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萏》三月沫笙

4、他叫苏子浩（3）

　　不知不觉，苏子浩已经在彼岸花园待了2年多了。14岁那年夏天，他被送进了一所贵族中学。沃城的银灰色奥迪负责接送他上学放学。车子开到彼岸花园门口的时候，他们遇见了一辆黑色奔驰，在同一时间，朝着同一方向前行，但却在一个三岔路口分道扬镳。隔着玻璃窗，子浩隐约看见一张熟稔的侧脸，长长的睫毛低垂下去。他觉得这一幕就像电影里的绑架场景，穿着黑色西装的□□分子掳走了富家千金。
　　14岁的苏子浩并不高，甚至比一些小女孩还矮。他被光荣地安排在了第一排的座位上。但他的人缘却很好，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都很喜欢他。不久后，他以第一名的成绩当了初一（8）班的班长。也许是由于身高的原故，再加上未成熟的心智，苏子浩的周遭并未有男女之间的情愫。
　　那些情窦初开的小女生都只青睐于高个子且英俊的男生吧！
　　苏子浩带着这样的想法经过学校篮球场。墨绿色的铁丝网把篮球场牢牢锁住，一群人密不透风地围在周遭，就连唯一敞开的大门也被几个高矮不一的女生堵住了。嘘声、加油声、喝彩声、倒喝彩声……苏子浩只觉得耳畔一阵嗡嗡作响，音高、音色鳞次栉比。他何尝不想站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可他太矮小了，就连班里组成的篮球队也看不上他。此时的苏子浩只想快点离开这里。于是，他加快了步伐。
　　“阳光！阳光！”
　　这是个名字，并不是指天气。一群女生齐声喊了起来。平日里钩心斗角，闹得喋喋不休的女生们居然也有如此齐心协力的时候。苏子浩又放慢了脚步。阳光，这名字他也听过，是三年（8）班的学长，在学校是叱咤风云的人物——校篮球队的前锋。他的确长得俊俏，就连子浩也不得不用这样的词汇去形容他。
　　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苏子浩又加快了离开的步伐。他知道，阳光进球了。
　　苏子浩只见过阳光一次，那是在半个月前的校篮球队招新会上。他一米四八的个子往队伍里一站，却提前遭到了队长的否定。队长是个姓曹的体格彪悍的男生，皮肤被晒得黝黑，嘴唇厚实，一副虎背熊腰的架子。倒是一旁的阳光，朝子浩笑了笑，一米七七的个子使他不得不微微低头看他。他把手搭在子浩肩上，道了声，下次还会有机会的，要是真喜欢篮球就一定要再来报名，我等你好消息。他的话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如冬季的一缕阳光，雪中送炭般抚慰了一个十四岁少年的心。
　　每逢周末，沃城都会带矮小的子浩去楼下篮球场打球。渐渐地，他的个头开始有了长高的迹象。他开始变声。发育。
　　然而，在苏子浩眼里，阳光的灿烂却只维持了五六个月，如昙花一现般。第二学期伊始，阳光在学校销声匿迹了。一些谣言散播在学校里。有的说，阳光转到别的学校去了；有的说，阳光出国留学了；还有的说，阳光因为成绩不好就不打算再读书，跟着家人学做生意去了。而校篮球队果真又进行了一次大革新。不仅是阳光走了，更多的原因是，初三的学长即将毕业，不得不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当中去。于是，很多人都退出了球队，连队长也得更换了。
　　苏子浩当然又去报名了。他的个子依然不高，没有明显的优势，但他的球技却让新队长刮目相看。新队长是高一届的学长，一年级时就加入了校篮球队，他的球技与阳光不相上下，只是相貌没阳光来得俊俏，这就注定了他的人气与声望远远不及阳光。

