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殁》涟殁

23、之愚（下）

　　“盟主认识家父？”默十一也有些惊讶，尤其看到他如此的反应。
　　“哼~默堂堂主谁不认识！若今日是他来，我还真可能被结果了，你嘛…”盟主马上收拾了情绪，正色道。
　　“盟主，看来你十多年未见过家父了…”默十一有些苦涩的笑着说道。
　　默翛的死，默谷之外并无人知晓，默堂的买卖还是那样经营，默翛的传说还是那样流传。默翛本就是一个比较适合于传说的人物，能活在传说中也好…
　　“二十年了…”盟主仿佛陷入了回忆，眼神有些迷离…这回忆看来还很美好…忽而回了神补了句：“不过他的传说却一直不少。”
　　哎~传说…总是传说，关于默堂这个地方，关于默堂中的人从来都只有传说；这便是默堂能在江湖上立足的缘由，默堂从来都是神秘的，甚至被神化了。
　　说默堂从来未失过手，这当然不可能是真的，若杀手每次都能安然无恙的完成了任务回到谷中，那要医阁何用？默堂是用命赚钱的，杀一个高手一万两的定价并不算贵，一个高手的命可能需要很多杀手的命去换。
　　默翛成立默堂的时候，将杀手的住所与自己的宅子分开来建，分开的彻彻底底，并亲手在门上刻了个“默”字，只是他故意将字写成了“黑犬”。在默翛眼中，杀手的命并不值钱，与野狗的命一般贱。
　　默十一成了默堂主人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将这门上的“犬”字用内力抹掉了。不再让杀手冒险去杀他们定然杀不了的人，每每遇到不好解决的，例如他面前这位天人盟盟主这般的角色，都是亲自出马。
　　默堂的名气很大，这就使得默堂要背上很多莫须有的罪名。好比有人被杀了，不知道凶手是谁，大家猜测一圈总是能想到默堂。
　　有些猜对了，但肯定不是全部。会杀人的不仅仅只有默堂，其实很多人都会杀人，尤其在有仇恨壮胆的时候。
　　其实默堂并不在乎多背一两个仇家，也不在乎多背一两百个仇家。很多人嚷嚷要除掉默堂，但几十年还没有一个人找得到默堂，可能并不是找不到，而是没有必要找默堂，默堂说到底只是个工具，杀人的工具，好比是一柄剑一把匕首。找一件凶器从来都没有意义，除非这凶器在凶手身上……

　　“是啊…他的传说一直不少……”默十一喃喃的重复了一遍，默翛死了他当然是知道，那些传说当然不可能是默翛的，有些是默十一的，有些不知道是谁的。
　　整个默堂都是传说堆砌的，多一两则传说也无妨，默十一不想解释，也不必解释，跟一个将死之人解释这么多干什么呢，他今日已经费了够多的口舌。
　　“我看，你回去罢，换默翛过来杀我！”盟主沉声说道，轻蔑的打量默十一，瞧他这单薄的身子骨，细皮嫩肉的样儿，实在是不该握着把匕首。
　　默十一散乱的发丝贴着面颊，竟有种难以形容的妩媚…扰得盟主顿时□□大动，毫无遮盖的茎物竟高昂起头！盟主似乎觉得这事理所应当，低头看了看复而悠悠说道：“还不快走？若是还呆在这，我可就不这么客气了…”语毕补了个□□。
　　默十一面色愠怒，沉声道：“事不办利落，没有走的道理！”声音刚出口，利刃也已离手。
　　盟主稳稳接住，嘲讽的看向默十一，刚要张口说话，默十一又向他掷去一刃。
　　不只一刃，默十一动作奇快，顷刻间已投去数十刃，原来那柄软匕首是由无数片利刃拼接而成。
　　盟主见无法全数躲过竟一把抓起身边娈童，当了盾牌，数十片利刃全部刺在娈童身上，娈童即刻便咽了气。
　　盟主大怒，一把将娈童尸体丢到水池之中，水花四溅，整个水池转瞬间已成了血色，娈童的尸体漂浮在血红的池水中，四周飘着五彩的花瓣，娈童还保持着死时惊讶的脸孔，瞪着眼，张着嘴，那张涂满脂粉的脸也被血水化了开去，说不出得诡异……
　　“哼！偷袭！找死！”盟主说罢从床边架上取下宝剑，运足气力飞向默十一，默十一不徐不疾巧妙躲过，似乎是预料到了他的招式。
　　盟主面露惊讶，而后又向默十一刺去，连着施了一二十招，全是致命的杀招！但没有一招击中，无论他是劈是砍是刺是削，默十一都能从容躲过，并且几乎没有挪动步子。
　　不多时盟主已是大汗淋漓，退开了一丈远，皱着眉望向默十一，满脸的疑惑。
　　“盟主，你这一套‘天人合一’使得的确很好，只是后面两招是不是略有些急促，如果我没记错‘天人合一’最讲究的便是平心静气。”默十一负着手，这段话说得格外中肯。
　　“你！你习过‘天人合一’！”盟主可以肯定，默十一知道这套剑法每一招的弱点。
　　剑法，不单单是剑法，所以的武功，都不能天下无敌，再强的招式都有弱点，只是高手会将弱点藏得很好，并不容易找出。但若是找到这弱点，这招便很容易便能被躲避或破解。
　　没有人会在第一次被一套剑法袭击时就发现每一招的弱点，并以最最巧妙的方式避过，除了这人已将这套功夫烂熟于心……
　　“哦，在下只是有幸得到一本‘天人合一’的剑谱，收集武功秘籍算是我的一点小爱好，有的客人以武功秘籍折些佣金，我也是欢迎的。这本‘天人合一’便是文睢用来折价的，我也只得了三天，只从头至尾粗略的看了看…..”默十一笑着说道，谈到自己的那点小爱好他总是能笑得很满足。
　　盟主从新审视了面前这个男人，三天…仅仅三天就能将找到‘天人合一’所有的弱点，原来世间真的有这般的武学奇才。不愧为默翛的儿子……
　　天人盟盟主，洪天，二十年前见过默翛一眼，仅一眼却足够惦念整二十年。
　　二十年前，洪天还不是洪盟主，只是个小帮派的小帮众。入帮没多久便见到副帮主被人杀害。
　　那时的洪天胆小怕事，躲在水缸后头远远的目睹副帮主被杀，杀他的是一个红衣红发的男子，男子飘然而至，只扬了扬衣袖，副帮主还没来及反应便直直倒地，再没了动静。
　　洪天的魂都被摄了去，很奇怪，他并不怕这个男子，明明知道很危险，却忍不住想靠近他，犹如飞蛾抵御不了火焰的诱惑，洪天想扑向这个火焰一般的男子……但他还未站起来，那人身子一晃便飞走了，洪天顺着他飞走的方向望了许久，完全不理会面前有具尸体，副帮主的尸体……
　　之后洪天听了很多默堂的传说，也听了很多默翛的传说，他知道那日杀害副帮主的便是默翛，但他不说，他将这个秘密藏在心里，仿佛这样他就能离默翛近一些，他不想与别人分享默翛的秘密，这是他一个人的秘密……

