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未央之君心难悦》湦澜

3、贰

　　所有的一切开始于父辈们的纠葛。
　　那一年的春天，君陌琊的父王已经离开人世，母妃则是缠绵病榻，时日亦是不多。因着他放荡不羁，母子的关系并不是很好，君陌琊除非必要，并不会去“打扰”。
　　“王爷，快去看看老王妃吧，她老人家快不行了！”当丫鬟来禀报时，他一度以为，这只是个玩笑，然而，当他见着自己的母妃时，他都不禁怀疑，这还是那个掌管王府二十余载的女人么，这还是那个牢牢把持着后院使自己父王无一侍妾的坚强的从未见过她流泪的女人么？
　　“是陌琊来了？”“是孩儿来了，母妃。”君陌琊大步走到床边，半跪着握住了女人的手。这大概是他们一生最亲近的时候了。
　　“我的孩子已经长大了呢，真好啊……”疾病的痛苦折磨着这个曾经美丽端方的女子，她已是弥留之际。
　　“母妃……”
　　“陌琊，母妃知道自己快不行了，有件事母妃得告诉你，一个月后……咳，咳…一个月后，会有一位叫悦意的姑娘到府里来，她……咳……她是你的未婚妻……”
　　“未婚妻？”自小都未听说自己已经订亲，怎么会有未婚妻？君陌琊不解。
　　“个中缘由，咳……咳，我已写下，就在……梳妆台的暗格里……咳，陌琊，母咳…妃从未要求过你什么…这一次算母妃求你…答啊…答应我！”老王妃的手用力地抓紧了儿子的不肯放松，仿佛他不答应她便放不下这世间，安心离去。
　　“孩儿答应你！”话音刚落，君陌琊紧握的那双手便失去了生气，一时间，王府众人纷纷下跪落泪。“娘！！”这是君陌琊一生中唯一一次如此唤他的母亲，可惜她却听不到了。
　　处理完老王妃的丧事，君陌琊从暗格里取出了一封信，纸张微微泛着黄色，想来写的已有些时日。
　　“陌琊，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和你的父王定已不在人世。
　　自从你父王去世，我就一直在想，是否要将那些往事告诉你。最终，我决定让你知晓。
　　当年，你父王并非自愿迎娶我，我亦已心有所属，只是皇命难违，我们只得成婚。
　　你像极了你父王年少，一样的狂傲不羁，一样的年轻气盛。我与他成婚的第二年，他便隐藏身份去闯荡江湖，机缘巧合之下救下一名剑客。他们二人相见恨晚，结为异姓兄弟。后来，你父王便见到了他一生难忘的女子，那位剑客的妻子，当时魔域的圣女-琅卿。魔域是当时武林第一邪教，也是让众人难以理解的邪教。他们以魔邪自称，却甚少做下恶事。圣女在教中地位崇高，甚至可以自行婚配。
　　只是武林历来难容邪教，又怎会放过琅卿与她的恋人，他们展开残忍地追杀。你父王为了保护自己的兄弟和琅卿，只能表露身份，与武林正道斡旋，最终，虽保住了他们二人的性命，却得自废武功，远离江湖。
　　后来，你父王将他们带回王府休养，我自然也是见到了。造化弄人，那名剑客，竟是我曾思慕之人，我兄长的师弟——沈穹。对于琅卿，我虽有过嫉恨，却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世间少有的女子。她察觉出你父王的心思，便刻意避开，每日闭门不出，甚至最后提出离开王府，只怕伤了我的心。
　　当时我已生下了你，你父王见留他们不住，便提议，若将来琅卿生下男孩，便与你结为兄弟，若是女孩便结为夫妇，并将他的玉佩与我的凤钗送与他们作为信物，就此结下了这约定。
　　此后，他们便消匿了踪影，只在第三年，传来书信，说是琅卿生下了一名女婴，取名悦意。陌琊，虽为你定下这门亲事是出自我们的私心，但相信母妃，意儿是个难得的好姑娘，若你不愿娶她，与她直说便是，切不可为羞辱而与她成亲。切记，切记。”
　　“母妃您真是了解本王，虽然亲事已经定下，不过怎么对她，还得看本王的心情。本王只是答应您给她王妃的头衔罢了。将本王作为圆梦傀儡，您二老还是低估了本王。”君陌琊看着那封信暗自思量，“近日朝中倒也无事，不如借此打发些时日。”他心生一计。
　　“暗影。”君陌琊唤来他的暗卫。“属下在。”一个浑身隐藏在黑色之中的男子出现在书房。“暗魅现在何处？”“回王爷，暗魅尚在琼州青楼执行任务。”“让她暂且不必回来，本王有新任务要她去办。”黑色的身影一怔，躬身道，“是。”君陌琊瞧了他一眼，“暗影，你的心思本王明白。等这次任务完成，本王便放你与暗魅自由，成全你。”“谢王爷！”原来王爷早已知晓。“下去收拾一下，过些时候随本王去别馆。”君陌琊挥了挥手。“是，属下告退。”
