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外凡心》何千玉

4、好朋友

　　李波觉得今天是他出生以来最开心的日子，或者说，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什么叫做开心。以前除了练功还是练功，爷爷什么都不和他说，只有教他功夫或叫他吃饭的时候才会说话，但是从来都不会和他谈心。直到今天，虎亮来到他的生活中，他才终于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轻松快乐。很多年后，李波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恍如一场最美妙的梦，让他了解到这个世界上，有比练功受伤更美好而事情。
　　那天晚上，仿佛是上天有意安排，爷爷竟然没有回来。两个孩子坐在破庙里，开心的吃着菜团子。
　　“波，你的厨艺真不错！菜团子竟然可以弄得这么好吃，简直比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还要好吃！”虎亮边吃边赞不绝口。
　　“那你吃过最好吃的是什么？”李波笑问道。看着虎亮吃得那么香甜，李波心里乐开了花。
　　“呃……”虎亮想了想，道：“是鸡，哦还有鱼！还有猪肉！……”
　　李波皱眉道：“到底是鸡还是鱼？或者是猪肉？”
　　虎亮尴尬道：“其实……我没有吃过那些东西……我们家太穷了，也没有有钱的亲戚，到哪里去吃肉呢？我只吃过我娘做的糙米饭……”
　　李波沉默了。
　　糙米饭么……
　　“可是我并没有吃过糙米饭，我只吃野菜。爷爷不让我吃粮食的……”
　　虎亮为难的看着李波，安慰道：“糙米饭一点都不好吃的，不如你做的菜团子好吃。真的，我不骗你。”
　　李波笑了笑道：“可是，虎亮哥哥，你知道吗，再好吃的东西，如果总是吃的话，都会有吃腻的时候。那样的话，就算是好吃的菜团子，都会觉得难以下咽。更何况我已经吃了八九年……”
　　说到此，李波竟忽然觉得伤感起来，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虎亮看着李波，半晌才道：“波，你说的真好，不像是我们这里的孩子说的话。我本来就笨，你说的我不太明白，但我觉得你说的是对的。”
　　李波抬起头，看向虎亮。只见他黑黑的脸蛋上还沾着菜叶，但眼中的那一抹信任和坚定却异常感人。
　　李波心中一阵翻腾，眼中不自觉得溢满泪水。
　　“可是，波，像猪肉还有鸡呀鱼呀什么的，经常吃也会觉得难吃吗？我想我会一直爱吃的呀……”
　　“呃……这个，也会吧……”
　　李波无奈的笑笑，有种想请虎亮吃一顿肉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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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亮呆到很晚才回家，李波回到破庙里，照着爷爷教的方法倒挂在房梁上，练起功来。
　　李波从三岁起就开始倒挂在房梁上了，如今房梁已经被李波挂断了好几根，可是除了很少生病以外，李波并没有觉得这套功法有什么特别之处，无非就是呼吸吐纳冥想之术。而且爷爷除了每天督促李波坚持练功之外，并没有专门询问李波练功进程，只是偶尔会问一下有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李波每次都会回答没有，这样的时候，爷爷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的。
　　今天爷爷不在家，但是李波觉得不该懈怠，况且这么久了，练功已经成为他的一种习惯了。
　　这套功法的名字爷爷没有提过，李波曾经问过，但爷爷只回答说是一般强身健体的气功心法，没有名字。吸一气，呼两气，以后就吸一气呼三气，呼四气，以此类推，同时想象气流从身体中穿行涌动。刚开始时，李波觉得这真是天下最难的事了，吸一气，忘记呼两气；呼两气，却忘了想象气体流动。整整练习了一个月，李波终于能够快速入境，可以不用刻意去做就会按照功法路线呼吸吐纳加冥想，整夜倒挂在房梁上练功冥想，第二日非但不会疲倦，还会精神百倍，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这一夜就在李波的练功冥想中过去。爷爷还没有回来，李波心中有些迷惑，以前爷爷也有一连出去几天的时候，但是事先都会知会李波一声，虽然不会将做什么去哪里也一并告诉给他，但是，像这样连说一声都没有就彻夜未归的情况……李波心中忐忑不安。记得上一次爷爷也是这样彻夜未归，第二天黄昏才从村外回来。一进破庙李波就觉得爷爷有些不对劲儿，气色很差，走得很慢。哪知才要上前询问，爷爷就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原来爷爷竟然受了伤，左肩膀上包着破布，看样子是爷爷自己包扎的。伤口很深，像是一剑刺穿，黑色的血仍然在往出渗，竟然又是伤又是毒的。李波平时见过爷爷配药，所以就试着配了止血消毒的草药给爷爷包扎，爷爷醒来后教给李波解毒之方，李波一一照做了。爷爷在那次之后就有意教给李波医术，全是草药野方，看似不起眼的花花草草，到爷爷手里就成了有用的药材，治那些奇奇怪怪或常见或罕见的病痛刀伤，以及解毒养生炼体之方。从此李波白天习医尝药，晚上“倒挂”前的两个时辰练习指掌之力，每天的功课虽然单调，倒也生活得井井有条，一丝不苟。
