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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蛇蝎 ...

  •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题记

      金陵。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包子铺的门墙外,坐着一个乞丐。

      那人一身破烂,容貌丑陋,臭气熏天。

      包子铺的店小二王方又出来赶人了。

      “走走走,臭死人了,还不快滚。”王方一脸嫌弃,皱着眉头骂道。

      “这位大哥,行行好吧,我已经三天三夜未进食了。”乞丐可怜兮兮地哀求道。

      王方朝那人脸上吐了一口唾沫,极其厌恶地说:“去死吧,老子恨不得把你杀了。”

      乞丐不依不挠,继续苦苦哀求:“大哥,我人贱,但您高贵啊,您若是肯赏小的几个铜板,我下辈子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

      王方往那人肚子上狠狠地踹了一脚,不客气地骂道:“臭乞丐,别妨碍老子发财,滚一边去。”

      乞丐晕了过去,口吐白沫。

      王方吓得连忙返店,整整三天三夜不敢出铺子。

      第四天一早,包子铺老板遣他去城西买面粉,王方不得不走出店门。

      出门一看,坐在墙角边上的乞丐没了踪影,想必早死了,埋在乱葬冈。

      王方一路向城西走去,经过卖菜摊时,有人叫住了他。

      他回头一看,只见身后站着一个相貌俊美、气质清雅的白衣少年。

      那人手摇折扇,长身玉立,挺拔高贵。

      王方认出了白衣少年,他正是人称“海棠大公子”的司徒桑。

      “司徒公子,请问有何指教?”王方谦卑地说,双手作揖。

      司徒桑不屑一笑,猛地收起折扇,怒道:“三天前,你是否当众羞辱过一个乞丐。”

      王方点点头,鄙夷道:“那个臭乞丐,在我老板店铺门外呆了好几天,赶都赶不走,现在死了,总算清净。”

      “你希望她死?”司徒桑英眉一扬。

      “当然。”王方爽快地答道。

      司徒桑脸色骤变,轻声问:“那你可知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王方一听,整个人登时傻了眼。

      “你又知不知道她对我来说很重要?”司徒桑气极败坏地道。

      王方惶恐答道:“小的不知!”

      司徒桑眯起眼睛,审视着王方,告诉他:“从今天开始,永远消失在我面前,要不然,格杀勿论。”

      “小的该死,小的一家老小都住在金陵,还望司徒公子体谅!”王方声泪俱下地哀求道。

      司徒桑毫不留情地踢了他一脚,极力忍耐地道:“王方,如果那天乞讨的人是你,而不是我未婚妻,她这样待你,你会怎么做?”

      王方跪在司徒桑面前,重重地磕了三次头,血泪模糊地恳求道:“司徒公子,小的罪过,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人造成的,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夫人和娘亲吧!”

      司徒桑还想继续谴责王方,耳边却突然出现一个温柔少女的声音:“够了,大公子。停止吧!”

      不必回头,司徒桑也知道来者何人了。

      那个身穿淡青衫子的温柔少女,正是三天前他路过包子铺门外救下的乞丐,慕、沉、鱼。

      “沉鱼,谁叫你到这里来的?”司徒桑语气温和地道。

      沉鱼不答反问:“大公子,谁叫你多管闲事的?”

      “三弟告诉我的。”司徒桑微笑地看着她。

      沉鱼嘲讽道:“他真是你的好三弟,因为你的关系,连我也考虑进去了。”

      “三弟是一片好心,你不要再针对他了。”司徒桑说这话时语气加重了些。

      沉鱼笑容明媚,眨了眨眼,撒娇道:“你呀,最疼你的二弟三弟,我这个挂名妻子,你是不在乎的。”

      “好了,别孩子气了。”司徒桑一手抱着沉鱼,一手摇着折扇,目光冰寒地瞪着王方。“这个人,怎么处置?”

      “杀了他好不好?”沉鱼对司徒桑嫣然一笑,一双水汪汪的美目含情脉脉。

      司徒桑吻她眼睛,悄悄地说:“好。”

      沉鱼轻轻推开他,声音酥柔道:“现在就杀。”

      “你确定?”司徒桑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

      “你说呢?”沉鱼的声音变得无比柔媚。

      司徒桑望王方的神情霎时变得无比冷酷,轻轻将折扇往王方身上一打,他睁大眼睛挣扎了几下,整张脸全紫了。

      “死了?”沉鱼狐疑地看着王方。

      司徒桑不说话,拉着她的手往回走。

      每一步,她都走得心惊胆颤。原来,这就是“海棠公子”杀人的手段。

      无形无影。

      感觉到她手掌的温度有点发凉,他承诺道:“放心,不管你做错了什么,我永远不会杀你。”

