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萏》三月沫笙

17、6、就这样，颠沛流离地走（4）

　　第二天早上，五点起床。煮粥，准备好早餐，然后收拾书包出发。在公车上背英语单词，亦或政治哲学，这些逐渐成了我的习惯。公车在一个十字路口足足堵塞了半个小时，于是，顺理成章地，我迟到了。在校门口的登记本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灰溜溜地朝自己教室走去，但出乎意料的是，教室门还锁着，居然一个人都没有。全班都迟到了。直到八点，第一节课开始，我才看到陈雅芸拿着钥匙来开门。她是班长。没背书包，只是拎了一只小挎包，估计里面没什么书，但肯定有一只粉红色的化妆包。
　　“那么早就来拉！”陈雅芸跟我打招呼。
　　“是你们太晚到了！”
　　她朝我笑笑：“不过，你还是迟到了吧！”我没再说话，心里却对她的无所不知感到意外。
　　人陆续都来了，但任课老师早已在讲台前气得怒不可遏了。“好了，开始上课。”他拍了下讲台，然后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没有任何责怪，或许是习以为常了吧。责怪简直等于浪费口水。
　　陈雅芸突然把脸凑了过来：“唐芯，昨天那男生是谁啊？你男朋友？”我摇摇头：“不是。”“那就好，把他电话号码给我吧！”“为什么？”“没为什么，给我就是了！”我讨厌她说话的态度，于是很决然地拒绝了她：“不给！”
　　接着，我跟她进入了冷战斡旋当中。直到下课铃响起，任课老师迫不及待地离开，陈雅芸挥起手臂，给了我一个耳光，但一点也不痛。而我也在众目睽睽下毫不示弱地还给她一个耳光。我以为她会怒视我，可她面无表情的脸上却突然扬起一丝笑意来。很难形容的笑靥，有一点邪气，有一点友善，还有一点敬畏。
　　我以为风波会就此停息，可事实上却并未事过境迁。
　　中午的时候，班主任拿了一张纸走进来。大家正襟危坐好。王老师说：“今天迟到的人放学要留下来打扫教室。”然后她举起纸开始念迟到者的名字。
　　唐芯……