　　时光飞逝，草长莺飞，苏子浩的个子开始突飞猛进地增长。尤其是冗长的暑假里，他又拔长了许多。
　　他拒绝沃城再开车送他去学校了。每天提早一小时起床，然后徒步走去学校。穿白色的体恤，黑色校裤，领带永远是斜斜地搭在胸口。在快抵达学校的时候，一辆黑色奔驰从他身边急驶而过，在燥热的夏季里浮起一丝凉意。
　　一米七五的个子使得子浩被安排到了教室的最后面。但他依旧是乖学生的代表，与一些桀骜不驯的男生形成了班里最活跃的一角。班主任的开场白与去年差不了多少，同样先问大家假期过得怎么样，做了哪些事，再慎重地告诫道，要收心，把注意力集中到学业上来。最后又加了几句，过完这学期就初三了，快毕业了，这一学期可是决定性的时机哦。
　　一群小家伙早已听得不耐烦了。教室门口突然多了个男人，大家都把目光好奇地投了出去。男人把身旁的小女孩交到班主任身边，很显然，那男人不是小女孩的父亲，他对她那样尊敬，一副唯唯喏喏的样子。是她家里的司机。一番寒喧后，班主任把小女孩领进了教室。
　　在后面一向与世无争，事不关己的苏子浩突然睁大了眼睛，如漩般渊深的眼睛水印出唐芯的脸。
　　“这是唐芯，新来的转校生。来，介绍一下自己吧。”班主任把女孩领到讲台正中央。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羞赧的唐芯。她低头，脸颊不由自主地泛出红晕来。
　　“我……我叫唐芯。”
　　很短小的自我介绍，却也精悍。女孩的打扮很清新，长发束成一簇马尾从后脑勺挂下去，在她低头的瞬间又不由自主地绕过左肩搭在胸口。她没有校服，穿很简单的运动服，白色为主
　　，周遭用红色镶边。
　　班主任打量着教室，良久说道：“唐芯也住在彼岸花园吧，跟我们班长住一块呐，也算邻居吧，不如就坐到苏子浩旁边吧。”唐芯朝后望了望，看到苏子浩正盯着自己的眼睛，马上别了过去，脸颊不由一阵发热。她点点头，朝后面走去。班主任又开口道：“等过段日子再调整一次座位，先就这么坐着吧。”
　　虽然是早已见过面了，但两人却显得很陌生，各自约束着趴在属于自己的那张课桌上，旁若无物一般。然而，这样的缄默与尴尬却很快结束了。随着新课程的开始而告终。
　　一米五六的唐芯由于身高原故根本无法看到黑板上的板书，她把头向右瞥过四十五度，那个……你能把笔记借我看看吗？子浩先是一愣，然后轻轻道了声“嗯”。
　　他把笔记本向右移了几公分，两颗小脑袋不知不觉凑在了一块儿，就连心跳的声音似乎也能察觉到。是急促的呼吸让彼此心旌摇曳，一边失神地抄板书，一边努力抑制住自己呼吸的频率。有好几次，苏子浩几乎是屏住了呼吸，他怕身旁的女孩会听到。而这莫名的害怕却也让他狐疑。
　　最后一节课的时候，苏子浩突然消失了。数学老师抱着教材走了进来，推了推眼镜，环顾了下教室，然后开始他的开场白。没说上几句，他便把身子转过去写起板书来。据说，数学老师的板书是出了名得多。唐芯看了看右边，苏子浩的座位上什么也没有，就连书包也拿走了。他去了哪里？难道回家了？他生病了吗？还是家里有事？一大串疑问涌进唐芯的思绪里。没有苏子浩，她的笔记又该怎么办？难道要等到放学再问老师要，还是就这么作罢了。她有些焦急了，左右摇摆着身体，尝试着看板书，可她什么也看不到。
　　走廊上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见到苏子浩气喘吁吁地冲进了教室。
　　“苏子浩，进来也不知道喊报告呀！”
　　“老师，我有点事。”
　　说完，他在几十双眼睛的目睹下走到座位上，把一本本子放到唐芯桌上，数学课的笔记，提前问老师要的，怕你看不到，就给你送来了。唐芯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谢谢”两字还在喉咙口缓缓挪动的时候，苏子浩就离开了。
　　坐在前面的男生转过身对唐芯说，他是校篮球队的，每天最后一节课都要集训，一直要训练到很晚呢！唐芯点点头，翻开小本子抄了起来。
　　放学的铃声很快响了起来，一群小家伙利索地收拾起书包，各自发出的声音使教室变得嘈杂。数学老师有些忍无可忍了，他今天的课程还没上完呢，于是怒吼了起来，谁说放学了，我还没说下课呢！顿时教室里又鸦雀无声了，每个人都像噤若寒蝉的小昆虫般，可爱至极。这也让数学老师得意地展开笑颜来。他继续讲他的课，虽然没有人再敢收拾书包，但也没有一个人的心思是在他身上，大家的心早已飞到了校门口等着接送的高级轿车上。
　　当数学老师说下课的时候，教室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巨响，然后随着这巨响的缓缓隐退，教室里已寥无人烟了。
　　唐芯走下楼，但她并不像其他小孩那样径直冲向校门口，她朝相反的方向绕到了操场。石亭上的藤蔓垂挂下来，几朵可爱的小花忍俊不禁。不远处的篮球场上传来嘈杂的声音，她看见一群高个子男生一个挨一个地在投篮。正巧轮到苏子浩上篮，一个漂亮的三分球。她不由自主地扬起一丝笑意。莫名地开心。
　　“唐芯小姐，原来你在这儿啊，该回家了。”
　　是早上送唐芯来学校的男司机。唐芯点点头，跟着男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