      “大公子,你很爱我吗?”沉鱼道。

      司徒桑道:“你是我认定的妻子。”

      “这样代表很爱我吗?”沉鱼疑惑。

      “我只能说,我需要你。”司徒桑语气平淡。

      “那诗霏呢?”沉鱼的心悬在半空。

      “我爱她。”司徒桑毫不犹豫地答道。

      沉鱼抽出了自己的手,走到司徒桑前面,她说:“当你真正爱上我的时候,再娶我吧!我现在,不需要你。”

      司徒桑跟上她的脚步,重新牵住她的手,简单地说明:“我有义务照顾你。”

      “包括假装恩爱?”沉鱼的心彻底跌入了谷底。

      司徒桑紧握住她的手,没有解释。

      溟琨府。

      门前一对庞大的石狮子。

      朱红色的大门两旁各站两名女子,皆穿如雪白裳,皆是年轻貌美。

      四女一见司徒桑和沉鱼牵手走来,个个齐声恭喊:“见过大公子、慕姑娘!”

      沉鱼扯了扯嘴角,朝她们勉强笑了笑。

      司徒桑拉着她快步走进大门,看都不看一眼门外的四名侍女。

      “托你的福,终于享受到主人的滋味了。”沉鱼自嘲似地说。

      司徒桑敛眉,沉默。

      “既然回来了,我也该做好我的本分。”说完,沉鱼松开了他的手,逃难似地跑向清嘉馆。

      “大哥,你何苦折磨自己?”在沉鱼离开后不久,黑衫少年像幽灵一般无声无息地飘了出来。

      “阿焰,你始终伤害了她,她若杀你,我会袖手旁观。”司徒桑叹了一口气,说。

      黑衫少年苦笑:“我一直以为,在大哥心中,夫人是第一位,诗霏是第二位,我和昭伶是第三位。”

      司徒桑望着沉鱼消失的方向,心平气和地道:“没有她之前,我的心确实是这样的想法,但现在有了她,一切都改变了。至于夫人、诗霏、你和二弟,对我而言都不重要。”

      “你当真如此绝情绝义,只为一个女人?”黑衫少年冰冷的面容渐渐苍白起来。

      “一见沉鱼误终生,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司徒桑展开笑颜,摇扇离去。

      背后的黑衫少年紧握着双拳,一双冷冽的墨眸燃起了火焰。

      忽闪忽闪的光芒,妖媚艳红。

      这是间简陋的房子。

      屋内仅有一床、一桌、一柜、一椅。

      床上仅有一枕一被。

      桌上仅有一壶一杯。

      柜里仅有一个包袱。

      椅上坐着一人。

      昔日的绝世容颜,随着刀割血滴,早已烟消云散。

      如今的她,相貌平平,最为突出的是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明亮之极,堪比星月。

      “慕沉鱼啊,慕沉鱼,既然你选择了要走这条路,何不心狠一些,继续下去呢?”她自言自语道。“你自己也知道,你并不爱司徒桑,所以就算他不爱你,你又有何损失?”

      有人敲了敲房门。

      她用袖子擦掉眼角残留的泪水,跌跌撞撞地跑去开门。

      门打开,站着一个陌生的女孩子。

      她一身绿衣,相貌秀美,柔细乌黑的长发披于双肩之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闪一闪仿佛会说话,活泼俏皮之余,甚为清新动人。

      “你是?”沉鱼虽问,但心中已猜到了七分。

      绿衣女子笑答:“韩昭伶。”

      “久仰,久仰。”沉鱼同样笑道。“不知韩小姐来此,有何贵干?”

      “叫我昭伶就好,不必多礼。”韩昭伶语气温和。“我来只是想见一见传说中的绝世美人,如今念想,昭伶恐怕是来错了。”

      “这并非昭伶的错,而是沉鱼的错。”沉鱼垂首。

      韩昭伶摇头,怜惜地道:“慕姑娘谦虚了,一道疤痕,不算什么。”

      “当然,蛾眉曼睩,不值一提。”沉鱼句句卑微。

      “慕姑娘似乎很讨厌昭伶这个不速之客,”韩昭伶的两只手交握在背后,身子挺直,一脸笑嘻嘻。“不过,昭伶倒是很愿意跟小姐做个朋友。”

      “昭伶误会沉鱼了,像韩小姐这般知书识礼、蕙质兰心的女子实在少见,沉鱼岂有讨厌的道理?”沉鱼娴淑地笑着,一齿不露,双眼弯弯。

      韩昭伶一听,甚是欢喜,突然一把拉住沉鱼的右手,将她带到了迎风阁的前院。

      “这不是三公子的住宅吗?”沉鱼不解地道。

      韩昭伶点头:“正是。阿焰想见你,我只是负责叫人的。”

