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风戒缘》中秋

28、第 二十七 章

　　空旷的地面，马蹄纷乱的踏响大地的颤抖，飞扬丈高的尘土弥漫在呛人的空气里，那是连阳光都刺不破的昏暗。
　　一捧捧鲜血喷洒在河岸边的连绵青草间，如同血色的花朵争相绽开最美丽的身姿，以此博得阳光温柔的青睐，透着一股争先恐后的意味。
　　当呼吸里灌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时，人的理智会变得很模糊，眼神和表情也会随之变得更加恣意杀戮。就像眼前这些杀手的目光，透着野兽一般想要吞噬任何生命的嗜血。
　　拜自己良好的领悟能力所赐，卫唐玄已经能熟练使用刀剑一类的兵器，虽然比起□□威力和灵活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总比赤手空拳对付这群已经杀红眼的杀手强多了，看着举刀冲过来的一个男人，她真想一枪解决了他，可是自己带来的子弹数量有限，她还不打算用在这帮乌河之众的身上。
　　直觉告诉她，还有更危险的情况，需要那些子弹发挥作用。
　　旋身，一剑砍下去，那个男人应声倒下，肩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虽然不至于致命，却可以让他无法再站起来。
　　翻转手腕，剑身挑出一条锋利的半月形弧度，右侧两个人影怦然倒下，前胸汩汩的飞溅出鲜艳的血光，映衬着这条漂亮的弧度更加精致张狂。
　　蓬扬的尘土阻挡了光线的流动，微风盘旋在影马蹄间也变得莫测疯狂。汗水刺痛了眼睛，一片血色像风中的烟花赫然怒放，当你还没看清是谁在眼前倒下，血帘已然落下挡住了焦虑的视线，转瞬混入脚下的泥土，瞬间没了踪影。
　　红色的发粘在被汗浸透的脸侧，随着汗水恣意飞散在旋转侧身的瞬间，剑身染上层层血迹，呼吸之下也是这种令人无法忽视的味道。
　　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不在是清晰的黑色，而是混浊的血色。
　　卫唐玄不知道自己是否也在变，但她明显感觉到了心跳加速的快乐……那是速度、鲜血，以及死亡带来的最直接的刺激。
　　充斥耳边的厮杀声那么的真实，空气里的血腥味同样真实的令人作呕，手中的长剑刺进血肉之躯时，那种势如破竹的劲头，更加真实的让她兴奋……
　　她，怎么了？
　　为什么她不害怕，她应该害怕，不是吗？
　　可是，她除了兴奋，只有强烈到自己也控制不了的暴戾恣意，仿佛血液在身体里燃烧起来了，滚烫的温度不断炽烤着她的神经，让她沉浸在这种嗜血杀戮的场景中，不可自拔的沉迷着。
　　迈前半步，侧身，让过一把寒光铄铄的刀锋，抬手一拳击中那个拿刀的手臂，一声清脆的骨裂声从吵杂中传来，随着男人抱着手臂哀嚎的大叫，卫唐玄挥剑刺向他的小腿，一条血线随着她抽剑的动作喷散在空中，泼上了她飞扬而起的长衫，红的刺目。
　　似乎很厌恶沾上这些腥红的液体，一个漂亮的侧踢将那个倒霉的男人整个揣出三米开外，乱七八糟的沙土一路扬起又散开。
　　抬眸，急速在人影绰绰里搜寻着柯惑一的影子，在几米的地方看见他正和两三个人缠斗着，似乎分身无束，皱眉。
　　“去追她们，快！”锐利的眼底映出尘扬影动的纷乱，为首的男人朝身后十来个属下吩咐道。
　　“是。”属下策马从河岸一侧绕过，踏着河水从浅摊追了过去。
　　糟糕！
　　“惑一！”她大叫，清亮的声音在混乱之中，仍然清晰可闻。
