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看招》静思之

24、草落谁家

　　大夫匆匆赶来，替杜天雷清理了伤口，所幸只是皮外伤，稍稍处理了一下又被抱到了百花园。毕竟今日是杜天雷的周岁宴，主角不在可不行，况且最重要的抓周仪式还没有举行。

　　小厮们搬来了一张榆木雕云纹四角长案，上头杂乱地放着各式各样的物品，笔墨纸砚，算盘钱币，首饰胭脂以及吃食玩具等。在曜黑山庄的抓周里，还有一样是必不可少的，那就是闻名江湖的“镇庄之宝”——碧月宝剑。传说这把宝剑是杜家的祖先陪着先皇打天下的时候得来，先皇御赐的。此中的荣耀必定无需再说，妙就妙在从那以后，每次抓周抓到宝剑的男儿都成了日后曜黑山庄的庄主。所以这所谓的抓周并不仅仅是预测小儿的未来，更是预示了他能不能继承曜黑山庄。

　　“碧月宝剑？”由于坐在后排，西葵努力伸长了脖子朝长案上看，扑哧一声笑出来，“不会和《九品芝麻官》里一样拿出一条硬邦邦的咸鱼吧？”

　　杜逸把天雷抱到长案上，然后背着手静静地看着天雷的举动，不加以干涉。碧月宝剑被放在长案正中央最显眼的位置，剑柄上的碧色翡翠在阳光下十分耀眼，明眼的人都知道，这杜逸也是希望天雷抓中宝剑的，这样即使天雷是庶出，自己也可以名正言顺的让他继承曜黑山庄。月笙毕竟身体不好，这武林盟主的位置恐怕坐不牢。想到杜月笙，杜逸无奈地抚了抚额头，想当初他抓周的时候抓了什么来着？对，是宣纸，难怪现在成了文文弱弱的药罐子。

　　杜天雷得了空子，在长案上“匍匐前进”，首先向着五颜六色的花朵和胭脂爬去。众人窃窃私语，看来这杜天雷是个在花丛中打滚的好色之徒。不过天雷却没有把这些拿起来，又冲着碧月宝剑爬去。这小娃儿无心的举动此刻牵动着所有人的心。只见他伸出手指轻轻地点了点那剑柄上的碧色翡翠，又迅速地收了回来，敢情他还以为是什么洪水猛兽呢。杜逸也是死死地盯着天雷，这可是关系这曜黑山庄的前途问题啊。

　　最后，杜天雷却是出人意料的，一手拿起一支雪白的狼嚎，一手捏住金字砚台不放。刘氏明显地松一口气，这下人生出来的孩子哪里有这个当主子的命，想要继承曜黑山庄等下辈子吧。杜逸也是一僵，在天雷伸向碧月宝剑的时候他以为抓住宝剑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没想到却出了这一卦。武林盟主的两个儿子，一个抓了宣纸一个抓了毛笔，这让他颜面何存啊。

　　“杜盟主，恭喜恭喜啊，雷哥儿日后必是勤奋好学之人啊。”

　　“是啊是啊，雷哥儿必有一笔锦绣文章，终能三元及第啊。”

　　众人纷纷上前拱手相贺，真心有之，惋惜有之，讽刺亦有之。杜逸尴尬地笑着回礼，说道：“过奖过奖啊，这抓周只是一个玩笑罢了，最终怎么样，还得看孩子们自己的造化你们说是不是？不管怎么样，我这个当爹的都开心。”

　　西葵站在人群后头，看着杜逸，觉得他的笑容就和吞了苍蝇似的，说出来的话也是酸的要命，明明嘴角都在抽搐还要勉强地笑着。西葵觉得杜逸的周身弥漫着八个刚劲有力的大字：后继无人，命中带衰。反观刘氏，一脸轻松的样子。虽然杜天雷现在得宠，难保日后又是个短命的，这样月笙还是有很大的机会的。柳氏则是一向来事不关己的样子，觉得曜黑山庄传给谁对她来说都无所谓，反正死活这个好差事不会轮到苏淳的身上。再看王氏，这一次她就没那么沉得住气了，整个脸上“春意盎然”，写着“桃花欲放”四个字。常年待在后院得不到滋润的女人，毕竟有些饥/渴……

　　待宾客走后，所有人都默契地回到了前厅，老太太抱着杜天雷坐在上座，轻轻地拍着，口中念叨着：“我可怜的孙儿哟，高高兴兴地过周岁却挨了一大记，这造的什么孽呀，都是你娘的贱命犯了冲。”杜逸黑着脸坐在另一边，沉默不语。一手轻轻敲着桌面，一手规律地摇着手中的象牙骨折扇。一时间空气仿佛停滞了，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只是低着头站在一旁。

　　月季首先沉不住气了，被这低气压的气氛吓得哭起来，第一次奶妈还能说是意外，那第二次她就是砸场子了。月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又不敢大声哭，只能抽抽嗒嗒地说道：“奶奶，爹，月季知道错了，害六弟受了伤，请爹爹责罚月季。”