　　待他离去后，君陌琊摩挲着书桌上的那封信，心道：这下这场戏只等那人前来便能开场了。此时的他不曾料到，自己洋洋得意之下的安排会让自己懊悔终身，每每想起，心痛难忍。
　　朝堂一向是锦上添花之地，并非雪中送炭之处。每双眼睛都注视着天子的喜恶，对天子近臣也是尽力讨好，但对于邪王这位与当今一同长大，感情亲厚的王爷，却是少有人敢亲近，当然也不敢交恶。他，是皇室暗处势力的领导者，掌管王朝所有情报，行事随心所欲，不受世俗约束，继承王位后便自请改其世袭封号为“邪”。这般掌控自己命运的人物，朝中百官私下怎敢有所动作，惟恐猜错了他的心思，惹得邪王心中不愉，落个凄惨下场，因此邪王府也便鲜有人造访，清静得有些诡异。
　　而这天，那气派的大门前竟停下了一辆轻纱缭绕、略带铃音的马车，不可谓不是一件怪事。“小姐，到了。”车夫对车内的女人招呼。不一会儿，车上便下来一个丫鬟装束的女子，“莫叔，小姐吩咐你可以回去了。少主那边您知道该怎么说吧。”那丫鬟将行李接过，询问驾车老者。老者点点头。此时一只白皙细腻的手从轻纱中探出，那丫鬟敢忙扶住，那只手的主人便扶着下了马车，是一位头戴纱帽，身着白衣的女子。
　　“蕊儿，去问问门口的侍卫，邪王此时是否在府中，若在，便请他们代为禀报，故人之女求见邪王。” 虽不见那女子容貌，只闻得其音，温柔婉约，便也不会觉得女子容颜粗陋，只怕还是一位姿色绝佳的丽人。
　　被唤作蕊儿的丫鬟得了命令，忙走上前去，“侍卫大哥，敢问你家王爷此刻在府中么？”侍卫见她面容清秀，且带笑意，态度也是极好，便也出口答了她，“王爷确在府中，你有何事？”“我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我家小姐欲求见王爷。不知侍卫大哥能否代为通报一声，说是故人之女求见便可。”那侍卫瞧了瞧蕊儿，又瞧了瞧那女子，略一思索，便道，“稍等，我去禀报。”
　　君陌琊此刻正闲来无事在花园品酒，心思却不在这繁花之上，把玩着手中剔透的玉杯，暗自想着，一月时间已过，那女子怎还未出现，思索间便见管家前来禀报。“让她们去花厅。”管家闻言，即刻到门口接人去了。君陌琊一笑间饮尽了杯中酒，好戏开场了！
　　等管家将主仆二人带到花厅时，君陌琊早已坐在花厅主位上喝茶了。“参见邪王。”女子和那那名被唤作蕊儿的丫鬟行了一礼。他见那女子气质非凡，却以纱帽遮颜，在心中暗自讥笑，莫非是个丑女，面上却是不露声色，“免礼。悦意姑娘？”
　　那女子似乎笑了笑，柔柔地回答，“小女子确是悦意。想来王爷已知晓我的身份，只是不知老王妃现在何处？可否容我见上一见？”
　　“你来晚了，本王的母妃已于月前仙逝。”语气中有淡淡的哀愁。
　　“小姐，这可…”蕊儿似乎有些着急，还要说些什么，却被悦意呵止，“蕊儿！”只听她道，“实在失礼，还望邪王莫要责怪。”
　　“怎会？只是…”君陌琊故意面带难色。
　　“邪王有话直说便是。”
　　“那本王也不绕弯子了。本王近日将搬去城外别馆小住，府中无人，不知悦意是否能与本王同去？本王也好照料。至于你我的婚事，怕是要过些时日，悦意莫要责怪才好。”
　　“无妨，我与王爷同去便是。”悦意的态度始终极其随和，君陌琊一时也无法确定她是怎样的女子。
　　“那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前往如何？”“随王爷安排。”“来人，准备马车送小姐去别院。”“是。”
　　君陌琊与沈悦意的第一次相逢随着主仆二人坐上前往别馆的马车而结束。君陌琊在为即将开始的游戏心情愉悦的时候，沈家主仆却在进行着这样交谈。
　　“小姐，刚才未何不向邪王挑明你此次前来是为了解除婚约的？”蕊儿十分不解，虽说那邪王相貌俊美，身份尊贵，配得上自家小姐，可小姐明明答应了少主，怎又变了主意？
　　悦意幽幽一叹，“我原以为老王妃尚在人世，可由她开口解除两家婚约，而如今，这婚约倒成了家长们的遗愿，我又如何开得了口？”
　　“可是少主那里怎么办？”“阙他…唉，且瞒着吧，这一年他要闭关，不会知晓。”提到阙的悦意有几分无奈。
　　“悦意小姐，别馆到了，请下车。”车外侍卫恭敬的声音传来。
　　悦意搭着蕊儿的手踏下马车，抬首便看见别馆龙飞凤舞的匾额——锁琴苑，一时有些感慨，“不知这锁的是琴，还是情呢？”
　　“蕊儿，我们进去吧。”无论未来如何，我只需清心观世界，寡欲走红尘，手中无物，万相皆空，做自己的无蕊之花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