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宿双飞过一生》苏夙

4、【番外4】泷绯

　　宏伟的大殿，诉说久远的古老，也许不为人所知，却不会改变它曾被神所洞悉的命运。这个世界上没有秘密，只有掩耳盗铃的自欺欺人。可是没有人愿意承认。因我们，终是向往着美好的人类，哪怕只能得到一丝丝幻觉中的欣慰。太绵长的呼唤，没有人愿意聆听。太痴怨的深情，没有人勇于承受。太卑微的誓言，没有人肯去相信。所以神啊，我在此恳求得到你的宽慰，以我最真挚的向着你的忠诚之心向你起誓，我愿意把所有的一切奉献给你，以换取您对泷城所有的怨怒和处责。

　　我是一个小小的侍婢，服侍着在神殿里那个正在接受神最圣洁的教诲的光鲜少女。也许很多人的生命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可是我却依旧没有丝毫的怨恨，因为我可以陪伴在那个女子的身边。我喜她，因她的单纯和洁白。不残忍不刁蛮，会用认真的眸子望着我，轻轻地唤我“苏姐姐。”因她倔犟地让人心疼的性格。皇宫贵族之女必须学习媚惑，以示对男子的尊重。她拒，宁以相等时间跪于神殿里忏悔。因她朱唇皓齿，萤亮双眸，绵绵发丝，如碧水般潺潺，纤纤体材，若娇燕般婉转。

　　今日，是泷城最盛大的神祭，因为泷城唯一的公主——泷绯终于成年了。那一日早晨醒来，像往常一样侍侯公主起床，却见她躲在五彩蚕丝织成的帐子后低低缀泣。我唤她，公主。她闻声扑入我的怀中，依然惊恐。每日换洗的洁白的床单上，留有一片鲜红。我亲爱的公主，你终于长成一个曼妙的女子了。泷绯公主，这是一场属于你的祭祀。

　　“祁福开始。”这是祭祀的最后一个环节，由她身边所有的人按次位为她祷告。
　　“等等。”公主疲惫地从蒲垫上起来，“国师，我都已经在神殿跪了五个小时了，让我休息一下吧。我昨夜梦见佛组对我说，祁福一定要在太阳落入地平线的一瞬间完成，才能最快地得到上天的应允。”说罢，拉着站立在国师旁边的艾笙殿下，一溜烟地从大殿跑出来，用空余的右手拉上我的左手，带着我一起跑向外面。
　　“哈，终，终于，逃离那个地狱了。”公主因刚刚剧烈地跑动而有些气喘。我轻轻地抚过她的背，好为她顺顺气。
　　“泷绯公主，把神殿叫做地狱可是大不敬的噢。”艾笙殿下微微地皱眉。
　　“好啦，你说不可以，那我以后就不这么叫了啦，不过你答应过我以后要叫我绯儿的，不许再叫我泷绯公主了噢。”
　　“公主对未来的夫君真是百依百顺噢。”我忍不住消遣一下泷绯公主。看到两个孩子的脸都有些泛红，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对了，在神殿的后面有一座求签的寺庙，听说里面有一个钟器专门用来盛放愿望。我们一起去玩一下好不好？”这个公主，真是什么好玩的都逃不过她的法眼。

