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教师/G27]别鹤鸾》柳影月

42、Chapter.42

　　“想说的都说完了？”不知何时，Giotto竟然已经站在了纲吉身后，他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就像刚才那些污蔑性的语言跟自己完全无关一般，“杀了阿纲？他现在在彭格列，命就是彭格列的，也是我的，你以为我会让别人动他？不过，‘死’这个字用在你身上是再合适不过了。所以你想好了吗，你的死法？”
　　死？！听见这个异常敏感的字眼，纲吉的身体难以自抑的颤了一下。Giotto要杀了里亚？！为什么？！这不对啊！就算里亚是背叛者的孩子，也不该处死里亚啊！如果里亚不在了，他年幼的妹妹又该怎么办？！
　　“不……不行！Giotto你不可以杀他！”纲吉慌张的阻止着Giotto，忘记了该有的称呼，第一反应是转身拉住Giotto的衣服，他不要看着里亚死，更不要看见这样的Giotto！
　　“阿纲，没事的，很快就会结束的。”就算Giotto的嘴角有浅浅的笑，纲吉也感受不到任何温暖。
　　“不可以啊Giotto！里亚还有个年幼的妹妹，如果他出了什么事，他妹妹要怎么办啊？！Giotto，不可以杀掉里亚！”
　　“你太善良了。”
　　“随你怎么说！总之你不可以杀里亚！Giotto！里亚是无辜的，他妹妹也是无辜的，失去父母的他们已经够痛苦了！拜托你！不要杀他！”
　　“……”
　　Giotto没有再接下纲吉的话语，房间里又回到当初那种静默，纲吉死死地盯着Giotto，蜜色双眸对上金橙色的瞳，他以为他成功的让Giotto改变了主意，可是Giotto愣了愣，却突然轻笑出声。
　　如此澄澈干净的眼神，却不是属于自己的呢……
　　“好啊，”Giotto缓缓靠在桌上，望了眼身旁一脸不自在的G，说出了让纲吉不敢相信的话语，“如果你跪下来求我，我就考虑看看放过他。”
　　这话一出，全场人甚至连压着里亚的两位部下都倒抽了一口冷气，阿诺德的表情变了，蓝宝刚要丢进嘴里的葡萄从手中滑落，就算是一向乐观的雨月，也露出了不悦之色。屋内一片安静，而当事人的纲吉睁大了双眼，只是盯着Giotto，他看不清Giotto脸上的表情，但他知道Giotto是认真的。
　　Giotto从来都不会骗他，现在也一样……
　　即使知道这该是怎样的屈辱，像命令一样让他没有任何选择权。纲吉眼中本有的希望褪去，回过头，里亚仍然咬牙切齿的看着自己，那种愤怒与悲伤，是没有体会过的自己所无法明白的。怕是连哭的勇气都不会有吧，明明是为了成为朋友才撒的谎，却成为了最后被仇恨的根源。
　　因为怕失去重要的人们，才用自以为是的善良伤害到了他们。
　　在场除了纲吉以外的所有人都清楚，Giotto即使是彭格列的首领，威严庄重的存在，但是绝不会肆意践踏他人的尊严，从来，没有过。可是唯独这次不同，不对，只要遇上这个人儿的事，他就从来没对过。纲吉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跪下，这种事情，该是多大的耻辱，特别是同样身为男儿的他来说，这该是多么难以洗刷的噩梦。
　　不过，这应该算是自己活该吧，长久以来的相处，自己的持宠而娇，竟然忘记了，这里是彭格列，是黑手党，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们所聚集的地方。错的就是错的，对的也可以变成错的，只要妨碍了自己，抹杀掉就行了。自己不也一直都在做这种事么？他怎么可以因为他短暂的温柔，就忘记了他是黑手党的首领这个悲惨的事实呢……
　　到底是自己太善良，还是自己太愚蠢……
　　如果什么都不做，自己将失去最重要的朋友啊……如果只要给他跪下，只要求他，里亚就能回去继续和他亲爱的妹妹在一起，那真的，值了……
　　咚——
　　本是一片安静的房内，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纲吉双腿弯曲跪在了Giotto面前，他弯下腰，双手置于头前，十分正规的日本跪拜。身后褐色的长发飞散开来成几束贴在地上，纲吉的头彻底埋下，看不清他的表情，懂不了他的想法。