　　愣，回头的瞬间，差点被人削去半个肩膀，一剑解决了身旁的人，柯惑一看向卫唐玄，见她指向河边，他立刻警觉的顺着她的手臂望去，眸色猛然一凉。
　　“不要恋战，去拦截他们，快！”他大声朝着人群中的侍卫喊道，率先冲向栓在树旁的马。
　　“杀了他们的马！”杀手的头领安然的坐在马上，一声令下。
　　骂出一句脏话，卫唐玄抬腿踢向杀手的下身，见他吃痛的俯下身，她眼急手快夺下他的剑，抬手猛然掷出。
　　刚跑到树边举刀准备砍向马匹的男子，连一句惊呼都没来的及喊出口，就直挺挺的扑倒在了马蹄边……背后插着一把长剑，剑身颤颤巍巍的抖动在阳光中，将没有散尽的力量借由这股颤动释放在空气中。
　　“玄，快走！”翻身上马砍断缰绳，柯惑一大声朝着还身处在敌人中间的卫唐玄喊道。
　　“你先走，快去拦住他们。”她没有回头，奋力厮杀在三个杀手以刀剑织成的银茫之中，困兽般焦躁的愤怒涨满呼吸，她下手的狠劲见证了她此刻怒不可斥的情绪。
　　稍有犹豫，皱眉的瞬间，柯惑一夹紧马镫，追着杀手而去，身后跟着十余个幸存的属下，还有数量远远超过他们的杀手。
　　“杀了那个红头发的女人。”暮三慢条丝理的开口，带着消遣的口吻，好像已经对眼前的战斗没了兴趣，他抬了抬下巴，身后的属下立刻会意的颔首，朝卫唐玄慢慢的靠近。
　　倒下的人影扬起一团尘土，阳光飞转在已经混浊不堪的空气中，呛人的不仅仅是粉尘的味道，还有那股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味……浓重，刺鼻，透着能让人胃里翻江倒海的力量。
　　握着剑，看着五六个人继续弥补刚才倒下的同伴冲向自己，卫唐玄瞄了一眼四周，竟然一匹马都没有……如果，倒在地上受伤的马儿不算话的。
　　目光一凛，她看向他们，眼神出奇的清冽，有种视死如归的凛然。
　　可能她的沉静看在杀手的眼底，已经是孤军奋战的走投无路，他们互相看了几眼，不约而同的笑起来，低低的笑声里满是恣睢龌龊的轻蔑……
　　缓缓的倒退，她眯了眯眼，一道寒光随着极缓的步子倏然划过眼底，悄然被额前的湿发挡下，无人瞧见。
　　眼看他们的剑光近在身前，卫唐玄突然朝右侧的树下跑去，敏捷迅速的行动，让杀手们怔了怔，随即紧追过去。
　　难道她想靠两条腿和马赛跑……暮三微微不解的皱眉，既而勾起一个轻佻的笑容，对于卫唐玄的愚蠢举动，他只能表示同情的赞赏了。
　　树影在风中悠然自得的晃动，丝毫没有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而破坏了享受阳光的好心情，粗大的树杆托着金色的阳光，投下迷人的斑斓光彩。
　　地面离最近的树枝有多远……三米，四米，或者五米……目测不可能有精确的数字。
　　这地方鞋底的弹性到底有多好，没有了NIKE和adidas的空气动力学，没有了专用登山鞋结实的橡胶鞋底，卫唐玄实在不知道自己脚上这双软底靛青的靴子，能够承受多大的压力。
　　真该死，她大概是疯了，要不然就是脑子进水了……否则怎么会想出这么一个疯狂的计划……
　　她，要给自己弄匹马，从敌人的屁股下面。
　　身后追逐的脚步很近，近到卫唐玄都能听见他们微喘的呼吸声，专注的盯着眼前不断接近的一棵粗壮大树，她深深呼出一口气……
　　瞬间，她举起剑用力的插进粗大的树杆，细小的木屑飞起，打在脸上刺刺的痛……利用跑动的速度，她抬腿踏上剑身，全力一跃而起……
　　霎时，所能都呆呆的愣住了，因着卫唐玄这个出奇不意的举动……时间，似乎停在了人们惊愕的眸底，连带着将他们的呼吸都凝固在了张口结舌的震惊神情之中。