　　杜逸仍旧没有说话，他其实在想的并不是这一件事情。要说这杜天雷受伤他是心疼没错，但男人嘛，哪个身上没有个伤口的。他心烦的是这曜黑山庄继承人的事。一来今天抓周天雷没有抓中碧月宝剑，虽说无伤大雅但毕竟没有“上天注定”的继承人那么让人欢喜。另一方面，杜月笙是正室的儿子，虽说身体不好，但有着名正言顺的继承权。虽说刘氏还没有明说，但这些日子明里暗里地暗示了自己好多回可以把“展龙不醉”教给他了。但这个……就像要一个整天只知道种田的农夫去考中状元，不是不行只是说不定到头来白忙活一场。

　　“老太太，老爷，咳咳——”正在这时，香莲由丫鬟扶着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脸色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说几句都要停下来喘气，“雷哥儿也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也别怪罪季姐儿了。噗——”话还没说完，又一大口血吐了出来，屋子里顿时弥漫上了血腥气。

　　“这个家里还轮不上你来说话！”老太太厌恶地皱了皱眉，把杜天雷远远地抱开交给自己的贴身大丫鬟，拄着拐杖站起来，接着说道，“这样吧，这事我就做主了。香莲，眼看着你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天雷养在你身边我也不放心，怕是要把病传给天雷，就把天雷过继给其他奶奶们吧。”

　　“什么！”香莲惊得睁大了眼睛，但转念一想，自己怕是日子不多了，况且天雷跟着自己总过得不那么顺当，还不如过继给其他奶奶，虽然天雷不在自己身边，但不论怎么样，血浓于水，自己是天雷的生母，天雷若是继承了曜黑山庄自己将来就是老祖宗，也不用再看其他人的脸色了。这么想着，香莲恭恭敬敬地俯了俯身，对着老太太说道：“香莲全听老太太的安排，只要是对天雷好，香莲都愿意。”

　　“老太太，把雷哥儿过继给妾身吧。”刘氏首先说道。

　　“老太太，四哥儿早年就走了，把雷哥儿过继给我就当是给妾身一个念想吧。”王氏也不甘示弱。

　　“老太太，要不把雷哥儿过继给妾身，淳哥儿一个人也挺孤单的。”柳氏怯生生地上前一步，在整件事情的始末中，第一次发表自己的意见。

　　这三位奶奶的意见完全出人意料，刘氏、王氏甚至柳氏都一反常态地，想要把杜天雷过继给自己。仔细想想便知道，她们打得什么主意，谁得了杜天雷就离得到曜黑山庄更近了一步，也就是离荣华富贵又近了一步。本以为会成为累赘的杜天雷一下子成了香饽饽，却又让老太太和杜逸犯了难。那么到底过继给谁比较好呢？

　　“老太太，”王氏走上前去，用手绢揩了揩眼角，怅然地说道，“想当初四哥儿刚走的时候，妾身以为这辈子都会沉浸在悲痛中的，毕竟这是妾身嫁到这个家里第一个孩子啊，谁知道说没就没了。好在西葵这孩子还算懂事，有她在好让妾身没那么绝望。这不就把雷哥儿过继给妾身，妾身会把他当亲生孩子抚养的。”

　　“哼，雷哥儿跟了你还不是学得和你一样，虚伪做作。”刘氏抢上一步，微微带着些骄傲地说道，“不管什么说，我都是曜黑山庄的当家主母，把雷哥儿过继给我名正言顺。况且……”刘氏瞥眼看了看杜逸的脸色，接着说道，“况且雷哥儿日后八成就是曜黑山庄的继承人，那么过继在正室的名下也好让大家信服，老爷你说是不？”

　　西葵偷偷地看向杜月笙，只见他站在阴影里脸上的失落显而易见。不管怎么说，他的娘亲在他的面前竭力地去争取另一个儿子，还口口声声地说就是将来的继承人，就算是再坚硬的心都不好受。何况是个孩子。

　　“可是……”王氏还想说什么，却被老太太喝住了，老太太用拐杖点了点地，说道：“你们这几个，没一个好东西，成天想着的都是怎么让自己好过，若是天雷跟了你们还能有什么好日子。活脱脱就是一个让你们往上爬的工具罢了。逸儿啊，就这样吧。”老太太转向杜逸说道，“就让雷哥儿跟着我过活吧。”

　　“咳咳……老太太，难道你要带着天雷去庙里生活吗？”香莲未语泪先流，想到就要看不见儿子了，喘都喘不上来，“雷哥儿还小，不能那么小就没了娘啊。”

　　“难不成我还会亏待了他？”老太太厉声说道，“念在你爱儿心切的份上，从今天起我就搬回来住了。”

　　一听这话，刘氏和王氏都变了脸色，这就意味着，从今天开始要抽紧了骨头过日子了。王氏脸上有着明显的失落。在这后院，儿子就是生活的保障，其他三位都是有了儿子的，独独自己子嗣单薄只有个女儿。连个“低保户”都算不上啊。西葵看在眼里，心中一片清明，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心中想道：“或许，可以和王氏做一笔交易。”

作者有话说

　　一早就来补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