　　现在的李波，已经可以吸一气，呼四气了，气息流动由初时完成四息时的波动断续逐渐变得稳定沉静，但是冥想并没有太多进展，仍然只是隐隐约约的感到气流在体内的循环流动，但是这种感觉不知是自己冥想太久产生的幻觉，还是真有其事。至于医术，这是个靠时间和实践来证明的东西，李波还没有真正救治过一人，但是确信可以自保，因为李波把爷爷交给他的药方记得很牢，堪称倒背如流。
　　早上收功后，李波因为爷爷的事心神不宁，只简单的吃了个菜团子。正在门前徘徊，虎亮风风火火地跑来了。
　　“波！村里有大事了！”
　　“什么大事？”
　　莫不是爷爷……
　　“刘老爷要办六十寿宴了！要大庆三天，听说县主大人也会到呢！”
　　李波松了口气。
　　“刘老爷？是那个大财主吗？”
　　“刘老爷是从都城来的，听说是大官的后人呢！家里要多有钱就多有钱，在京都也有亲戚，要不县主大人怎会来给刘老爷拜寿呢！县主啊~~~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那么大的官呢……”
　　“我爷爷也该是六十多岁吧……”
　　“你不知道你爷爷的生日吗？……也难怪，他整天疯疯癫癫的，估计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多大年纪……”
　　李波没有说话，的确，在别人眼中，爷爷就是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子，但实际上，爷爷并不疯傻，与李波独处时，爷爷也很少交谈。李波知道爷爷是有意隐瞒，所以也就不便告诉虎亮。
　　“你爷爷还没有回来吗？”虎亮见李波情绪低落，关切地问道。
　　“是啊……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怎么样了……”
　　“不要这样子了波，你爷爷不会有事的，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了。不如我们去刘老爷的寿宴，回来的时候，没准你爷爷就在屋里等你呢！”
　　李波心中担忧爷爷的安危，又想到爷爷的叮嘱，于是说道：“我还是不去了，不知爷爷什么时候回来，我不想他着急。”
　　虎亮看起来失望极了，显然他本来就是打算和李波一起去的。
　　李波看他这个样子，笑着说道：“寿宴上会有肉吃吗？”
　　“当然！”虎亮兴奋得两眼放光，殷殷的看着李波。
　　李波又笑：“我是不吃肉的，既然寿宴有肉吃，你还不快去吗？”
　　虎亮有些哀怨的看了一眼李波，一咬牙一跺脚，一屁股坐到大青石上。
　　“我不去了！不爱吃肉！”
　　李波惊道：“为什么？”
　　虎亮道：“我得陪着你，你爷爷还没回来，你一个人在家，有人欺负你怎么办？那些孩子很可恶的，他们早就想欺负你了，要不是他们害怕你爷爷，早就……”
　　李波心中一阵感动。
　　两人坐了一会儿，聊了会天儿。虎亮家有六个孩子，虎亮是老三，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分别是十六岁和十四岁，是家里的男子汉，整天和成年人一起下地干活。虎亮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最小的妹妹刚刚一岁半。家里穷的叮当响，虎亮每天也有一定的任务，家里人太多，每个人都要吃饭不是。村里的小孩儿们势利眼，不喜欢虎亮家的人，因为他们穷。虎亮也被同龄的孩子们排斥，常常是独自一人干活、玩耍的。然而可喜的是，这样的境况并没有使虎亮变得自卑懦弱，反倒是开朗乐观、心地善良，人也勤恳诚实，天生的一副古道热肠。
　　“他们都说我傻，说我缺心眼，经常嘲笑我，骂我没出息，还说，还说……还说我娶不上媳妇……”
　　李波听到这，笑了起来：“什么娶不上媳妇啊！你才这么小啊！说不定将来会有一个漂亮姑娘嫁给你哟！”
　　虎亮沮丧的抓了抓头，道：“有谁愿意和傻瓜成亲呢……”
　　李波正色道：“虎亮哥哥千万莫要妄自菲薄！虎亮哥哥，你不傻，你善良热心，快乐勇敢，真诚真挚，不嫌贫，不靠富，对待朋友比对自己还要好，试问这样的人，会是傻瓜吗？虎亮哥哥，你是大智若愚呢！”
　　虎亮张大了嘴巴，惊讶的看着李波。

作者有话说

　　我们的波波是个小大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