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外凡心》何千玉

3、大力村的孩子

　　夜深深。
　　死一般的寂静。
　　“事情已经办成了，我要的报酬呢？”黑影发出低沉暗哑的声音。
　　疯老头一改白天的疯态，眉目间带着一丝淡漠。
　　“现在想要报酬，为时过早。”
　　黑影仿佛早料到会有这样的回答，沉声问道：“什么时候？”
　　疯老头抬起眼睛，瞥了一眼黑影，一丝恨意一闪而过。
　　“十年。你可以带他走。”
　　黑影一阵抖动，似乎正在压抑怒火。
　　好一会儿，黑影终于恢复原态。
　　“十年，你等不了吗？”
　　疯老头复又低头，但声音中透着挑衅。
　　黑影没有出声，黑暗中，有风吹过。
　　黑影已经淡淡隐去，一阵凉风袭过，最后一缕黑气终于被风卷走。
　　“大力村吗……”
　　黑夜中怪笑声微不可闻。
　　疯老头的眉头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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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力村。
　　又大又圆的太阳半挂在东面天空，白云朵朵，碧空如洗，清风拂面，花香阵阵。一群孩子推推搡搡、嘻嘻哈哈的走来，银铃般的笑声清泉一般悦耳动听。
　　“嘿！你们看！是那个男孩子！”一个小孩儿指着村中一所破旧的古庙，大声提醒他的伙伴。
　　“有什么好看的！自从五年前他和那个疯老头来到我们村，就没见过他们和别人说过话。”
　　“就是呢！连村长伯伯他们都不理呢！”
　　“谁知道他们是从哪来的，说不定是逃犯呢！”
　　“嘘……别乱说，小心惹祸！”
　　“逃犯吗……也许，也许他们是世外高人也说不定呢……”
　　“嘁~~~你少来啦！他们要是世外高人，为什么不去除暴安良，跑到我们这个小村子干什么？世外高人，为什么还会吃野菜，为什么没有衣服穿？……”
　　“而且……他们还不洗澡！臭死了！”
　　哄的一声，大家全都笑开了。
　　大家哄笑着推搡着那个曾说过疯老头和小男孩是世外高人的孩子，高声嘲弄着。
　　“你们为什么推我？滚开！”
　　男孩儿看起来有十一二岁，虎头虎脑，黑黑壮壮的，个子蛮高，但却像是比同龄的孩子呆一些，而且似乎在这群孩子中并不讨巧，连比他小好多的孩子都欺负他。
　　“我，我不和你们玩了！你们，你们……”
　　“谁要和你玩！臭结巴！一样的不洗澡！去和老疯子玩吧！说不定他们会喜欢你的！”
　　“哈哈哈……”
　　大家一哄而散，留下这个气得得直瞪眼的男孩儿。
　　男孩儿望向破庙，是他提醒大家看那个男孩的。不知为什么，男孩对破庙中的那两个人很有兴趣，尤其是那个男孩，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应该有七八岁了吧。也曾经试着去接近过那个小男孩儿，但是每次都被疯老头吓走，而那个小男孩儿则从来不与村中的孩子们接触，甚至连一点目光上的碰触都不曾有过。今天的事情就发生在破庙附近，那个男孩子自从大家在庙门前吵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疯老头似乎不在家，否则的话，也不会任由这群孩子吵这么久，早就出来把这群小鬼赶走了。
　　黑黑的男孩儿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反正那群可恶的孩子也不和他玩，索性就坐在破庙门前的一块青色石头上，默默地望着那扇摇摇欲坠的窗户。
　　大青石前两年还不曾在这里，而且村子附近好像也没有什么山，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石头，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庙门前。其实，黑黑的男孩就是在那个时候怀疑这一对是世外高人的，显然，村里的孩子以及其他大人们早已经忘记了这件事，因为大家都有很多事要做，孩子们也在忙着玩耍，只有他，是无所事事的，很少有什么新鲜的东西要去分享，于是就时不时的会想到这件奇怪的事，在脑海中反复的琢磨，幻想自己可以拜高人为师，这样就可以不再受人嘲笑和欺负，大家也会注意到他。
　　男孩呆呆的直盯着一个地方，显然又在神游了。

