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 四十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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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腿坐在坚硬潮湿的地面，胳膊搭在膝盖上，手指在长衫的边缘来回游走，视线依附着指尖漫无目的划动的路线，而涣散成一片淡墨浓愁的迷惘。
星点粉尘从房顶时不时淅淅沥沥的散落下来，随着每次尘土的坠落，都能听见模糊的呐喊声，似乎声音的来源正是自己所在的牢房上面，狭小昏暗的地牢里，充斥了刺鼻的霉味，还有无处不在的血腥臊气。
瞄了一眼手臂上的伤痕，目光悄闪，在没有任何药物的作用下，竟然也在愈合，只是速度稍显缓慢一些而已。
外面响起脚步声，还有金属敲击木头栏杆的闷响，随后便能听见粗哑的咒骂和带着威胁的呵斥，在这样的环境里，显得极其应景。
脚步声来到自己的牢房外，一块阴影遮住了唯一的光线，片刻，几个硬梆梆的东西被扔了进来，滚落在卫唐玄的脚边。
鄙夷的冷哼一声，负责守卫的魔物极度厌恶的瞅了她一眼，又朝牢房里看了看，确定人数正常，端着一个破箩转身又朝别的牢房走去了。
无动于衷的瞄着守卫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卫唐玄捡起地上已经黄黑不分的三个馒头，起身来到躺在地上的达达身边，轻道：“达达，吃饭了。”
扶着达达靠墙坐起来，他的肩伤已经处理过了，简单潦草的包扎，没有丝毫帮助恢复的作用，最多只能止血罢了。他的脸色依旧白的凄惨，不知道是因为伤势没有好转，还是因为惊吓过度导致的。
将另一个馒头递到图斯伐的面前，他说了一声“谢谢”接了过去。
将自己的馒头掰了一半，塞进达达的手中，卫唐玄侧身坐下。
达达看着手里的半个馒头，忽而轻轻的哭出声，引来旁边两人的侧目。
“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卫唐玄瞧着手上的馒头，如果这都能算是食物的话，那么面包之类的东西，就是上帝恩赐人类的杰作。
握着馒头，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呜咽着开口。“你们都不该回来救我，让我一个人死掉就算了。现在连累你们被抓，我真没用。”
背靠着墙，头抵着冰冷的石壁，她笑了笑，无声。“是我和小遥连累了你们，该说抱歉的人应该是我。达达，你是一个勇士。”
眨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似乎听见了什么惊天奇语，达达盯着卫唐玄，嘴唇哆嗦了几下，出口的声音也哆嗦的厉害。“你说，我、我是……勇士？”
侧目，一丝疲惫在笑容里若隐若现，然而，那双黑色的眼睛却出奇的明亮，亮的就像黑暗中的星辰，璀璨熠熠。“是的，你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勇士。”
咧嘴笑出声，达达那张刚才还挂着硕大泪珠的脸，一下子生动明媚的笑开了花，在卫唐玄真心实意的一句简单的赞扬之下。
“图斯伐，你听见了吗？她说我是勇士，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勇士。”忘乎所以的手舞足蹈着，扯痛了受伤的肩膀，达达吃痛的呲牙咧嘴，却还不忘朝图斯伐献宝一样的得意洋洋。
低声笑出来，沉闷的笑声里有丝促狭的无奈。“听见了，你当心点吧，小心伤口。”
“我是勇士，我是勇士……”嘀咕，小心翼翼的反复叨念，好像获得了什么尊贵至极的称号，满是污迹的脸上因为欣喜而变得闪闪发亮。“我的族群是没有能力的下等妖族，没人把我们当回事儿，我们做着别人不愿意干的肮脏活儿，大家都把欺负我们当成乐趣。从我出生以来，人们都说我是没用的废物，是个只配干脏活的胆小鬼。”说着说着，达达眼里又泛起泪光，刚才的兴奋不见了，他低下头，看着手里的馒头，吸了吸鼻子。“你却说我是勇士，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我。”