　　蓝宝没有忍住的想去扶起纲吉，可却被雨月拉住。纲吉这样做，是因为Giotto，如果这个时候随便行动，只会让Giotto的怒火越烧越旺。
　　对，纲吉这一跪，充分挑战了Giotto的威信。
　　“求、求求您……首领……放过里亚吧……他是无辜的……求您了……”可以清晰的看见，跪在地上的人儿，小小的肩在止不住的颤抖，声音中甚至带着哭腔。让人不懂，他到底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悲伤。
　　“……”Giotto没有回答，他依旧是原来的姿势俯视着纲吉，但是所有人都发现了，Giotto的额前的死气之火有了变化，嘴角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冷漠。
　　“首领……求您了……”
　　谦词，称呼，甚至下跪，他要为一个才认识没有多久的人做到这种地步？Giotto注视着地上跪着的人儿，他高傲的自尊就这样被自己毁了，那双明亮的眸中有什么消散了。是自己的错么？是自己的决定错了伤害到他了么？如果真的是这样……
　　Giotto弯下腰，轻轻抚上纲吉的头，很软，像极了乖巧的猫儿，可他不是。他生性善良，可骨子里绝不懦弱，所以这个时候他会为了朋友放弃高傲的自尊，男人的坚强，固执的以为自己真的会放过面前的罪人。
　　“抬起头来。”Giotto以命令的口吻说到，纲吉抑制住颤抖缓缓抬起头，双眸依旧埋在长长的刘海下，“你在发抖，为什么？”
　　“拜托，放过里亚……”没有回答Giotto的回答，而是自顾自地重复着他的请求。
　　“行，既然你都做到这一步了。”
　　“那么就是说您原谅……”
　　“我不打算放过他了。”
　　骗人。
　　纲吉慌张的抬起头，发现Giotto站起身向书桌走去，然后他打开了最上面的一格抽屉，从中拿出了一把枪。
　　“给我起来。”拿着枪走回纲吉面前的Giotto一把拉起纲吉，将他的背靠着自己的前胸，略微的体格差让纲吉整个人困在了Giotto的怀里。不知道Giotto要做什么，纲吉被猛的拉起大脑还有些晕沉，可当右手被Giotto塞入一块冰冰凉凉的东西的时候，纲吉全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Giotto把枪推给了自己，并且纲吉发现Giotto用手扣住了自己的手和枪，一把枪，两个人的食指扣在扳机处，像是会在瞬间开枪一般，纲吉忘记了Giotto手掌的温暖，只有手枪传来的凉意。纲吉缓缓的回过头，看着身后的Giotto，泪水再也没能忍住的涌了出来。
　　“你那么努力为他求情，总该给你点奖励对吧。背叛者的血脉是不被允许存在的，就算我放过了他，别的家族也不会允许他继续活下去。你们关系那么好，那就由你亲手杀了他，让他解脱吧。”
　　是啊，如果是Giotto的话，这种事情根本就不算什么吧。可是，当纲吉看见里亚抬起头，微微一笑，对自己说了什么后，纲吉咬着下唇，别过头不再看他。已经没有用了，自己做什么都不会在改变即将发生的了，当Giotto让自己跪下的时候，纲吉就该明白的。
　　“阿纲，记住，”Giotto抬起手，纲吉也被迫抬起手，枪口对准了里亚的头，“能让你跪下的只有我，能让你为之跪下的，也只有我，其它人，都该去死。”
　　“不要……”
　　“这件事是你必须明白，且永远遵守的。”
　　“不要！”
　　呯——

　　地牢中空气潮湿，水滴砸在铁链上一阵阵脆响，却略显诡异。铁链的滑动声，惊吓到了在一旁吵闹的老鼠，它们惊恐的四散而去，除了火把中传出的燃烧声，地牢再次安静了下来。难闻的味道，下水道中蠕动的蛆虫，微弱的灯光投射在墙边人儿的身上，却找不到任何温暖可言。
　　纲吉的双手被高束在头顶，沉重粗糙的铁链磨得纤细的手腕已经一片乌青，双脚也被套上束缚，他的头重重垂着，现在看来他就像只被陷阱捕捉到的小兽，任人处置，甚至连反抗的力气也没有。后背靠着冰凉的墙，只要他微微一动就浑身发疼，纲吉坐在那里，目光涣散，失神地像是在反思什么。
　　鲜血，枪声，眼泪，还有那人高傲的笑容。
　　他不懂里亚为何而死，就像很多人不明白Giotto为什么把自己关进这地牢一回事。
　　很多事是不需要理由的。