　　李波今天难得闲下来，本来想到屋外头透透气，谁知村里的那群孩子过来了，李波有一些不知所措，爷爷说过不准和村子中的人接触，李波不敢不听爷爷的话，所以马上就回到了屋子里。
　　其实李波对外面的世界很好奇，爷爷从来不对他说什么，只是整天督促他打坐练功，不准他吃除野菜之外的一切粮食，甚至连野菜也不让他吃饱。
　　李波从记事起就和爷爷在一起住在这个叫大力村的地方。从村子人看他们的眼神以及偶尔的窃窃私语，李波知道他和爷爷本来是不属于这个村子的。李波从三岁起就不再有睡觉的权利，爷爷教给他一种奇怪的功法，像是一种内功的修炼法，必须倒挂在房梁上才能修炼。爷爷不许他有一丝懈怠，每天要做的事就是在旁边看着李波练功，或指点纠正或默默无言。
　　李波只有爷爷这一个亲人，为了不要爷爷失望，爷爷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绝对不会偷懒，要做就做到最好，精益求精。在李波四岁的时候，爷爷第一次离开李波，不知去了哪里，就在李波认为爷爷不再要他的时候爷爷回来了，并且在夜里带回一块大青石。李波也不知道他这个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爷爷是怎么把石头弄回来的，反正爷爷叫他出来的时候那块石头就已经在那里了。
　　从那以后，李波开始练习手掌和手指的力量。李波的小手常常血肉模糊，指甲总是秃的，十指连心，小小的孩子却从不呼痛。爷爷在李波练完功后总要给他上药，药是爷爷从村外什么地方采回来的草药。平时李波是很少生病的，就算在冬天也只穿一件破烂衣服，不盖被子也不会生病。
　　李波一直望着窗外，听着那群孩子议论他和爷爷。其实这样的议论李波听见的倒是不多，因为爷爷平时不让李波听这些闲言碎语，以免练功分心。今天恰好爷爷不在家，估计又到村外去采药了。李波练完功，索性就蹲在屋里听大家怎么说。
　　直到那群孩子散去，李波仍然望着窗外，那块平时练功的大青石上，此时正坐着那个黑黑的男孩子，是那个唯一没有说他们坏话的小孩儿。
　　李波好奇的盯着那个孩子。
　　“他已经坐了那么久了……而且一直盯着窗子……看他傻乎乎的样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真有趣……”李波不禁笑了起来。
　　太阳已经西斜了，李波看向窗外，爷爷还没有回来呢。那个孩子……竟然还在那！只是现在已经不再看向窗户，低垂着头，蔫蔫的。
　　“中午已经过了，他可能是饿了……”李波看看手中的菜团子，突然想给那个男孩送过去。
　　“可是……爷爷说过不能和任何外人接触的。可是，这个小哥哥，好像不会伤害我啊……”
　　李波犹豫不已。
　　李波轻轻地走到男孩儿身边，奇怪的是，男孩竟然没有反映。李波有些羞赧的伸出脏脏的小手，将菜团子递给男孩儿。嗯？怎么还是没有反应？
　　李波弯下身子，看向男孩的脸。
　　这一看，李波不禁“扑哧“一声笑出来。男孩儿竟然睡着了，微张着嘴，亮晶晶的口水挂在嘴角。
　　男孩儿被笑声惊醒，抬起头，揉揉腥松的睡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只脏兮兮的小手。
　　“你……”男孩儿吃惊地望着李波。“啊，你给我吃的吗？你……”
　　李波点点头，并没有看男孩儿。
　　“啊我真的很饿了呀！谢谢你！”男孩接过菜团子，狼吞虎咽起来。
　　李波看着男孩儿的吃相，心里竟有涌上一种说不清的喜悦。这是他从来都不曾体会过的与人相处的快乐。
　　“我叫虎亮，今年十一岁，就住在村子里。你呢？叫什么，多大？”
　　李波笑笑，低头说道：“李波，九岁了。就住在这庙里，还有爷爷……”
　　“嘿嘿，你的声音好奇怪，细细小小的，不过还真好听呢，有点像……像……象小鸟儿？啊不是……”
　　李波不禁笑出声来，抬起头道：“我的声音像鸟儿，你的就是熊瞎子……”
　　虎亮看到李博的眼睛，是薄薄的单眼皮，眼珠晶亮晶亮的，虎亮在李波的眼中看得到自己憨憨的笑脸。
　　虎亮盯着李波看，嘿嘿的笑着，也不说话。
　　李波忽然敛起笑容，低下头道：“我的脸很脏……”
　　虎亮连忙摆手，急道：“不是不是！你不是很脏的，只是，只是你没有洗澡……我保证，只要你洗一洗，就会很干净的……”
　　李波心中莞尔。
　　虎亮见李波不做声，以为李波是生气了。急道：“波，你不要生气，其实我也很脏的，他们都不和我玩，说我难闻……不信你闻闻，很臭的……”说着，凑到李波身边，贴上身子让李波闻。
　　李波嘻笑着推开虎亮，虎亮却仍是往前贴。两人闹做一团。
　　直到累了，两个孩子才停下来，肩并肩坐到大青石上。
　　李波用手指轻抚着划痕密布的石头，轻松自在的靠在虎亮宽厚的肩膀上。
　　“我爷爷不让我洗澡，也不让我吃粮食，不让我和你们说话……”
　　“为什么呢？我们在一起玩不是很好吗？”
　　“我也不知道，爷爷说你们会伤害我的……”
　　“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的！你是我的朋友！我怎么会伤害你呢？他们都讨厌我，说我臭，说我笨，还骂我是臭结巴……”
　　“结巴？你是结巴吗？可是我没有发现啊！”
　　虎亮难为情的挠挠脑袋，道：“我平时不结巴，只有太着急或者是生气的时候才会……”
　　“哦……呵呵……”
　　“嘿嘿，以后我就找你玩了，你就是我虎亮的好朋友！是最好的好朋友！”

作者有话说

　　虎亮是小波波儿时的伙伴，很铁的哟！他们俩之间会发生什么事呢？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