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殁》涟殁

4、探谷

　　悫从灵安堂回到阁中已有三日，日日都在琢磨这“谷里春”。
　　悫也到了舞象之年，难免年少气盛，对那谷底确实好奇，加之觉得自个轻功还算过得去，进谷瞧瞧也未尝不可......
　　其实悫阁的三层倒也没有什么惊天的秘密，只是摆满了各种书籍，好似说书先生口中的藏经阁，足足十余支大书架，最里面的一架书，翻开看，却没有几个字，尽是些小人做着各种动作，自打悫识了字便天天瞧日日看，茗爷倒也不阻止，由他翻阅，悫天资聪颖，模仿着书上所绘的动作，一招一式也像模像样，七八岁的时候书架下面两层的书也已被习得差不多了，十岁那会已是遍读群书，博古通今，十二岁时便接管了悫阁的生意。
　　悫阁秘籍的摆放并非随意摆放，而是有章可循，按修炼的难易，威力的大小，从下至上分门别类，悫年幼时只能取到下层的书，而下层则是一些强身益气的内功心法，接着便是轻功，轻功习得简单，正是所谓学会容易学精难，能掌握到何等程度全看习者的根骨悟性，悫学的很好，飞檐走壁早已不在话下，运内力也可一跃数丈。
　　书架高处的上层武功，悫也一一翻看了，只因随便哪一本都要修炼个十年八年方可略有小成，若想大成，半辈子都得耗了下去，又不打算当武状元，也无心去闯荡江湖，自己就是个生意人，会些健身保命的功夫也是够使了，十二岁之后悫就不再习武了，只是得空就打坐练气，年纪轻轻也算得上内功不浅。
　　悫对自己的轻功素来是有些自信，对那深谷也感点兴趣，平日不得理由也不好贸贸然去那谷底，心想，这次借着给爹爹寻茶的机会顺便到谷底一探究竟，探一探这谷底到底是何种景致，到底是有仙有鬼...

　　今日是十五，厅内人特别多，刚过午时竟是座无虚席，多为妙龄女子，且各个体态婀娜，妆容精致，因此男宾客也比平日多了五层，所有茶侍都忙得不亦乐乎。
　　悫阁每月初一、十五开茶艺课，由茗爷教授，这自是悫的主意，但茗爷倒也自得其乐，来听他授课自然是对茶有意，对茶有意之人茗爷从来都是欢迎的…
　　只是，课开了一年有余这氛围愈发的诡异，本是只有男子，到如今却是只有女子，再难见到男子了...这点悫也早就发觉，只是并不在意，总之这授课是要收银子的，只要有人来就是赚了，无本的买卖，不做才傻...呃...也不能算无本，茗爷得牺牲点色相...悫倒看得淡然，曾曰“有了不用，那就叫糟蹋东西...”
　　这些来习茶艺课的女子多为大家闺秀，荷包里有的就是银子，赚她们的钱自然是容易得很，悫这主意不但赚了人家的钱，还让人家打心眼里乐呵。
　　“既然每逢初一十五生意都这么好，何不将茶艺课多设几堂？”茶侍们曾这样问悫。
　　悫则答道，“少吃方可多得味，即便是我那个败家爹爹，看得多了也有看腻味的一天，好比我，就是个例子...”听到这，茶侍们无不点头表示十分赞同...
　　“悫少爷，其实很多姑娘是冲着您来的。”茶侍也曾这样打趣，不过这也属实。
　　“该干嘛干嘛去，莫在这说胡话？”茶侍们相视而笑便四散开去干活了，悫虽饱读诗书，生意精明，但这方面的事儿向来迟钝得很，十六岁还未开窍……

　　忙忙碌碌已到未时，茶侍猴魁在外厅沉声喊道：“请前来习茶艺的各位小姐挪步内厅雅间‘闻也醉’。”
　　这是到了授课的时间，只见衣裳花花绿绿的小姐们纷纷轻移莲步向内厅走去，若是加上些烟雾，那就宛如仙女下凡。
　　悫瞧着外厅客人去了大半，茶侍也清闲下来，便踏出了悫阁向城东走去，既然打算下谷，地势不可不探...
　　施了轻功，从弦鸣街至东郊山脚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若说这东郊，平日去的人极少，只是偶有几个采药打猎的，一次也没去过就贸然入林很容易迷路，悫便在山脚下的草房里找来个采药的老汉，老汉在东郊采了大半辈子的药，这山林就如同自家的后园子，悫撂给他一些碎银，请他给带个路。
　　老汉也不贪，说道：“那谷其实怪好找的，不用给钱，俺带你去就是了。”
　　悫看这老汉朴实善良断然不肯再收回银子，便心生一计：“那这银子算我买药材的钱，下山的时候我来取。”
　　老汉听到这才憨厚一笑，连连点头。
　　正如老汉所言，这谷并不难找，只是平日无人进入，没有一条现成的路，到处野草丛生，这趟将野草踩倒，并在树上做上记号，下次来便很容易找得到。
　　虽说是不算远，但山路难走，用去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是到了谷口，悫支老汉回去，老汉觉得一路记号做的详尽，这少年走山路也是把好手，嘱咐少年下山莫忘来取药，便放心的回去了。

