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教师/G27]别鹤鸾》柳影月

43、Chapter.43

　　即使灯火昏暗，纲吉还是看得很清楚，那头耀眼的金发，和佩有流苏的披风。Giotto带着守护者来到铁门前，看了眼打开的铁门，弯腰捡起地上被什么坚固的东西切成两半的锁具，眉头皱了皱，随后目光移到了依旧在地牢里的人儿身上。他坐在那里，看着自己的双眸有着难以磨灭的光。短暂的沉默后，Giotto抬步走向了纲吉。
　　劫狱失败？还是说，这家伙根本就没逃走的打算？
　　在纲吉面前站定，Giotto缓缓弯下腰，单膝着地，与纲吉的视野持平，让他不那么辛苦的高扬起头。火光映照下，他还是一脸的平静，前天带给他的噩梦已经影响不了他了？
　　“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Giotto开口，手轻轻抚开纲吉的刘海。
　　“手腕很疼，双脚很疼，背上也很疼。”如实的回答着Giotto的问题，纲吉直视着Giotto，目光从头到尾都没有移开，反而弄的Giotto有些不自在。
　　怎么回事？他不是该精神低落么？他不是该像当初那般哭出来么？他不是该大喊大叫对自己生气怨恨的么，而现在这种冷静是怎么回事。
　　“那有没有好好反省？”Giotto再次想试探他。
　　“有。”依旧是果断的接下了他的话。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嗯，对不起。”
　　“……”
　　这个倔强的人儿居然会主动认不属于自己的错？不仅仅是Giotto，甚至连Giotto身后的G和雨月都吃了一惊。到底发生了什么，当初将他关进地牢的时候，他那种快要崩溃的样子，澄净的眸里变成了死水一样的浑浊，这三天里还一直在担心，地牢里的他会不会做出什么想不开的事情。没想到再次见到他，那双眸有了以往的光芒，即使双手双脚被缚，桀骜不驯的样子也像要立刻挣脱牢笼的鸟儿一般。
　　他到底算是何方神圣？！
　　“如果你真的好好反省了，我就带你出去。”
　　“好，那么现在带我出去吧。”
　　“……嗯。”
　　不该是这样的。在来这里的路上，自己曾百般考虑要如何来应付这个孩子气般的小子的怒火，如何让他老实，如何让他认错。结果他和自己所想的完完全全不同，彻底打乱了自己安排好的话语。百般无奈之下，Giotto只好让G打开了纲吉四肢的束缚。
　　“唔……”因为手臂长期维持一个动作，突然的滑落让纲吉难以忍受的闷哼了一声。
　　“回去交医生好好给你看看。”看见纲吉手腕和脚上一片难看的淤青，不知为何Giotto觉得胸口有种难受的沉闷。
　　“好……”应答着Giotto，纲吉抬手揉了揉坐的发麻的双腿。他扶着墙准备站起来，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双腿刚绷直，一股无力便立刻让他向前倾去。而Giotto及时的上前，阻止了纲吉径直向前倾倒。
　　“不要勉强自己，”Giotto一边说着一边解开披风，将纲吉团在披风中，没有给他任何暗示的打横抱起了他，“别乱动，我送你回去。”
　　“嗯。”
　　到底是怎么回事，乖巧的过分了……Giotto看了眼被自己抱在怀中的纲吉，瘦弱的他如果是平时早该给自己一拳然后跳开了，可现在听话成这样，反而让他不习惯。
　　“阿纲，你在发抖。”Giotto皱眉，抱紧了怀中小小的人儿。
　　“诶？是吗……我有点冷……”纲吉愣了一下，把头埋进Giotto的披风里小声回答着。
　　“真的只是冷而已吗？”
　　“嗯。”
　　你真的只是因为地牢太冷，而不是因为你害怕我么？
　　突然之间Giotto的脑海中就闪现出这个念头，即使只有一瞬间，Giotto也停下脚步的迟疑了一下。纲吉看向他，他却故意把头别向一旁，只留个侧面给他。如果你真的是在怕我，我该是高兴还是难过呢？一路上Giotto都在思索着答案，却找不到任何答案。带他回到房间，请来医生，治疗伤口，Giotto在一旁静静看着，直到一切都弄完，所有人才渐渐离开房间。
　　Giotto走上前，抬手抚上纲吉的脸颊，扯开一丝笑容：“今天好好休息吧，有需要就找G，好好休息，再继续你的工作。”
　　“好。”指腹摩擦着手腕上的纱布，纲吉转过头回答着，脸上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
　　似大空的温柔，还有包容。
　　Giotto低叹了口气，看着纲吉翻身睡去，背对着自己的背有些微小的颤抖，Giotto伸出手，却在手即将触碰到他的时候，又慌忙把手收了回来。终究是不该碰的，Giotto开门时，猛然想起了这句话，像是自嘲，更像是现实。
　　听见屋内终于安静了下来，纲吉紧绷的神经才得以放松，窗帘厚重的被拉上，房间里有些昏暗，手腕上和脚上的疼都在叫嚣，纲吉拉了拉被子，不安的合上了双眸。
　　自己必须学会为他人放弃这份温柔，并拥有承担下这份痛苦的坚强。
　　如果不能将这份温柔化为力量，那么里亚的死就只是白死。