叹息，伸直了腿，背抵着粗糙的墙面，单薄的衣服下传来石头泛着潮湿的阴寒，心却溢满了一如春风般的暖意。“你、图斯伐，还有露瑟娅，你们为了我和小遥，为了两个闯进魔域的人类，能够如此不计后果的出手相助。如果你们不配称作勇士，我真的要开始怀疑自己的道德标准了。达达，你就是勇士，只是一直没人去发现罢了。”
很安静，在她说完这些话后，闷热的空气流动在阴暗的牢房里，静默不语的沉寂悄无声息的随着闷热的气流在三人之间弥漫起来，仿佛有人凝固了时间，将三人不同的思绪禁锢在了相似的感慨难言之中。
“那个小丫头，你们……嗯……”一向喜欢安静的环境，此刻却不太习惯这种温情融合的气氛，图斯伐吞吞吐吐的开口。“你们会再见面的，不用担心她，有露瑟娅照顾她，不会有事的。”这算是安慰吧，很多年没有说过这种话，他已经生疏了。
微愣，继而笑开来，淡淡的笑，单纯，诚恳。“那只怪鸟的能力，我很放心，小遥和她在一起很安全。”
挑眉，憨实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诧，说出的话也带着挑衅般的狭黠。“我劝你在露瑟娅的面前别提什么‘鸟’，她会把你生吃了。”
“会飞的动物，不就是鸟吗？哪里说错了。”大义凌然，理直气壮。
达达眯着大眼，笑得坏坏的，他老实的啃着发酸的馒头，决定不要掺和进去，明者保身的才是聪明人。
见卫唐玄那一脸“我没错”的固执表情，图斯伐摇了摇头，无奈的发现，这么一个身手矫健的人，怎么脑子好像有点……唉，真是可惜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真是！”一挥手，懒得分析图斯伐似笑非笑的表情下隐藏了怎样的想法，卫唐玄开始对着手里的东西挣扎起来……
吃，还是不吃，这是严肃的问题。
吃，实在是咽不下去。绝对不是她挑食，她对食物的要求，一向很简单。只要是干净的，能吃饱的就可以了。可是，眼下手里的东西，俨然和她的标准有着相当大的差距。
瞧着这一团黄里带黑，散发着阵阵撩人心神的馊味，已经硬到和石头差不了多的馒头，她真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不吃，被关进来三天了，她三天没吃过任何的东西，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头昏眼花的腿脚发软。
“吃吧，要保存体力，说不定后面还有更倒霉的事呢。”图斯伐看出了她的犹豫，语焉不详的开口。
抬眸，视线闪烁，不明白他所谓的“更倒霉的事”指的是什么，心里却知道保存体力的确是眼下最关键的事情，不论是要想办法逃出去，还是继续在这里熬下去，没有体力都等于白谈。
闭眼，屏住呼吸，咬了一口，立刻有了想吐的冲动，强压着充满口鼻里的怪味，连嚼都省了，直接一口气咽下。
她发誓，这辈子，她再也不会埋怨卫唐天煮的方便面是垃圾了，如果她还能荣幸的吃上那碗烂乎乎的面条，她会由衷的给他一个拥抱，发自内心深处的。
★★★ ★★★ ★★★
图斯伐说过的那句“更倒霉的事”，如果指的就是眼前这件事情的话，卫唐玄打心眼里十万分的坚定相信，世上绝对不会再有比这个更倒霉的事了！
角斗……
她听过，只是没见过。
这项千年以前流行于罗马的竞技运动，因为太过于血腥和充满了恣意的杀戮，已经遭到了文明社会的摒弃，成为历史长河里见证奢侈逸乐的王权贵族，极致残忍和极度疯狂的最血腥的罪证。
然而，当卫唐玄还在回味这个陌生的词语浸透了怎样的含义时，她已经被迫拿着剑，站在了一扇铁制门前。
“绑在腹部，快点。”一片护甲在眼前晃了晃，打断了卫唐玄蹙眉看着前方一线隐约光亮的不安视线。
怔了怔，看着图斯伐手里的东西，发现那是他一直绑在左手臂上护甲，眸光轻闪，犹豫，亦或是感激。
