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萏》三月沫笙

19、7、三个人的电影，转瞬即逝（1）

　　原来可以这样快。因为一直期盼着。等待的时候，总觉得时间那么冗长。而等到了，却忘记了等待的时光。

　　三个人一起钻进淮海路上的冰淇淋店。第一次来，是去年夏天，阳光带我来的。照旧点了抹茶口味，加了杏仁和巧克力粉。有时候，人的点餐方式可以突显他的性格。有人喜欢不停地变换花样，而有的人却始终如一，墨守成规。
　　我们坐在二楼。透明的玻璃圆桌刚好围了三张红色的小沙发。雅芸点了新推出的蓝莓果仁冰淇淋，但她并不是因为新鲜才点的，而是她一直钟情于蓝莓口味的食物，就像我钟情于抹茶口味一样——些许的苦涩萦绕在舌尖，然后幻化成甘甜。甜只有碰到苦才会突显出来。
　　苏子浩点的冰淇淋系列跟阳光一样。他们在很多方面都那么相似，可我却发现了他们之间最微妙的区别。是一种感觉，无一言表的感觉。一模一样的事物发生在两个人身上，但当这样的事物发生在苏子浩的身上时，我却想起了阳光。就如在路灯下看见一个熟稔的身影，于是，开始想念他。苏子浩就像阳光的镜子，我在苏子浩的身上找到了阳光。究竟是怎样的情愫让我产生这样的念头？或许是因为，一个在身边，而另一个不在身边。人，总是会更加贪恋遥不可及的事物的。
　　苏子浩，你喜欢什么口味的东西？
　　苏子浩，你平常都做些什么事情啊？
　　苏子浩，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
　　我就像一个配角，穿插在陈雅芸与苏子浩一问一答的电影里，抹茶冰淇淋开始融化，但却依旧有不已察觉的苦涩。我听见苏子浩这样形容自己心仪的女生：她，最好有一头长直发；她，也许会有一点点的倔强；她，乐观开朗，坚强，永远不会服输；她，总会把自己的软弱藏匿起来……
　　陈雅芸把自己的勺子伸进苏子浩的碗里，满满地兜了一勺，塞进嘴里。她抿了一会儿，说，没我的好吃。是吗？我试试！苏子浩说。我看见苏子浩把自己的勺子也伸进了陈雅芸的杯子里。他说，的确是你的好吃。然后，我看见他们一起争抢那杯蓝莓果仁冰淇淋。一副乐不思蜀的模样。
　　在他身上，我又看到了阳光的影子。

　　傍晚，我们先把雅芸送回了家。
　　血红色的落日撒在人行道上，我们就这么走着，没有任何言语。直到走到车站，苏子浩突然叫住了我。
　　“唐芯！”
　　我把头瞥过90度：“嗯？“
　　“……520……“
　　一辆520路公车疾驶过来，发出很发的声音。我连忙朝车子跑去，一边对苏子浩说：“你眼睛好亮啊，我先走了，拜拜！对了，别忘了寒假的约会！还没等他回答，我已经坐上了520路公车。”
　　直到后来，我才直到，苏子浩说的并不是520，而是“我爱你”。只是公车发出的噪声使我扭曲了他的意思。
　　或许那次苏子浩以为是我们的最后一次约会，可后来，我们还单独约会过一次——在阳光回来前。没有雅芸。我总是在后悔自己的后知后觉，直到离别了，才开始想要珍惜。
　　我最大的遗憾，或许就是没有跟你说声再见。

　　阳光回来了。可苏子浩却走了。
　　寒假的约定，苏子浩并没有出现。我们找不到他，他的手机号成了再也拨不通的空号。阳光送了我一条项链，吊坠是一把锁，用银链子串了起来。而阳光的脖子上却挂着一把钥匙，用黑色的绳索串着。他说：“你的锁只有一把钥匙能打开，不知道我这把钥匙能不能打开。”我说：“可以试试看啊！”阳光朝我笑，然后掏出一个盒子递给我：“如果看见子浩的话，把这个给他。”我接过盒子，有些好奇：“里面是什么？”他回答：“秘密！”笑容狡黠。
　　只是，我再也找不到苏子浩了。雅芸告诉我，苏子浩出国了。就在一周前，他去了加拿大。他告诉了雅芸，却没有告诉我。或许我早该预料到这点，当他给我打电话说“也许……以后就没机会了”的时候，我就应该有所察觉。我把那个盒子交给了雅芸，让她帮他保管。我知道，他们一直都有联系，用E-mail，可我家没有电脑。其实，在把盒子交给雅芸之前，我忍不住好奇偷偷打开了它。原来，里面也装着一条项链，跟阳光那条一模一样。
　　我对阳光说，钥匙只剩下一把了。一把锁，一把钥匙。此时的阳光又飞去了北京。然而，我却从没带过那条项链，只是把它细心收藏好。我对他说，如果我能考进大学，我就会挂上它。像是在勉励自己。

　　高三下半学期，班里终于有了学习的气氛。一些不爱读书、成天捣蛋的学生被勒令回家了。教室里，只剩下埋头于试卷与课本的人。我和雅芸不再高谈阔论，不再打扮自己。我知道，雅芸很想考上大学。那是妈妈的遗愿，是爸爸的希翼，是哥哥的寄托。她在练习卷上一遍一遍地涂改，有时候还把捐资给弄破了。有一次，我看见她在苦，因为做不出题目，她的脑袋里一片空白。我从没见过她哭，那是第一次。她身上背负了太多了压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连挣扎都没有力气。
　　陈雅芸总说，我们是生活在世界最底层的泥土，毫不起眼的，任人践踏的。只剩下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这根本无法改变什么。我们依旧生活在最底层。在这里，没有名牌大学与普通大学之分；没有一本、二本与三本之分；在这里，只有考得上与考不上之分。
　　唯有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我们才会聊些与高考无关的话题。比如，苏子浩。他们之间一直都有联系。用E-mail，断断续续的联系。每次提到苏子浩，雅芸就格外开心。像一只翩然起舞的蝴蝶。我小心翼翼地问她：“雅芸，你喜欢苏子浩吗？”她没有回避我的问题，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嗯！喜欢！”
　　我喜欢她的直率与坦白。爱情就是这样，不论圆满与否，都需要勇气。而我，则是属于缺乏勇气的那一类，不愿去想，不愿去参与，不愿去面对自己的感情。只是现在，雅芸教会了我这些。
　　雅芸问我：“那你呢？你喜欢苏子浩吗？”我在她眼睛里看到了坚定，似乎在说，唐芯，即使是你，我也不会放弃苏子浩的。只是，她猜错了。
　　我说：“我喜欢阳光！”
　　于是，她朝我笑。表情明显松懈了下来。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勇气说出这句话，如一种惯性般，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以前，不知道喜欢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滋味，不明白自己的情愫究竟缘悭何处。其实，喜欢一个人可以很简单。
　　喜欢一个人，是会时常去想念他；
　　喜欢一个人，是会在想起他的时候情不自禁地笑出来；
　　喜欢一个人，是会因为他的一句简单祝福二感到幸福；
　　喜欢一个人，或许会失去了自我，或许会变得卑微，或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