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讨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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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悫便提了两大盒茶点来到城东灵安堂，想向吴先生再讨一些谷里春，灵安堂是暯城最有名的药铺，但铺子很小，更地处偏僻，远离闹市。灵安堂有个规矩，非疑难杂症不瞧且一日只瞧三名病患。今日悫忙完阁中杂事忙往灵安堂赶，到门口也已是申时，只瞧竹门紧闭，门上挂一木牌，上以正书写到“明日请早”。
悫心想自己不是来瞧病的，也并没坏了规矩，便光明正大的拍起门来，啪啪啪~“吴先生~~~”就这么又拍又喊的过去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还不见有人应门，难不成是出去了？但这门却是从里面栓上的，屋内显然有人，还能在午睡？哪能睡这么熟，这样的动静都醒不过来？正在悫以为今天要无功而返之时，里面的房门竟开了，出来了个青年，个头不高，瞧着也就二十来岁，衣着朴实，灰蓝色的粗布衣裳，甚至还打了几个补丁。悫想，这该是吴先生的徒弟吧...透过门缝瞧这青年抱着一摞药材向外院走来，悫心里又燃起了希望，不见师傅，让这徒儿开门进去坐坐喝口茶也好...
“兄台，这位兄台！在下是弦鸣街悫阁的少东家司空悫，今日前来拜访吴掌柜，多有叨扰，还请兄台给在下先开个门...”悫声如洪钟，生怕这青年听不到。
谁知这青年还真真没理睬悫，不紧不慢的竟在院中晒起药材...
悫有些不悦，离了没有十步，没有理由听不见，这可就是有心的了，不乐意接待说白了就是，干什么不理人，毫无礼貌可言！悫越想越气，捡起脚边的一颗小石块便向院内青年掷了过去...
“啪~”一声闷响，石子击中了少年的肩头，果然，少年终于是有了动作，先是摸了摸被击中的左肩，又看了看地上的石块，这才回头望向院门...瞧见有人站在门外，也没吱声询问只是疾步向院门走去。
悫觉得有些可笑，这青年反应可是真慢...
门总算是开了...悫细看这青年，长得十分清秀标致，让人很舒服的长相，穿这么一身粗布衣裳瞧着都如此赏心悦目...青年一副人畜无害的恬静表情已让悫的气散去了大半。
离的近了才发现，这青年其实并不矮，与自己身高竟差不了多少，只是特别瘦。悫恭敬的行了个礼，微笑的将刚刚那番话又说了一遍：“在下是弦鸣街悫阁的少东家司空悫，今日前来拜访吴掌柜，多有叨扰，请问先生可在府上？”
青年依旧没吱声，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复而又摆了摆手...
这个青年原来是个聋子...素闻十聋九哑，这青年看来也无法出声说话，悫顿时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特别想扇自己一巴掌...
悫随青年走到屋内，一进门便看到整整一面墙的药斗子，最上面两层还打了架子，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药斗子前面是一节老旧的楠木柜台，笔墨，等子称，铡刀，药筛子，铜捣钵一字排开，房间角落还放着个蹍船，靠着东墙摆了一张桌子四只椅子，整个布局非常简单，想必吴先生平日就是在这里瞧病的吧。
青年引着悫坐到椅子上便去柜台取了纸笔过来，递给悫，悫知道这是让他写明自己想说的话，便接过笔写到“在下是弦鸣街悫阁的少东家司空悫，今日前来拜访吴掌柜，多有叨扰，请问先生可在府上？”
悫写完便将笔又还给青年，青年在自己面前的纸上写了几个字递给悫，悫看了之后，俊脸是青一阵白一阵...只见青年字体娟秀，工整的蝇头小楷在纸上写到“在下便是吴疾。”。
这青年竟然就是吴先生，其实吴先生一直都是深入简出，并未去过悫阁，所以悫没见过，市井间也只是流传吴先生医术赛华佗，别的并没有耳闻，茗爷也是听了传言觉得吴先生与自己应当兴趣相投便背着茶具登门拜访了，二人因而成了好友，但茗爷也不多说这个吴先生，只说与他一见如故……
悫一直觉得医术高超的中医必定年岁不小，慈眉善目，未曾想原来这个吴先生如此年轻，眉眼清俊，竟还身有残疾...顿时一种不知是同情还是敬佩的复杂感觉跌宕全身,眼波流转盯着面前这个瘦弱的吴先生看了许久......
