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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三十四 章 ...


  •   睁开眼,闭上,再睁开,再闭上。
      感受到呼吸在唇边往返经过时,许多陌生的味道缓慢的填满起伏的胸腔,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纷乱,茫然,亦或是随欲而安的淡然……
      无所谓了,反正她总要面对这一切。
      命运没有给她逃避或者退让的机会,就连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奇异的世界,都不曾有人向她问一句“你愿意吗?”
      如果,时间倒退一万步,万能的老天爷能怜悯的征求一下她的意见,她会怎么回答……去……不去。
      挺可笑的想法,卫唐玄觉得自己会说:“我去。”
      再次睁开眼时,琉璃色的冷光划过纯粹漠然的眸底,不动声色。
      单手撑在兽皮垫上慢慢的坐起来,仍然被亚麻布缠的像个端午节的粽子,因为后背的刀伤实在太长太深,短时间里恐怕很难愈合。索性腿脚已经能够自由活动了,不至于像个残废一样,天天躺在这个不见阳光,昼夜都昏暗无比的帐篷里。
      遍布浑身的伤口都在恢复,结疤时奇痒难忍,经常让她整夜都没办法合眼。可是,瞧着自己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从最初的卧床不起,到现在的行动自如,短短十天不到的时间里,她的痊愈能力着实让身边人都惊叹不已,就连自己都相当的惊讶,她竟然拥有这种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奇特体质。
      现在回想起来,在家时偶尔受点小伤,好像也不用特别的护理,随便用点外伤药敷抹一下,伤口很快就能愈合消失。就连感冒发烧这些小病,似乎康复的也会比平常人快许多,只是当时大家都没在意这一点罢了。
      抬手,看了看手臂上的亚麻布,粗糙的纹理下已经不见一点血色,小心翼翼的一层一层解开,最后一圈布条滑落而下时,目光轻闪,一丝凛冽的寒光划过。
      原本光洁的手臂上布满了难看的伤疤,深浅不一的色泽,凹凸不平的爬满整条左臂,交错纵横的像一张网,丑陋至极。
      一声低叹,些许无奈。
      扶着一旁的矮几站起身,朝着一旁的水盆走去,赤脚踩在地面上,有点不太真实的虚浮感,仿佛踩在脚下的不是坚硬的土地,而是柔软的海绵垫子,她的体力并没完全恢复,偶尔的眼前总会出现一些晕眩的感觉。
      四五步的距离,走的有点艰难,好不容易站在盆架前,卫唐玄长长嘘了一口气,低下头,微愣。
      水中的那张脸,满是疲惫不堪的憔悴,消瘦的脸颊与深陷的眼窝,真是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原本利落的短发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垂到了肩膀,搭在颈边的几缕头发带着暗淡的红,没有了新时的光彩艳丽,现在看起来,只能用无精打采来形容。
      头顶已经隐约能见到一层黑色,天生的发色渐渐代替了染出的颜色,就在时间从指缝中不经意悄然溜走的日日夜夜,这些新生的黑发,见证了自己在这个世界里度过的每一个晨昏朝夕。
      伸手随意的拨弄一番,将两种颜色拨成交错的一片,掬了一捧水泼在脸上,顿时感觉清醒了不少,撑着木头的架子,看着水里的倒影碎成一片的凌乱,水珠顺着下巴滴落在盆中,又点缀出更多的小圈涟漪……像极了这些日子以来的心情,亦是凌乱而无序的恍惚,充斥了茫然不知所措的焦躁,却又隐隐的总在某个辗转反侧的夜里,想起一张带着浅浅酒窝的笑脸,宛若轻盈的风吹过眼前,带着春天特有的娇媚。