“保护好正面，特别是前胸，肋骨断了就没戏了。后背也要长双眼睛，不能让对手绕到身后，永远都要让他们处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明白吗？”他低声交待，显然仅靠临战前的三言两语，根本无法化解实战中的杀机四伏，但他相信以卫唐玄的实力，如果她能够在出手的瞬间少些犹豫不决，至少……她能活下来。
点头，紧皱的眉间有片浓密的阴云，铺散开了死亡的阴影，不知不觉间。
看着她将护甲绑好，图斯伐看向达达，伸手拍了拍他自从听到要上角斗场以后，就一直抖成秋叶的肩膀，语气稍许轻松道：“老样子，别离我太远。”
“嗯。”达达的喉咙颤了半天，只能隐约发出这个单音节的字。
“玄，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要了你的命，别犹豫，别手软。”
正在系紧护甲的手一顿，片刻，使劲打了个死结，轻漫笑起的声音，浸着一种玩乐之外的认真执着。“我还不想这么英年早逝，虽然老天爷比较嫉妒我这种有实力又有才华的人，但我还不打算现在就去见他。而且……”动了动颈子，双手抱拳捏的关节咯咯直响，偏过脸，挑眉扬眸的瞬间，单纯的笑容弥漫莹亮的眼底，一片闪闪烁烁的笃定得意。“刚找到了值得守护的人，我不会就这么轻言放弃的。”
看着面前这张年轻的脸孔绽放出耀眼的桀骜难驯，眼前模糊出一些重叠的景象，同样的年轻，同样的狂妄，同样的情深意切……散落在记忆里的画面，在卫唐玄充满顽佞张扬的笑脸里，宛若遇风吹乱的尘埃，扬扬洒洒的盘旋开来。
“快走！”守卫在身后不耐烦的催促道，打断了图斯伐的思绪。
迈步时，达达险些因为无法控制颤抖的双腿而跌到，幸好卫唐玄伸手扶了他一把，他白着一张脸，想笑却扯开一个很难看的表情。
“别担心，我们肯定能活着出去。”低声，她浅淡的笑容有种难以言语的镇定自若。
瞅了他们一眼，图斯伐提着长剑朝着前方一线隐约的光亮走去，皮靴在每一个迈步间踏着黄土地面发出细小的震动，高大的身躯经过一旁全副武装神情戒备的守卫时，引来他们视线一紧的退缩。
那些闪闪烁烁的视线投射在那只缺失的牛角时，魔物的脸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蔑视，却在图斯伐侧目一瞥的凌厉气息下，全然都缩回了闪躲的目光里，急急忙忙敛起脸上不屑的神情，低下头让到一边。
震耳欲聋的声浪从一线光亮中挤进昏暗的长廊，跳动在墙壁上的火苗，在这一波又一波狂啸的吼声里，也变得胆寒心惊的颤栗着，一圈圈不算明亮的光芒，铺散在干燥的空气里，照射出一条粗糙而笔直的路面。
伴随着脚步在这片昏暗的阴影里不断前进，两扇巨大厚实的木门缓缓被拉开，隐约的光亮在门缝边趁风而来，逐渐扩大成一片张扬刺目的白光，眼睛无法适应这种白如冷雪的光芒，本能的轻轻眯起眼，抬手挡在额前，丝缕红发飘过眼前，悠扬。
蓦然，混合了烟尘呛人与血气腥腻的味道兜兜转转的盘旋在脚边，迅猛的冲散了占据着嗅觉里的阴郁霉味……
踏着脚下掺杂了灿烂阳光的沙土，他们步出门边，抬眸的半刻之间，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卫唐玄还是结结实实的震慑在当场……
血液，流动的很慢，慢到拖累了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沉闷混乱的撞击着胸腔……恐惧，真实的蔓延开来，伴随着目光扫视着周遭的一切，从未有过的恐慌感觉，以一种洪水猛兽奔袭的速度泛滥在冷如寒冰的身体里。
平生第一次，卫唐玄知道了恐惧的感觉，刻骨铭心的胆寒窜动在唇边的呼吸之间……夺走了她引以为傲的淡定，层层叠叠将她笼罩在莫名兴奋又紧张不安的情绪中。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第 四十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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