　　“盟主，下面该我出招了。”默十一话音未落，已移到洪天身后，扬了扬衣袖。
　　洪天身子刚刚转了一半便僵在原地，先是微微惊讶而后竟浮出个释然的表情，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随之整个人重重倒在地上。
　　洪天已动弹不得，也说不了话，但很意外的，他的眼神中没有愤恨，看上去竟很温和。他缓缓闭上眼睛，嘴角似乎还带了一抹笑意…
　　默十一击了洪天的厥阴俞穴，默十一不知道他今日杀洪天的手法竟与二十年前默翛杀那个副帮主的手法一样……默十一当然也不能理解洪天死时的那一抹笑容……

　　“要命要命！大侠，你太厉害了！一招就要了盟主的命！”声音从门口传来，默十一警觉的望向门的方向，手上已备了一枚利刃。只见一个小童满脸崇拜的瞪着自己，小童看上去不过十多岁，长得倒是有些灵气，尤其那双眼睛，并不很大，但泛着光华，很有神采。
　　“大侠，你别杀我啊，我带你出去。”小童眼很尖，瞧到默十一手上捏着暗器，忙忙说道，说话间还手脚麻利的将房门闭个实在。
　　默十一注意到这孩子只有一只胳膊，右边那条袖子干瘪空虚，搭在身侧。
　　这孩子看到眼前这番景象竟一点不惊不怕…反倒很兴奋……
　　“你…”默十一刚刚开口便被小童打断。
　　“大侠，我叫景之愚，大家都叫我阿蠢。你看，在这地方我只能天天给盟主洗床单…我这会就是来收床单的…哎~什么本事都学不到，不如你收了我吧。”说着跑到默十一跟前。
　　“你…”默十一要开口竟又被小童打断。
　　“大侠，你那招太厉害了！就那么一点盟主就死啦！！！”景之愚边说边拿手指比划“你就教我那招吧！大侠，你别瞧我一只胳膊，学东西快着呢，你看，学东西要的是脑壳，跟胳膊多少没关系，你说是吧~”小童说着仰着脸冲着默十一灿烂一笑，两只眼睛弯的像月牙一般，左边面颊浮出一个小小的梨涡，搭配上他的那颗小虎牙说不出的俏皮可爱。
　　“你…”默十一的话第三次被打断…
　　“大侠，我其实也挺可怜的，天生就少条胳膊。去年家乡招了灾，爹娘都死了，想着找个帮派学些本事，哪哪都不收，好不要容易混到天人盟里头，居然让我洗床单！大侠，你收了我，只要教我本事，我帮你洗床单啊~洗衣服也成呐~洗……”景之愚话未说完，默十一便将他提起，破窗而出，几个起落已飞出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