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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我本楚狂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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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
大靖朝这一代的君主,大名正是楚狂人。先皇是个儒雅懦弱之人,一生没有什么大的建树,任凭节度使拥兵自重,只日日在后宫吟诗作画,纵酒品茗,自不会给孩子起个这般不成体统的名字,所以楚狂人原本是叫楚云闲的。五年前的六月初九,先皇还未出头七,十七岁的太子楚云闲便立刻登基,大笔一挥昭告天下,舍了父亲起的名字,改名楚狂人。连玉玺也着人重新刻过,上面龙飞凤舞五个草体字:我本楚狂人!
楚狂人一登基,便将朝中权臣一个个踢出局,重新选了一批有才的仕子入朝为官,推行了一系列的改革,包括改良科举制度和官吏升迁任免制度,鼓励农桑,减免赋税,兴修水利等等。雷厉风行地整顿了一阵子,却发现弊端甚多,起色甚少,最重要的兵权问题根本无法解决,原是木头从里头蛀了,从外头朽了,整栋大厦早已是千疮百孔,根本没法补了,便是再能干的建筑工人,也无能为力。
当时的大靖朝已经呈现日落西山之势,一个绵延了七百年的王朝,够老了。外有四夷虎视眈眈,侵占了大片国土,内有各郡节度使拥兵自重,官员冗繁,十官九贪,百姓苦于生计,往往背井离乡,国中上下一片惨淡。
楚狂人便是有天大的抱负,也终于感到有心无力,于是一日日荒疏下去,成了个耽于享乐的荒唐君王。太湖的奇石,他喜欢,便让人运了九百块到京城,挑了三块,其余全部扔在京都荒郊;听闻南淮太守有祖传南海珊瑚扇一枚,他好奇之极,便派了大内侍卫千里迢迢给他偷了来,不过三天就丢进碧波湖中去了;大宛的汗血宝马,国中罕有,他知道广安将军范玉生有一匹,便使尽万般手段巧取豪夺了来,然后请了京中所有二品及以上的官员至宫中赴宴,那匹所谓的大宛名种就如此这般被抽筋剥皮,剁吧剁吧上了桌……于是人人都知道,楚狂人是个脾气暴躁,任性之极,耽于享乐且喜新厌旧的荒唐君主。于是乎,贪官污吏纷纷从属地搜集各种珍奇物品进献给皇上,以博得皇上开心,换取高官厚禄。但楚狂人这个人显然不是这么好伺候的,进献珍奇的官员十有八九不仅没有讨得皇上的欢心,反而莫名其妙地惹怒了皇上,因为这个被革职罢免的大有人在。
近日,楚狂人听说朔北节度使韦连昶捕到了一只雪香兽,当即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去他的圣旨。
圣旨上只有六个字:那只兽,朕要了。
韦连昶接到圣旨的时候,正是辰时光景,窗外正飘着大雪。那一年的冬天,特别地冷。
圣旨用蜡封在一个金漆的木盒里,韦连昶打开圣旨,只扫了一眼,便“啪”地一声甩在桌上。
屋内炉火熊熊,温暖如春,一个裹了一身雪白狐裘的男子推门进来,带进一阵寒风。韦连昶回头看见他,微微一笑,目光柔和:“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
那男子肤色甚白,眉目清朗,一双眸子漆黑如墨,眉梢眼角都透出一股子闲适慵懒,朱唇恰似瑞雪中红梅一点,微微一笑便露出一排小贝壳似的白牙,一头雪白的长发披散下来,几乎与肤色和身上的狐裘浑然一体。
男子也不说话,只是一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一手拽过韦连昶摔在一旁的奏折,皱着眉头横着顺着瞅了半晌,笑了。
“你笑什么?”韦连昶眉头微蹙。
男子取过一张白宣,蘸饱了墨,慢慢写道:“楚狂人是个挺好玩儿的皇帝。”一行字写了有半盏茶时分,歪歪扭扭若不是韦连昶早已看得熟悉,定然认不出来。
韦连昶瞪了他半晌,终于无奈摇头:“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男子云淡风轻地笑笑,继续歪歪扭扭写道:“意味着你要把我送走了。”
这男子,正是半年前韦连昶于朔北深山猎回来的那只雪香兽,韦连昶给他取名凌清雪,半年来一直在身边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