　　我等她继续念下去。可她没有在念，只是放下纸，把目光直勾勾地落在我身上。她说：“唐芯，今天教室的卫生就交给你了，除了扫地、拖地、擦黑板外，再把每张桌子擦一遍，还有窗户，最好也……明天我会来验收的。”一群人幸灾乐祸地看了我一眼。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不是全班都迟到了吗？难道跟早上给了陈雅芸的一记耳光有关？
　　放学，教室里的人群一哄而散。地上突然多了很多故意撕碎的纸屑和墨水迹。或许是因为我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陈雅芸，她究竟是哪号人物？长相娇小可人，但却被人敬畏着。
　　我看着天色一点点暗沉下去，然后变成深浓地发黑的蓝色，就连校园的模样也看不清楚了。周遭的教室全都上了锁，关了灯，只剩下三年八班的白炽灯突显在夜色里。像是在众目睽睽下鞭笞我，凌辱我。而我，却懦弱地无法还击，连挣扎都没有。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竟如此孱弱，只是，孤寂的我能做些什么呢？
　　扫地、拖地，然后擦黑板。满满的涂鸦与粉笔字。在某个角落写着两个字——活该！我已分不清这究竟是不经意写上去的，还是故意写给我的。陈雅芸的挎包居然没有带回家，拉链只拉了一半，粉红色的化妆包露了出来。难道她还没回家？还是她明天不打算化妆了？
　　仅仅做完这些事情就已经花了很久，我早已疲惫不堪了。可我不能停歇。我开始挂念张琪了，所以我必须赶紧做完这些，然后回家。
　　我卷起袖子，拿了盆子和抹布去打水，准备擦桌子。走廊上一片漆黑，没有打灯，唯有从三年八班射出来的光隐隐约约地打照着，越往深处便越是漆黑。直到临近厕所的地方，才能看见鹅黄色的微弱光线。我从厕所打完水往回走，却在拐角处被三个陌生女生堵住了去路。出于生理反应，我先是被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待看清是三个陌生女生后，我整理好自己的心绪，端稳水盆继续向前走。才走了一步，最高挑的女生叫住了我。
　　“你就是唐芯吧”。
　　“恩！”
　　她朝我走过来，狠狠地推了我一把，盆里的水撒了一地。她说：“你胆子倒不小，居然还敢打雅芸。”我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整了整衣服，居然笑了出来：“呵呵，果然跟那家伙有关。”那三个女生渐渐走近我，看架势并不友善。高挑女生挥起手臂，马上给了我一个耳光。一天之内，我竟然被凌辱了两次。我开始自嘲，不能再这样卑微地存活下去。我猛地推倒那女生，朝着她胡乱打起来。另外两个女生马上拉开我，然后三个人一起围攻我。最终，我还是寡不敌众。她们用力扯着我的头发，不停地使劲掐我，踢我。但这样的挨打并没有维持太久，被一声喝令制止住了。
　　“住手！通通给我停下！”
　　三个人逐渐让出一条缝来，在鹅黄色的微弱灯光下，我却看到了陈雅芸。一个娇小，看似孱弱的女孩。
　　陈雅芸走过来，把我扶起，然后对那三个女生吼道：“你们在干嘛！以多欺少啊！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我第一次看到她那样生气，可爱清秀的面孔骤然扭曲起来。而与此同时，我的心一沉，是我误会了她，原来不关她的事。
　　那三个陌生女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便灰溜溜地离开了。陈雅芸说：“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吧！”我推开她搀扶我的手说：“不用了，又不关你事。”
　　但至少也跟我有点关系！她的语气急切起来，紧接着听见她放低了声音喃喃了一句：“肯定是他干的！”既然她是故意压低声音说的，也许并不想让我知道吧，于是我便也没多问什么。
　　“可我还没擦过桌子呢，还有……”
　　“擦什么擦啊，你就算不擦王老师也不会知道的。那女人是故意刁难你的，因为你犯了她的忌讳，害她扣工资了。这学校但凡有学生迟到，就要扣班主任的工资。什么烂学校嘛，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瞎管。不过，你也够笨的，既然迟到了就别走正门啊，从后墙翻进来就行了，我们都这样……”
　　我听着她滔滔不绝地讲完这些，突然觉得她居然如此可爱。不光光只是外表而已。
　　回到教室，她从挎包里掏出一只粉红色的手机，然后跑到走廊上打了一通电话。看得出，她很喜欢粉红色。只说了几句，她便挂了电话，跑进来：“唐芯，十分钟之内把剩下的事情全做完！我帮你！”我点点头，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草草地擦了桌子，抹了几下窗户。
　　“十分钟到了，走！”她一把拉起我的手往楼下跑。
　　校门口，一辆的士发出刺耳的鸣笛声。“雅芸！”一个年轻男子把头探出车窗，二十多岁的模样。“哥！”我听见陈雅芸使劲地挥挥手，然后转向我说，“这是我哥哥，陈亚飞，出租车司机。”我这才知道她先前所说的“十分钟”的含义。从名海街开到这里的确需要十分钟。
　　听陈雅芸说，她刚来到这个学校的时候也像我一样乖巧、听话，但却孤寂。因为长相可爱的原故，总被女生们排斥。可事实上，她却不像外表那样孱弱。直到遇见三年五班的留级生，吴良。吴良，无良，人如其名，确实一点也不爽。他在这学校叱咤风云、称王称霸，手底下还有一箩筐所谓的小弟。但在我看来，他也只不过是一个成绩烂得要命、只能瞎混、很会打架的痞子罢了。每个人见到吴良都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亦或刻意躲开，惟独陈雅芸毫不示弱，还曾经当众打了他一巴掌。而这一巴掌却使吴良更加喜欢陈雅芸了。虽然大家都认为陈雅芸是吴良的女朋友，但从头到尾都只是他一相情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