　　忽然，本是一片寂静的地牢中响起了有规律的脚步声，很轻，不似男子的那般沉重。然后对方似乎用什么砍断了铁门上的锁，伴随着一大堆铁块掉在地上的声音，铁门打开，那人走了进来，在纲吉面前停下。不用看，纲吉已经知道了对方是谁，他甚至在思考要不要给对方问声好。
　　“是Giotto把你弄成这样的？”莫看了一眼失意的纲吉，抬手抚上束缚着纲吉双手的铁链。
　　“记不清了呢……好像是又好像不是……”纲吉苦笑，喉咙干涩的难受，忽然感觉到手腕处的疼痛不是那么明显了，他抬头发现莫正用晴之火焰为他简单的处理伤口。
　　“这种小铁链，你只要进入超死气模式随随便便就可以破坏掉了吧，怎么不逃。”
　　“没用呢……如果逃了或者破坏铁链的话，那么这段时间我做的一切都毁了。”
　　“……真是个笨蛋。”
　　“嗯。”
　　“别回答啊！”
　　“话说，莫，你是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
　　“……”
　　“发生什么事了么？Giotto可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惹怒他了？”
　　“没什么，一些小事而已。”
　　“真的只是一些小事？”
　　“嗯，真的是……再小不过的事情了……”
　　“一些小事会把你弄成这样？你骗谁呢。”
　　真的只是些小事，对于Giotto来说已经见怪不怪了，自己也只是任性了一下而受到惩罚罢了。这些都是小事，微不足道。纲吉垂着头，自嘲的笑了笑，自己明明也见过那么多生死了，为什么想起里亚对自己最后的那个笑，还有那时的Giotto，自己竟然胆怯到哭了出来。
　　“十世，”莫蹲了下来，与纲吉同等高度与其视线平行，然后他伸出手抚上纲吉脸颊，“在彭格列的家谱上，有你的名字，彭格列十世，还有关于你的一切。上面记录了你从出生到死亡的一切事迹，其中也有描述到你的愚昧和废材。”
　　“啊，是呢，你也看见了，这么十年间我除了长高了点外貌有所变化，笨蛋和废材属性是一点都没有变呢……”
　　“可是……如果写到你的愚昧和废材，伴随而有的，一定有着‘温柔’这个词。温柔美丽的彭格列十世，将家族带向了接近彭格列一世那时的繁荣，因为彭格列有着一位温柔的首领，以及他温柔的家族，温柔的一切。十世，难道你没有发现么，这十年间，你已经改变很多了，不管是你的家族还是彭格列，你用你那片笨拙的温柔，保护和改变了很多人。”
　　“但黑手党的世界不需要这种温柔呢……”
　　“就算你所处的现实不需要，可是你身边的人们需要啊，他们不要你失去这份温柔，他们也在努力守护住你的温柔，如果你丢失了这份温柔……”
　　“莫，好了，别说了，”纲吉适时的打断了莫的话语，嘴角艰难的扯出一丝微笑，“我有点想知道莫你到底是来干嘛的，这里可是彭格列的地牢，虽然你回答的很轻松，但要进来也很辛苦吧。等会儿可能会有人来，你还是早点回去吧，被发现可不是那么轻松就可以脱身的。”
　　“我只是感觉到了你的不对劲，就想来看看你，没想到你还真出事了。好吧，看你这样，也不像是要和我出去的样子，行，那我走。不过十世，那句话我还是要强调下，如果你不愿意待在这里了，就给我说，我会立刻送你回去。”
　　“嗯，我记得……等下！莫！”
　　“怎么？还有事？”
　　“稍微有件小事要拜托你。”
　　“小事？”
　　“在离这个总部不远的地方，有个牧场，里面的那个小女孩你可以帮我先照顾着吗。”
　　“小女孩？你和Giotto的私生女？”
　　“怎么可能！不要开这种玩笑！那个小女孩现在只剩下她一人了，麻烦你，照顾好她……我这边解决了会来接她的，所以拜托了莫，帮帮我……”
　　“……十世真是温柔呢。”
　　“诶？”
　　“自己都已经变成这样了，还在担心别人。不过既然是十世你的请求，我会去做的，请放心吧。”
　　“麻烦了……”
　　现在只剩一个人了，不能再让她难受了……
　　望着莫上台阶远去的身影，纲吉轻松地叹了口气，不知为何，和莫谈了会儿话，自己反而轻松了不少，不是忘却了里亚的事，而是有什么放松了下来，心变得很轻。
　　啪——
　　有人踏上了阶梯，回过神来的纲吉缓缓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