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香兽》陆望舒

3、第二章 姿容凌清雪

　　半年前。
　　郭元裕双手微微颤抖：“你从哪里弄来的雪香兽？”他多年行医，最爱搜集各种珍奇药材，日常鼓捣些乱七八糟的方子，看些奇奇怪怪的书籍。十年前，他听说雪香兽的伤口自愈能力极好，便盼了在有生之年亲眼一见，这回终于圆了他的心愿，让他如何不激动？
　　“猎来的。”韦连昶漫不经心地回答。
　　“猎？”郭元裕的眼睛瞪得老大，“上古神兽你也敢猎？”
　　“嗯。”不过一个鼻子两只眼睛罢了，为什么不敢？

　　为了给雪香兽治伤，郭元裕把伤口周围的毛都剃掉了。毛下的肌肤雪白莹润，竟与人类一般无二。韦连昶在一旁“咦”了一声，郭元裕却顾不得惊讶，将留在身上的箭头快速拔下，止血，清理，上药，包扎。
　　雪香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有痛得极了才会微微抖一下，一双温润如水地黑眸静静看向窗外。韦连昶顺着他的目光看出去，窗外是朔北夏季常有的瓦蓝瓦蓝的天空，它在想什么呢？贺连雪山极顶自由的空气？它的温柔的妻子和一双儿女？
　　昨日，韦连昶将它抱在马前带回来，一路上它都极为温顺地窝他怀里，便是马上颠簸触痛了伤口，它身子微微颤抖，也不出一声。
　　好乖的一只兽。
　　韦连昶一颗冷硬的心，竟奇异地裂了个缝隙，渗出一丝浅浅的怜惜和温柔。

　　雪香兽的伤口自愈能力果然不是一般地好，不过十日，身上鲜血淋漓的伤口便连一点儿痕迹都看不见了。
　　郭元裕在一旁啧啧称奇，韦连昶没等他惊叹完，便塞了一张千两银票在那老头怀里，遣人把他丢了出去。
　　他们自然都不会知道，雪香兽虽有千年的寿命，伤口愈合迅速，但每受一次伤，就会减十年之寿。朔北深山里猛兽众多，危险重重，很少有雪香兽能活到四百岁以上。雪香兽天生性情温顺，不善御敌，更兼繁衍艰难，世间尚存的雪香兽，大概也不过百只左右。
　　那雪香兽一身白色长毛如雪一样披散在床上，浑身上下一片雪白，只有一双眸子黑如点漆。伤口刚刚愈合的地方，露出雪一般洁白晶莹的肌肤。
　　韦连昶心中一动，看它身形与人类一般无二，肌肤又如此晶莹，不知毛发下究竟是何模样？于是抽出一柄匕首来，索性将他一身长毛都剔净了，只留下发际线以上的部分。初时，雪香兽眼中露出小兽般瑟缩的神情，但还没等他剃完一半，只听呼吸之声渐重，那只兽竟睡着了。
　　韦连昶微笑摇头，这家伙。韦连昶初时些微恐吓的心思全转成了一腔怜惜，他将它半搂在怀里，尽量放轻了动作。夏季炎热，雪香兽一身长毛，竟是一滴汗也无，这时，剔净的肌肤竟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雪香兽暗哼了一声，在他怀里团紧了手脚。
　　冷。好冷。
　　韦连昶显然也发现了，微微皱了皱眉头，七月酷暑天气，竟能冷成这样？他将它赤裸的身子用薄被裹了，细细剔去他脸上细薄的毛发。
　　韦连昶眼前一亮，好一个绝色的美人儿！
　　浑身雪白无暇，泛着淡淡莹润的光，宽肩细腰，双腿修长，端的是好身材。那一张脸更是亮眼得不能直视，雪白莹润的面庞上，眉黑似墨，唇艳如朱，鼻线挺直，长长的睫毛乖顺地覆在眼睑上，不时微微抖动，雪白柔软的发丝披垂下来，映得一张脸轮廓更是鲜明。
　　韦连昶一时之间几乎停止了呼吸。
　　后来，韦连昶才明白自己得了怎样一个绝世珍宝。这只兽最迷人的地方，还不是这艳绝尘寰的容貌，而是从骨子里透出的闲适慵懒的风度，和一颗纯澈如冰雪的心。它心思单纯，秉性率直，不贪婪，不虚伪，不怨恨，有时聪明地要死，有时却糊涂地要命，怕冷，爱睡懒觉，偶尔耍些无伤大雅的小性子……总之，是个非常可爱的家伙。
　　韦连昶为它取名凌清雪。
　　它听了，一双漆黑的眸子懵懂地盯了他好久，才微微笑了。
　　凌清雪，是个人类的名字呢。这是不是意味着，它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