      不愿意承认,却又骗不了自己……自从她身陷魔域以来,她挂念最多的,不在是远在另一个时空的家人。
      而是,那个叫暮风无遥的女孩子……
      那是一种可以被称作“思念”的情绪,在她的心底奇妙的盘踞生根,伴随着分离时间的增长,她越是清楚的体会到比身上的伤口更加致命的东西……
      思念,不分日夜,不分地点……来的狂如潮水,转瞬吞噬一切,去的轻宛白羽,悠然随风飘远。
      抹了一把脸,甩开那些胡思乱想,卫唐玄转身朝着帐篷口走去,如果她能活着离开这个鬼地方,那时候在让她面对这些纷乱繁杂的想法吧,目前最大的问题是怎么回到四国。
      掀开帘子,一股清冽的风灌进胸腔,适时的冲淡了思绪里的烦恼。
      站在帐篷外,望着三面寸草不生的陡峭山壁,转而看向一旁的空地,那里搭建了很多和自己住的一模一样的帐篷,不远处有条山涧从山坳的一侧经过,顺着一条窄小的河道贴着石壁,从这个山坳唯一出口流向外面。
      扫了一眼四周,七八个火堆支在空地,上面架着黑色的大锅,锅里正冒着热气,不知在煮着什么,仅凭飘浮在空气里浓厚诱人的香味,可以判断出是大家的午饭。
      几十顶帐篷在明媚的阳光中显得很安静,这个时候里面的人应该都去矿区工作了,到了晚上这里才会变得闹轰轰的。
      几天前,当自己可以自由行动时,她已经在这里转过一圈了,几丈高的山壁不仅陡峭,而且非常光滑,几乎没有搭脚的地方。唯一的出路是那条崎岖的山道,并没有人把守,应该很容易逃出去。
      可是……
      逃出这里,自己又要去哪里,这是一个大问题。
      怎么才能找到回四国的路,她问了三个人,他们给自己的答案,竟然如出一辙的统一……没有路。
      说到那三个人,卫唐玄发现自己的胆量和承受能力,从苏醒之后,得到了最大程度的锻炼,并且取得了良好的成绩。
      先不说那头,不对,应该称呼为……那个叫图斯伐的独角牛兽,他除了长相凶狠强悍,平时有点沉默寡言以外,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大部分时间,他都是独自一个人坐在树下,抱着一截木头在雕着什么东西。
      对于他,卫唐玄只有一个好奇,就是那只缺失的牛角,瞧那个旧伤痕,应该是被利器砍断的。实在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把身高过丈,体形硕大的牛兽打败,还将那支手臂粗细的牛角齐齐的砍断。
      而那个身材与胆子同样都是出奇渺小,却惟独长了一对大眼的小怪物,别人都叫他达达,从这几天的相处看来,卫唐玄真的怀疑,总有一天达达会被他自己的一惊一乍给吓死。
      也正因为达达的胆小和懦弱,这里的人都把欺负他作为乐子,打骂作弄都是常有的事,幸好图斯伐时不时的出声何止那些人欺凌弱小的行为。
      要放在平时,卫唐玄早就出手了,只是现在自己都伤成这个样子,在加上对手都是非魔即兽的凶猛之徒,迫使她真切的感觉到了,人类在魔域世界的极度渺小与极致无能。
      然而,真切的让她觉得震惊,甚至哑口无言的却是----
      “你没伤到脑子吧?”调侃的笑声,从头顶的树上传来。
      抬头,一片斑斓的光影里融进了一个虚无的身影,隐约。
      “总看你在发呆,真怀疑你可能伤到脑袋了。”那个声音仍然笑的很开心,甚至有丝幸灾乐祸的味道。
      挑眉,笑的淡然,继续朝山涧走去,浅浅的青草刚好没过脚踝,有丝麻麻的痒爬上脚背。
      “嗖!”一片阴影从头顶急速掠过,像块云彩瞬间遮住了阳光的灿烂,眨眼的功夫又消失不见了。
      一个人影翩然落在眼前,近在咫尺的距离。
      若有所思的目光,来自一双紫色带金的眼,奇异的眸色透着迷惑人心的邪魅力量。