　　意大利的秋天在真正意义上到来，气温开始不断降低，不知为何Giotto的守护者们工作量都是开始上升，包括纲吉，就像是为了赶上秋天这个季节的繁忙一般，整个彭格列都忙成一片。
　　与技术部的详细交代了任务，纲吉准备回到Giotto的办公室，长长的走廊被难得的阳光晒得暖洋洋的，纲吉走着走着的停下了脚步，习惯性地抬起头，望向墙上挂着的初代的画像。在阳光的照耀下，Giotto金色的发和橙金色的双眸仿佛如太阳一般，温暖人心。
　　美丽的伟大的初代大空，彭格列一世。
　　“听说了么？首领身边的那个助手，”正当纲吉出神的时候，在走廊拐角处传出女佣的谈话声，似乎涉及到了自己，纲吉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悄悄躲在拐角处听听，“听说因为袒护背叛者的原因，被首领丢进地牢了呢。”
　　“就是那个和首领很像的年轻人？他不是挺得宠的么，居然还会被关起来？”另一位女佣也趁机附和着。
　　“谁知道呀，像他这种年纪的人最容易犯傻了，可能是仗着有首领为他撑腰，反而触碰了首领的底线吧。”
　　“啧啧啧……说是这么说，首领还不是舍不得他。你看，这才关了几天啊，首领就坐不住的亲自去把他接了回来，要是以前，哪里像是首领会干出的事情。”
　　“又把他接了回来？！他到底是什么人啊，首领这又是图个什么啊？！”
　　“唉，悄悄他那奇怪的眸色和发色，真是……”
　　是啊，自己是Giotto什么人啊，竟可以这样一次又一次挑战彭格列首领的威信，换成别人，早该死千万次了。纲吉笑笑，靠着墙抱紧怀中关于敌对家族的材料。自己是晚辈，Giotto是先辈，自己继承了Giotto的血与一切，不就是这样的关系么，她们为什么还要深究那么多呢。
　　即使他说不能失去自己，可失去了自己，他不是也会继续好好地活下去吗？
　　“给你们钱是让你们来做事的，不是在这里展现你们嘴上功夫有多强的。”
　　“对……对不起岚守大人！”
　　女佣们的谈话突然被打断，纲吉吃了一惊，在自己低头懊恼期间，G竟然已经走到了自己身边。女佣们一哄而散，生怕惹上更多麻烦，纲吉从拐角处走出，看着她们匆忙离开的背影却完全笑不出来。
　　“G，不要随便欺负她们啊。”有些小小的不满，纲吉对身旁的G抱怨着。
　　“那她们这样欺负你就是对的？”G吸了口烟，一脸不悦的瞪了眼纲吉。
　　“……”
　　“阿纲，在这个地方，太善良只有死路一条，不管对谁都一样。”
　　“可是……”
　　“Giotto会那么做都是为了你好，所以别怨他，如果不对你做出相应的惩罚，你怕是会受更重的伤。”
　　“啊……我知道……”
　　“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
　　“最近的Giotto很不对劲，不管原因出在你身上还是这次任务身上，你最好都注意点。你应该明白自己的立场，我相信你，不代表所有人都相信你。彭格列容不下任何一个叛徒，你也看见了，他们最后的下场。至于你的身份我不想过度去查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你最好别做多余的事情。”
　　G的口气很重，像是警告，又像是命令，让纲吉捉摸不透。对面前天真的人儿发泄了一通，谁知他却迷茫的向自己眨了眨眼，G无奈地没有再理纲吉转身离开了。
　　而纲吉转身，望了下身后墙上的肖像画，难过的情愫瞬间在心底蔓延开来，只能抱紧怀中的文件，纲吉垂下头，忍住了差点溢出口的冲动，他左看了看右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纲吉闭目，额间闪现出死气之火。他抬头，一直戴着大空之戒的中指不知为何略显纤细，上面有常年戴着指环留下的痕迹，对彭格列的忠诚，对彭格列一百多年的承载，都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在自己身上留下了无法抹去的烙印。
　　要是能有保护彭格列的力量就好了，要是能有保护你的时间的力量就好了……
　　“Giotto……”
　　“Giotto，关于那小子，”阿诺德站在Giotto的面前，开门见山，Giotto瞥了眼背后的阿诺德，继续翻着手中的书籍，“我查了下他的事。”
　　“……”阿诺德无视自己用背面对他，依旧自顾自地说着，Giotto不禁皱眉。
　　“虽然在西蒙那里得到的消息是孤儿，可是我查了查，位于上游的村庄，在今年洪水期间都没事，而阿纲，不属于其中任何一户人家。”
　　“啪——”Giotto很用力地合上厚厚的古典文籍，声音制造的很响，就像是刻意去打断阿诺德的话，“好了，阿诺德，怎么你突然对阿纲感兴趣了。”
　　“因为他奇怪的身份和你的一举一动，都在让人不自觉的去好奇。Giotto，你怕是知道那孩子的身份吧。”
　　“我说了够了，阿诺德，阿纲的事情我劝你不要再深究下去了。”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愚昧了，你真的以为就凭你一个人就可以保护好他？”
　　这一次Giotto没有再回答，他靠着落地窗，望向了远方。彭格列，或者那个孩子，都是他必须保护的，可是真的该这样吗，只要这样做就可以保护好他了么。
　　就像当初自己建立彭格列一样，现在自己所做的，真的是正确的么……
　　咚咚咚——
　　“进来。”轻轻的敲门声，将Giotto和阿诺德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Giotto应着，门轻轻打开，贝雅缇站在门口，她抬头然后对Giotto微微一笑。
　　屋外突然刮起一阵大风，惊飞了本来停在纲吉手上觅食的鸟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