　　伸手抓住最近的树杈，幸好树枝粗到能够支撑她的体重，没等身体适应这种双脚离地的垂悬感，双臂向上猛然使力，整个人轻巧的翻上树杈，脚尖点着碗口粗的枝杆，朝着树枝最前端跑去，那个身影宛若雁儿起飞前的短暂助跑……矫健 ，敏捷，一气呵成的流畅。
　　阳光的灿烂被浓密的树叶遮住了，只有星点的光斑从翠绿色的叶间落下，好像闪亮的金币落在脚边，莹莹闪闪的诱人拾起。
　　一束光芒轻擦着树叶的边缘，怦然投进那双纯粹的黑色瞳仁的第一个瞬间，卫唐玄纵身再一次跃起，勾起一道阳光的浅浅弧度在她的唇边轻快的展开，就在她毫不犹豫的从离地六七米的高度跳下的刹那……那是一种震憾亦完美的决心，似乎她只是在纵情玩乐，完全看不出命悬一线的胆颤。
　　相反的，胆颤的却是眼见她这一连串惊人举动的杀手们，他们已经从先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快速朝着卫唐玄落下的方向移去。
　　“给我下去！”张口，她已经稳稳落在了一匹枣红色大马的背上，曲肘一击，打上身前完全呆怔木纳的黑衣人，在他的脸瞬间痛苦扭曲时，将他推下马。
　　一声低呵，拉转缰绳的霎时，马儿扬蹄冲向了树林。
　　卷着阳光的林风迅速擦肩而过，带着她无声的笑飞向身后……绿色交织在马蹄踏出的速度里，真是美好的令人感叹。
　　回眸，看了一眼逐渐在枝繁叶茂中缩小成一块亮点的空地，她才将深深压抑在喉头的那口呼吸送出来，感觉身体一下子轻盈的好像能飞起来，她笑着将视线调向前方，加速向前奔去……
　　★★★ ★★★ ★★★
　　她，竟然这么……不可思议。
　　难怪暮五会栽在她的手里，看样是自己太小看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了。
　　“大人，怎么办？”属下问道。
　　皱了皱眉，片刻，男子沉声交待。“全力追捕，除了殿下，一个活口都不能留下。”
　　“是。”属下颔首，驱着马儿带领身后的十余人朝着林中跑去，浓浓的尘喧在他们的身后涨满刚刚平静的河岸，又将沉淀的空气搅乱了。
　　“你负责伤员就近疗伤，尽快来和我们汇合。”他对一个受了轻伤的属下说道，身下的马儿焦急的跺着蹄子，似乎也想尽快追着前面的同伴而去，眼光流露出期待。
　　拉紧缰绳，没等属下应声，暮三已经冲了出去，相比先前胸有成竹的胜算，此刻他显出一些不安和……心虚，从他怒斥马儿的声音里，就能听见一丝气极败坏的焦急。
　　★★★ ★★★ ★★★
　　“月心，暮姑娘，看前面。”解决了紧追在她们身后的杀手，柯惑一带着侍卫们赶了上来。他指向前方，一座稀疏的村庄出现在上下起伏的地平线上。
　　抬眸，迎着风眯起眼，风帽下有张蒙上紧张不安的精致庞脸，隐隐还有什么流动在那层不安之下，让人无法解读。
　　“哥，先去那里躲一下吧，这样一直跑也不是办法，玄还没有赶上，我们要等等她。”柯月心向前张望着，转头对柯惑一大声说道。
　　“好，去前面的村庄。”他朝身后喊了一声，催促着身下的马儿朝着那个看似破败荒芜的村庄跑去。
　　她，怎么还没来？
　　一手紧握着缰绳，一手按住风帽的边缘，暮风无遥蹙眉不时看向身后，那是一眼望不见尽头的绿海深邃，生机勃勃的绿色演漾在眼底，幻化出死一般的沉寂黯然……
　　“暮姑娘，别担心玄，她会追上我们的。”看出了她一路上的担心，柯月心微笑着说道，闪闪烁烁的眼底其实也有一丝担忧，却被她微笑着藏在了眸底的深处。
　　“嗯。”点了点头，一声低呵跟在众人身旁一起朝前奔去，急促迅猛的马蹄声，却好像敲响在耳畔风中最危险的鼓点，一下又一下急速的让她感受到手脚冰冷的恐慌，很难诉说详尽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