      她们近的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卫唐玄向旁跨了半步,打算从她身边绕过,刚刚迈出的步子,却被一只赫然展开的长翼挡住了去路,微愣。
      侧目,紫色的瞳仁中映出一张略显苍白却不失清俊的侧脸,半晌,开口。“你的态度,足够你再死上一回。”
      她的声音很轻,有着十足的威胁意味,加上那张似笑非笑的邪魅容颜,任谁都会感觉有一种被阴云缭绕周身的森冷阴郁感。
      “死一回和死两回有什么区别吗?”轻挑眉头,卫唐玄轻声问,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眼睛仍然注视着前方……那只莫约有两米长的棕色长翼。
      歪了歪头,笑。“有第二回,表示第一回你没死成。但是,死第二回时,可能你就没第三回了。”
      阳光穿透半透明的翼膜,靠近一些看,甚至能看见细小的血管遍布整个长翼,极薄的一层膜铺盖在轻盈的骨骼上,形成一双巨大却不失轻巧的长翼,形似于蝙蝠的翅膀,只是比那个至少放大了上千倍。
      暗自感叹造物主的伟大,不管你能否想到,他都能神乎奇迹般的造出来。
      这么奇异的物种,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卫唐玄绝对不会相信在这个世上,竟然还有长相与人类近似,却天生一对长翼的生物。
      “我要离开这里,如果你不能帮我,就别挡我的路。”
      可能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女子愣了片刻,继而大笑出声,前仰后合眼角都溢出了泪光,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缓慢的收起长翼,侧身抬手,颔首让出道路,轻佻的笑道:“请吧。”
      面无表情的朝山涧走去,卫唐玄很讨厌露瑟娅那种看透一切的挑衅表情,好像她真的能洞悉人心似的。
      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山涧,露瑟娅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望着卫唐玄的背影,阳光从她的肩头洒落在草地上,点缀出色彩斑斓的金色影子,她的心情也跟着明快起来,特别是那个背影明显带着恼怒的僵硬时。
      “有人把你丢在这里,你以为他会轻易放你离开魔域吗?别说魔域了,就连库尤坦你都走不出去。别犯傻了,这样出去只会白白丢了小命。”
      脚步一滞,犹豫。
      “回去休息吧,等你的伤全好了,我让图斯伐去打听一下,也许能知道是谁把你送到这里的。”她仍然笑靥如花,绽放着莫名的好心情,就像头顶嚣张的阳光,热力四射的让人皱眉。
      从道口吹进的风,在脚边打了一个圈,又飞向身后,有丝怅然若失的无奈意味,就像卫唐玄现在的心情。
      “有人过来了,你还是回帐篷里去比较好。”露瑟娅指的“他们”,就是住在其他帐篷里各式各样的魔兽们。
      库尤坦不仅仅是一个矿场,还是武器铸造地,开采出来的矿藏在这里加工成各类武器运送到魔域的各个地区,所以这里才聚积了为数众多的魔族、兽族,以及妖族。
      “行了,别闹别扭了。你醒来的事情,除了我们几个人,其他人还都不知道,最好不要暴露了,赶快回帐篷去。”朝山坳的口子望了一眼,极其敏感的耳朵里依稀听见远处传来吵杂声,正朝着这个方向而来。
      似乎无路可选,卫唐玄深深吸气,良久,缓缓的呼出,转身的片刻,她觉得自己已经完完全全被现实困住了。
      而,自己如同困兽一般拼命挣扎的结果,只会带来比绳索更紧的束缚……来自于内心对于处境无可奈何的愤懑,几乎遏制了血液在血管里自由的流动。