悫察觉到了自己行为相当不礼貌，便收拾了情绪，振作了精神，接着写到正题“前些天爹爹向先生讨要了一匙谷里春，却被耗子糟蹋了，爹爹为此事眉头不展，悫儿这趟便是向先生再讨要些茶好让爹爹再展笑颜。”
吴疾看了这段话，先是一顿而后写到“那已是最后一匙。”
悫看了这行字表情非常失落，而后又写到“那敢问先生这谷里春还有别处可得吗？”。
吴疾看了看悫，眉头淡淡一蹙，接过笔写到“谷底”，这两个字他刻意写得很大。
谷底...谷底......悫看到这两个字便开始思忖，谷底...就是传说中那个鲜有人入的谷底，就是那个景色诡谲的谷底，就是那个居有仙人的谷底...悫的心中产生了无数疑问，若只有谷底才能寻得这谷里春，吴疾的茶又是怎么来的？
悫再三掂量还是决定问一问吴疾，便在纸上写到“那先生的茶是何处得的？”。
吴疾像是知道悫要问这个问题，马上写到“友赠”...
这就没法再问下去了，本就跟吴先生不熟，哪能打探人家朋友的事，再说他又如何知晓他那朋友是哪得来的茶。悫忽然觉得自己很傻，他爹爹怎么能没问过这茶的由来？一定是问过却也是无所获才无奈讨茶喝。
“那在下就先告辞了，真是劳烦先生了。”写下话，互相行了礼，悫便若有所思的朝门外走去...
忽听到身后“呃..啊...”的声响，悫便回过头去，居然是吴疾发出的声音，悫也走到吴疾跟前问道“先生是要说些什么？”复而又发觉吴疾听不到，便要到厅内取纸笔，但吴疾却拦住了他，眼神专注迎上悫的双眸，竟还开口说了话，声音飘忽，音调奇特：“莫下苦（谷）！”
悫稍作反应说道“先生能听懂？”，吴疾指了指自己的眼又指了指悫的唇说道：“慢些，懂。”
原来并不是能听懂，而是能看懂。悫点了点头，将语速放得极慢，说道：“先生是让我莫下谷？”
吴疾点了点头，而后加重语气说道：“苦（谷），险！”
悫笑了，看着吴疾过分严肃的表情说道：“先生莫担心，悫并没打算入谷。”想了片刻接着又说：“先生声音很好听，为何开始不出声呢？既能看得懂又何必用纸笔，怪累的。”
这话分明带着些戏谑，吴疾见他说了这话也没恼，还是那副严肃的表情说了个很长的句子，做了解释：“长久不说，已忘了许拖（多），听不欠（见），难说得清。看岑（唇），伤神。”吴疾边说边用手比划着，以便悫更好的理解他的发音。
是啊，看人说话得多累啊，想必诊病的时候他也得这么专心的看，一天三个病患并不是摆架子吧，只是对自己能力没有信心，多了真的瞧不过来吧...悫忽然很心疼，面前这个瘦弱的青年成为人人称道的赛华佗到底要付出多少？这是一个正常人没法设想的。
“先生有空何不去悫阁坐坐？就算是散散心也好。”悫向吴疾发出了邀请。
吴疾想了片刻，开口：“人拖（多），不自在。”。
悫理解的点了点头，说道“那以后我得空来找先生罢！”
吴疾看着悫的唇，而后盯着悫笑盈盈的眼睛，过了很久才缓缓点头。
悫笑意更浓：“那可就说定了，先生，悫先不打扰了，您也休息吧。”两人互行了礼，悫便离开了。
吴疾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双眼一直追随着悫的背影，直到悫消失在蜿蜒的小道上才掩了门转身进屋。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讨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