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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他叫苏子浩(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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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很大,进门便是宽敞的客厅,四十多寸的彩色背投;一套深蓝色的柔软沙发;站立式银灰色空调;米色厚实的窗帘,上面用金丝线绣着妩媚的花,后面还有一层纯白的有些透光的帘子,乳白色的珠帘把它们挽出很美的弧度来;还有很大的金鱼缸,五彩的雨花石沉在水底。从旁侧的阶梯走上去,又是一个客厅,只是稍小了些,一张长长的餐桌横亘着。微微带了粉色的百合在透明的玻璃花瓶里沉默绽放,竹编的精致水果篮被填充得满满的,周遭还刻了娇美的花。墙上挂着白色郁金香形状的灯,两盏灯的旁边挂着油画和摄影作品,它们的右下角都潦草地注上了自己主人的名字。子浩看不懂那是些什么字,除了一个字——城。
“沃城,带子浩去他房间看看吧!”
沃?对,那个字是沃。那些油画和摄影作品的主人是沃城。子浩转过身去,看见那个男子朝自己走来,依旧笑着,和蔼可亲的模样。他把他领进房间,深蓝色的柔软大床、壁挂式电视机、嵌在墙里的橱和柜子,他揭起卡其色窗帘,露出落地的玻璃窗。窗的底部与地板之间隔了好几厘米高的平台,他可以坐在上面,从八层高的屋子里鸟瞰楼下的一切。
男人坐到那张深蓝色的大床上,像是一下子陷进了海里,又漂浮了起来。他拍拍床,示意子浩也坐过去。男孩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脏乱不堪,他怕弄脏了床,于是摇摇头,又把头埋了下去。沃城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笑着说:“没事的。”然后又拍了拍床,过来坐吧。男孩抬起头,却依旧是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于是,沃城起身,走到他身边,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他轻轻把手搭在子浩瘦削的肩膀上:“若是不愿意,可以暂时先叫我城叔叔。”
他抬头,迎上沃城黑亮的眼睛,而他的,则是像母亲一样的浅淡棕色。他张了张嘴,吐出很轻的音符:“爸爸。”这声音是发自肺腑的,因为男人的眼睛告诉他,他是值得信任的。沃城显然很高兴,他抚摸子浩的头说:“乖儿子,去洗澡吧。”然后从衣柜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新衣服,递给子浩。
这里的确很大,大到让人忘却了邻里,忘却了彼此的存在。所有人似乎都只存活于各自的家庭,就算在路上遇见自己的邻居,也不会记得他就住在隔壁。这里虽然华丽,但冷漠的交际生活却使这里变得孤寂和荒凉。有钱的老板、华贵的妇人、俏丽的白领,他们在这里进进出出,却未曾有过任何交集。或许只有门口的保安,才是活得最精彩的。他认得这里的所有人。包括刚刚住进来的苏子浩。
子浩被送进一所民办小学,那里师资力量雄厚,却也不免都是些桀犬吠尧的人。但子浩喜欢那里的同学,虽然他们大多生长在有钱人家里,有些是大老板的孩子,有些是艺术家的孩子,还有暴发户的孩子,可他们都是纯洁的。而子浩,应该算是艺术家的孩子吧。他的新爸爸沃城是个有名的摄影师,但他的出名更多原因则是因了他的画。
除了同学,子浩谁也不认识。他只要出了学校,便开始寂寞。他常常坐在窗边,透过绿色窗棱的铝合金看楼下那个篮球场,那些身材高大的哥哥相互追逐着球,每个人都对那颗暗红色的球虎视眈眈。子浩对于这样的情景却很眼红。
而这一幕却被进来送水果的沃城看见了。
翌日,子浩便收到了一份礼物——一只崭新的篮球,是沃城送的。那是子浩的十一岁生日,他欣喜若狂。他迫不及待地把沃城拖下楼去,虽然他从未碰过这圆溜溜的小玩意儿,可他的直觉告诉他,沃城一定很会打球。他是那样的高大挺拔。对了,他的头发真的剪短了,果真很好看。更加秀气和亲切了。难道是为了和这个儿子拉近距离?的确,这样清爽的发型很有亲和力。
楼下的篮球场上只有他们父子俩。子浩听见清脆的运球声有节奏地响起,一下一下的,让他觉得舒心。隔着绿色的铁围栏,他看见对面的楼房里有人走出来,朝着篮球场边停靠的车子走去。
一个20多岁的年轻女人牵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
拉开车门,年轻的女人对小女孩说:“好好弹琴哦,我回家要验收的。”小女孩点点头,恩。合上车门,小女孩又把头探出玻璃门,道了声:“妈妈再见。”
妈妈?子浩听见了她们的对话。他不由自主地把注意力转移到那对母女身上。这女人那样年轻,最多也不过二十五岁,而这小女孩也该有十岁吧,难道她十多岁就生了她?太不可思议了。
暗红色的球打到了子浩胸膛,他不由向后倒去,幸好沃城扶住了他。“怎么,走神了?”沃城看出了男孩的疑惑。巧合的是,就在前几个礼拜,沃城刚帮那女人拍过艺术照,闲谈间,他对她或多或少有些了解。这些了解足够解开子浩的疑惑了。
女人已经28岁了,但她看起来却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这似乎是一条定律,只有在彼岸花园居住的女人身上才会生效的定律——有钱并懂得保养。小女孩10岁,可她不是女人亲生的,是在几年前从孤儿院领养回来的。听说,那个女人无法生育。好像是因为一场车祸。
或许是因为那场邂逅,子浩开始留意小女孩。他们都是没有完美家庭的小孩,而唐芯的家庭比他的更残缺。
小女孩叫唐芯。
唐芯。糖心。可他觉得她一点都不甜。他看见她乌黑的长发披在肩上,前面的头发束成两只挂在斜后方。她的眼睛很大,黑漆如珠。但却没有生气。他并不是经常能见到她,只是偶尔看到她牵着妈妈的手走在篮球场边的黑色奔驰旁,然后看她朝女人点点头,不多话,亦不笑。只是乖乖地应允女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