌鸦半直起腰，手扶着身边的树干：

　　“小何……我、我不能眼看着他们去喂了鬼子的子弹。你身边有保护你的人，虽然那不是我…算是我欠你的。你等着我，我还没有和你说该说的话呢……”说到这里，年轻男人手指紧紧抠住了树皮，指尖冒出了血珠，他的眼中满是迷蒙，心里溢满了苦水，却再不迟疑，起身抓起自己的枪，疾步往着六品他们的方向追去。

　　桥隆飙打算在小何面前大显身手一番，要是有大炮也巴不得抬出来显摆一下咧。
　　马定军，大老沙同大家伙一块儿站着围观。

　　“啧啧啧…”军师背着手，瞧着他们的指挥长手枪完了换步枪，最后连老六的鱼叉都没放过，忍不住道：“真是的…你瞧瞧他，大老沙。”
　　“怎么啦？”老沙也笑嘻嘻地瞧着，“练练基本功，不挺好的么。”
　　“他这是练功呐？”马定军斜眼旁边的人。
　　“那你说是什么？”
　　“这明明就是…”军师伸出一根指头，想了半天：“烽火戏诸侯！昏君！”
　　“诶！我说你言重了啊。”老沙推了推眉头堆着愁云的马驹子，又瞅瞅乐呵呵地也在专注于桥隆飙表演的何莫修，脑袋里突然蹦跶出一个词【祸国妖姬】：“等等，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别啊，咱们把话讲明白了。”老沙有些着急。
　　马定军恨铁不成钢地把同伴拉到了远离人群的地方，低声道：“还看不出啊？”
　　“这…倒是…傻子都明白了。”老沙把手揣袖子里。
　　“麻烦！”
　　“是…是麻烦…”
　　“长此以往，是要出事儿的！”
　　“你别嚷嚷嘛。”老沙连忙阻止越说越激动的马驹子：“咱…说不定是咱俩多心呢？在这里待久了，那许是咱们疑神疑鬼。”

　　马定军还真希望是自己想错了，小人了。
　　大老沙蹲在了土丘上，眼睛里也有了为难之色。

　　顾着自己痛快淋漓完了，桥隆飙跑到小何身边：

　　“我枪法咋样？”

　　小何佩服地竖起了大拇指：“很好！”他被那些子弹火药也弄得非常激动。
　　桥隆飙听到这句实实在在的夸奖，别提多开心了，笑得满脸褶子。小何真心地为他精准的，弹无虚发的枪法鼓掌：

　　“你和我以前一个很要好的朋友一样！他也是神枪手！”一时冲动，何莫修口忘遮拦。
　　“朋友？”
　　“…啊。”
　　“啥朋友？”桥隆飙也没遮拦张口就问。
　　“…好朋友呀，就是。”小何一直抬在半空中拍巴掌的两只手干巴巴地悬着。
　　“哦…那个龙文章吧。”

　　没有等到肯定的回答，桥隆飙又拐上了何莫修：

　　“今天天气不错！对了，我教你骑马吧！”
　　“骑…骑马？我们不上课了吗？”
　　“不上了不上了！下课下课！”边说着边朝身后聚着的兄弟们挥挥手，这正中大伙儿下怀，一溜烟，几秒功夫全没了影儿。

　　他以前在美国骑过马，结果从马背上掉下来摔折了脚踝，躺在病床上躺到浑身长蘑菇。
　　所以面对着一捧雪，何莫修退了两步：
　　“其实对我来说…会不会骑马都是一样的…”
　　“你现在在山沟子里，靠脚能走几步？这是最起码的。”桥隆飙正色：“上一次咱们要去打鬼子，你看看你那狼狈相，多丢人。”
　　小何苦兮兮地思索了一会儿，“好吧……”

　　被桥隆飙托着屁股，连捧带推地爬上了马，何莫修完全不敢直起身子，整个人都趴在马背上。
　　一捧雪扭了下头，小何哆嗦着抱紧了她的脖子。
　　被这么一抱，马儿不乐意了，开始不停地原地打转。

　　“我我我我还是…下来吧！”
　　“你就给我好好待着！”
　　飙子说着，拉过坐骑的嚼子，轻轻拽了几下，一捧雪听话地安静了下来。
　　小何依旧觉得惊悚无比，不敢动弹。

　　“直起身来啊，你那样重心不稳，坐不住的。”
　　“噢…”一点儿一点儿试着在马背上直起腰，何莫修生怕有什么闪失。
　　瞧着小何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桥隆飙笑了出来：

　　“你别怕，你就这么坐在上头，有我在，出不了事儿。”

　　说完，他又轻拍了几下马身，一捧雪迈开小步子，跟着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