　　“咚。咚。咚”钟响敲击的黄昏是那么肃然，人们又一次将要告别阳光，迎接黑暗的降临。眼前的两个孩子，认真地写下自己的心愿，想要挂在钟器内，不过，还是差了些高度。
　　“苏姐姐，你把我抱起来吧，那样我就可以够到了。”公主说完已经伸出手，作出小时候向我索抱的动作。我依允，自己一直都很喜欢跟公主亲昵，因为可以闻到她身上好闻的气息。有一点像荷花的清香。
　　“苏姐姐，我也要。”艾笙殿下依样伸出双臂。却被公主打掉。
　　“不行，苏姐姐只可以抱我一个人。”
　　“凭什么啊？她又不是你的专署品。”
　　“谁说不是的，她就是我的！”
　　“哼，她不是你的，她只是奉命服侍你而已，等她满了20岁，就可以出宫了，然后她还要嫁人，怎么可能是你的呢？”
　　她沮丧地看着我，神情里带着疑惑。我微笑，公主果然还是小孩子呢。
　　“好了，公主，殿下都不要吵了。苏儿是公主的没错，不过苏儿也是殿下的啊，没有看到公主独立以前，苏儿是不会嫁人的。”说完，抱起殿下去挂心愿。
　　“那就是说，你还会嫁人，是不是？”公主忧伤地望着我。一句言语，让我错愕了许久。
　　“好了啦，再不回去他们又要骂人了。”艾笙殿下已经走出钟器，示意我们快些回去。

　　最后的祁福终于开始了。从国王，到艾笙殿下，然后是国师，接着是文武百官，尔后是宫中大小侍卫，最后，轮到了我。我一步一步地走到神像前，脚底有一些虚，自己毕竟只是一个丫头，又怎么经历过这样旷大的局面。我跪在蒲团前，向神开始祷告。默默地念，愿世世侍奉佛组。愿终身效忠泷城。愿可以为公主抵挡所有灾难，在此以自己的低微福旨向上苍请求，请以之的千百倍，降送给我最亲爱的泷绯公主。

　　最后，我接过住持手中的剃刀，割去寸发，作为对神的供奉。相传，古代必须以贴身侍婢的生命作为供奉呢。如今为体现宫廷的宽仁，而改为落发。仪式终于在夕阳西下的瞬间完成。

　　然而我没有想到，回到宫殿后，公主就这样一病不起。所有的神医都没有丝毫头绪，没有人知道公主因何而病，也没有人治得好。她如同失去魂魄一般整日整夜地嗜睡着，每天只能在午后清醒一两个小时。她曾经红润的脸颊一日比一日显得更苍白。那日，我煎了药，送去给公主，让她在清醒的时候服下。欲推门而入时，听到里面传来的对话。
　　“我说过了我不允许。此事不必再提。”
　　“可是公主，这是你唯一的希望。你明明知道。。。”
　　“够了，退下。”

　　我慌然地进入，很少听到公主如此愤然的口气，定是什么大事。可是无论我如何问她，她就是不肯说出。刚刚看到神殿的住持急急地退离，却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难道，此事与我有关吗？眼看公主嗜睡的时间越来越长，神医们都说，再此下去，公主必会耗尽而死。想起最后那句“唯一的希望。”我决定去找住持一探究竟。

　　“苏姐姐，你吃些东西好不好？”公主微微红了眼眶，端着饭菜，举在我的面前。我不语，只是专注地看着她，面色开始渐渐好转。也许，住持说的是真的。公主所受，乃是神的惩罚，唯一的解法就是替身的生命，公主的贴身侍婢因在最初选择时就核上了生辰阴阳等诸多因素，无疑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的最好的替身。只要禁食，直至体内不再含有丝毫凡尘杂质，佛组便会接受你的供奉，不再落难到公主身上。
　　“公主，你抱抱我，好不好？”我向她提出最后一个请求。今日已是我滴水未尽的第七日，我可以感到自己也许撑不了几个时辰了。只是我害怕如果我闭上眼睛后，不像人们所描述的那样可以默默地守护自己疼惜的人，如果留下的只是长久的黑暗，我该怎么办？有的人说的没错，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面对死亡的无知。她用手臂慢慢地圈起我的身体，像往常一样，习惯地把头枕在我的肩上。还是那么熟悉的香气，清新自然地包围着我。
　　“苏姐姐，如果你是我一个人的，多好。”她的口中有一丝嗔怪。我的眼睛已经再也无法睁开了，觉得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睡过。

　　公主，我不配只属于你，所以我只能回到上天那里，默默地给你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