　　细看这谷口不足一丈宽，悫伸头忘向谷底，黑咕隆咚，的确看不到底，取块石头抛入谷中，半天也未有声响...难道真如传闻所言有千丈深？再看向谷口四周，植被茂盛...悫忽然想到了什么，便俯身扒弄面前的杂草，忽而有所发现，便停下了手头动作，露出个得意的笑容。
　　藤蔓，手腕粗的藤蔓在杂草的掩护下蜿蜒生长，有它，下谷便简单的多了，悫在四周搜罗若干根藤蔓，以内力将其打断，而后头尾互相编在一起，一个时辰过去后，悫的身边藤蔓已盘有半人来高，见天色渐晚悫便下山回家去了。
　　一连数日悫都是未时出门，去谷边编藤蔓，谷口四周的粗壮藤蔓几乎都被悫给编了去，琢磨着藤蔓已接有数十丈，便投入谷中，能不能到谷底是不清楚，无论如何可先解一解这躁动不已的好奇心，悫已决定，明日下谷...

　　悫这几日都是从侧门进悫阁，去房中换了衣衫才到外厅招待客人，上山编藤蔓哪有不脏了衣衫的道理，倘若让茶侍跟爹爹起了疑惑，就不妙了...
　　今日一如前几日，悫从侧门悄然进入悫阁，穿过花园来到自己的房间，一推门，浅儿却在里面坐着，瞧见他的悫哥儿终于回来了，浅儿迎上前来就要抱，但跑到跟前动作却戛然而止，还往后退了两步,皱着眉头问道：“悫哥儿...你做什么去了，弄得身上青一块黑一块？”
　　悫被问住了，一时不知拿什么理由搪塞，眼神躲闪，说道：“小孩子别问这么多！”说完便从柜中取出一套干净的衣裳要换。
　　“哼哼~悫哥儿~我可知道你的秘密~就别骗我了，我瞧你跟茗叔是越来越像，也编起故事了~”浅儿机灵的大眼第滴溜乱转，嘟起小嘴，抱起胳膊，假装生气。
　　“你知道？你个小孩儿知道什么？”悫当他随便一说，根本没当回事，继续换他的衣服，下谷一事，没人知道，连去探谷也只有那个采药老汉知晓。
　　“哼！我就是知道，前几日悫哥儿去东郊山脚下了吧...”
　　悫听到这，动作顿了顿...
　　“去采药大爷家问路了吧...”
　　悫听到这，停了动作转过身来...
　　“让大爷引你到谷边了吧...”
　　悫听到这未系衣带便坐到了浅儿对面的凳子上...满脸疑惑...
　　“哈哈~我就知道是你，那大爷平日不但采药卖，也砍柴卖，我家可就烧他的柴，柴干，量足，好着呢~昨日他来我家送柴，跟下人聊天时，碰巧被我经过听见，说是前几日有个俊俏少年给了他好些银子问那仙人谷怎么走，还说那少年手生的比我家那些丫鬟好看得多，跟玉雕出来似的，掌心还有一颗朱砂痣...”
　　浅儿说到这夺过悫的右手，摊开他的手心，果不其然有颗鲜红的朱砂痣...
　　浅儿得意的仰着头“哈哈~旁人可能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
　　悫无奈叹了口气，既然有这样巧的事！
　　“好吧好吧，问路的就是我，莫要跟茶侍说，茗叔更不要说！”悫看不认账已是不可能了，便承认了。
　　“悫哥儿到底是想干什么？难道...难道是要下谷探险吗？”浅儿来了精神。
　　“不是不是！那谷奇险，你又不是不知，我哪下得去？”悫这也不完全算胡说，到底那些藤蔓是不是能下到谷底的确不得而知。
　　“哼~少骗我了，悫哥儿要是再骗我，我就去告诉茗叔！”这小子竟然将了悫一军。
　　悫看不说不行便实话实说全跟浅儿交代了。
　　一说完浅儿便嚷着要随悫一块入谷，悫立刻拒绝：“不行，你又不会功夫，要出什么事我可担待不起！”
　　“谁说我不会功夫的！”说着浅儿就在屋里比划了起来，还算有点模样。
　　“嗨!别比划了！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我还不知道？还不都是我教的！”
　　“不嘛！就是要去，不带我去我就找茗叔去！”这小孩任性起来真是没辙！
　　“好吧，好吧，带你去看看，但不能入谷，只能在边上瞧！”
　　“嗯嗯~悫哥儿最好了~”浅儿满意的点着头。
　　悫还是妥协了，若真被爹爹知道了，这谷是别想下了，爹爹虽说平日里没个正经但对自己却是极关爱的，记得小时候一次发热，昏昏迷迷每次睁眼都能瞧到爹爹的脸，虽是万分憔悴但还是哼唱着自己最喜欢听的小曲儿，好了才知道自己昏睡了五夜，爹爹便守了五夜。下谷这种危险的事爹爹断然是不会答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