      “二公子,我选择可以不见他吗?”沉鱼语气僵硬。

      她那对桂圆般楚楚动人的大眼睛此刻正充满了忧郁之情。

      原本脸上明显的刀疤在阳光的照耀下,白皙的肤色变得剔透晶莹,薄薄的嘴唇沾着粉蜜,棱角分明的高挺鼻梁,清晰俊美的秀色轮廓,依然艳丽绝妍。

      “沉鱼,把握好幸福。”韩昭伶认真地对她说,然后咬唇叹气,转身离开。

      黑衫少年执弓箭出现。

      “怎么?想杀人灭口啊?”沉鱼率先开口。

      眉清目秀的面容不为所动,冰冷的语调,缓缓道:“杀你,轻而易举。我何必,惹祸上身?”

      “说的也是,最后被杀的人也不一定是我。”沉鱼走进一扇门,坐在一张椅子上,正襟敛容。

      黑衫少年不入,站在门外,冷冷地道:“慕沉鱼,你是来报仇的,对不对?”

      沉鱼道:“这么说,我爹死了。”

      “不,他还活着。”黑衫少年辩白道。

      “很好,你们手上终于拥有了我的把柄。”沉鱼娇笑。

      “你真是无可救药。”黑衫少年拉弯了弓,朝着那扇门,对准那个青衫少女,放箭射去。

      一枚飞镖穿过,精准地打中暗箭。

      沉鱼逃过一劫。

      “乔滕,不要多管闲事。”黑衫少年低声警告。

      一个布衫男子步伐沉重地走到黑衫少年身旁,他肤色微黑,却是英俊无比,不过二十三四岁年纪。

      “三公子,你明明知道慕姑娘是大公子身边的人。”

      黑衫少年冷冰冰地看着他,说:“你只要记住自己的身份,其他事少插手。”

      “此事关乎慕姑娘的安全,恕属下难以从命。”乔滕坚定地道,一如当年在夫人面前宣誓永保三位公子性命的无畏神情。

      黑衫少年面色阴沉,声音中含了几分怒气:“我知道你武功比我高,江湖上号称‘天下第一侠士’,但是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怕你。论智谋,你连昭伶动一下手指头都不如;论兵器,好歹我也有一把冷霜戟。你呢,只不过是一个寄人篱下的登徒浪子。”

      “想不到堂堂海棠三公子竟会说出这种话,真是让人感觉到匪夷所思。”一个带有讽刺的女声幽幽地从屋内传出。

      接着,那个穿青衫的窈曼女子也随声飘出。

      “慕姑娘无妨吧。”乔滕关心道。

      沉鱼摇摇头,眼眸清冷,“多谢乔侠士出手相救,沉鱼感激不尽!”

      “慕沉鱼,是你逼我走到这一步的,你别后悔。”黑衫少年冷冷地撇下这句话,径自入屋。

      夕阳下。

      花丛中。

      一对璧人并肩走着。

      青衫少女笑靥如花,水晶般光泽粼粼的黑眸,流动着不一样的神采,是淡漠。

      布衫少年挺拔如剑,星星般明亮闪闪的墨瞳,低垂间带着几分孤寂和悲怆。

      “为什么来这里?”他突然问。

      她错愕地看了他一眼,瞬即语气平缓地道:“因为仇恨。你知道,我从一出生就认定是个受诅咒的孩子,果然,一一灵验了。”

      “如果不是夫人,我想现在你和你爹应该过着安稳舒适的生活。”他颇为同情地道。

      “我离开爹两年了,他抚养我的时候,没有过一次好运,假如我这时仍待在他身边,他肯定会大骂我触霉头的。我们会生活得很惨,至少是颠沛流离。”她声音颤抖地道,像是在竭力隐忍些什么。

      他轻轻揽住她瘦弱的肩膀,一副温和怜爱的模样,柔声道:“沉鱼,我不在的日子,令你受苦了。”

      “这不能怪你,只能怪我拥有太美丽的容颜,太出色的艳名。”她摸了摸脸上那道丑陋的疤痕,它突了起来,又硬又长。“还好,我把最致命的东西给毁了,以后不用再为它担心害怕。”

      “但愿,一切都会好起来。”他由衷地道,望着天空那片绚丽唯美的夕霞,绯红得耀眼,妖诡得炫目。

      依偎在他怀中,感受到他胸膛内激动猛烈的心跳,她嘴角含笑,目光深沉。

      那年,沉鱼十六岁,爱上了一个光芒万丈、永远生活在骄阳底下的男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2、蛇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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