      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擦肩而过时,卫唐玄瞄见露瑟娅笑的得意洋洋,完全一幅“你只能这样”的表情。偏开脸,克制着想一拳打掉那抹傲慢笑容的冲动,紧握的指尖带着莫名的怒气嵌进掌心,刺痛了此刻一触及发的神经。
      看着卫唐玄消失在帘布后面,露瑟娅始终保持着双手环胸的姿势,就连脸上的笑容都保持着一成不变的促狭。
      从卫唐玄铁青的脸色,还有那双因为握的太紧而泛白的拳头,露瑟娅看出了她尽力克制的怒气。有些可笑的孩子气,在这个成年女子的身上,总是不经意的从她眉宇间的褶皱流露出来,真是一点也不懂得掩饰为何物的人。
      似乎,她天生就这么放纵自己的心情写在脸上,到底她是过于孩童脾气,还是狂妄自负到了让人侧目的程度。
      慢慢的牵起嘴角,将原本挂在唇边的弧度扩大到眼底,揉进了金色的瞳膜里溢出的一丝狡黠的韵味,染尽了淡紫的眸光,顺着微弯的眼角流散在山坳口送进的清澈谷风里,缓慢,轻快。
      ★★★ ★★★ ★★★
      东躲西藏,提心吊胆……用这个八字形容暮风无遥的处境,绝对是最贴切的词了。
      不能打听卫唐玄的下落,更不能暴露自己是一个人类,她竭尽所能的在魔兽混杂的世界里,搜寻另一个和自己同样的人类,这种举动除了不可思议的艰难,更加不可思议的疯狂。
      几次险些被人发现自己,幸而蒙混躲了过去。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十数天,暮风无遥的灵魂好像游走在精疲力尽的边缘,恐惧,彷徨,无助的让她想找个地方好好哭一场。
      已经疲惫不堪的身体,却无法阻止心底一丝尚存的希望,继续在偌大而陌生的魔域寻找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不知道自己最终能不能找到卫唐玄,也许她根本就不在这里,又或者她已经……死了。
      不敢放任这种想法继续蔓延下去,暮风无遥强忍着被疲劳和担惊受怕折磨的逐渐虚弱的身体,小心翼翼的趁着夜色朝一处燃着火光的小树林走去。
      通常魔族都选在开阔的平原建起庞大的城堡,兽族则喜欢选择在森林里建造房舍,而妖族似乎更偏爱沼泽一类近水的地方安营扎寨。
      就这些天的观察,暮风无遥发现魔族在魔域有着绝对的领导权,兽族和妖族不论是在人数和实力方面,都远不及魔族的强大,只能屈从其下,听命于魔族的差遣。
      虽然颇有微词,却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只能向魔族俯首称臣。一路上看见不少兽族妖族和魔族内斗的情况,没有造成大的伤亡,只是一些小打小闹,却能想见长期被欺压的兽妖两族大多心怀不满,时不时的挑些事端发泄一下。这个杂乱无章的世界,如果不是一致对外时,内部总是小仗不断,都是些至极逞强好斗的家伙。
      压低身体走到一棵树后,偷偷观察亮着火光的地方,并没有看见任何人影,只有一个火堆兀自在黑色的夜风里抖动着金色的影子,晚风从身后飞过,轻擦着黑色斗蓬的一角扬起,红色的火苗被夜风撩拨的又向上窜了窜,一切都安静的透着诡异。
      突然,心底一紧,暗叫不妙的同时,转身正欲逃走,却发现腰间横过一条手臂将她抱起,两脚腾空足有二米。
      骤惊之下,一声惊呼脱口而出,一只大手立刻捂上她的嘴,任凭她如何用力想掰开,那只手仍然纹丝不动。
      万念成惧,刺破耳膜传来了心脏狂乱的尖叫声,任凭暮风无遥如何挣扎,却无法摆脱铁箍一般钳制在腰间的手臂……
      惊恐的墨色眸底乍现绝望的瞬间,一线泪光悄然闪烁,点缀着火光的摇曳,却是最冰凉的色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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