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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六十六章 生怕那慧性灵心偷改 ...

  •   很显然,黛玉和宝玉想到了一块儿去。将所谓的佛门清净地,拜见主持的礼数,当做了可以相见的机会。只看这个,便知道这两人其实都是个离经叛道的性子。偏他们还没觉着有任何不对!
      宝玉一听说林家黛玉等人要来,心中便十分高兴。
      于是也不主动说要避开的话,只是看着观明。
      那观明已经六十来岁了。正如黛玉所说,那真是世事见惯。但是甄宝玉和黛玉的年纪都还小,他再世事见惯,也想不到私情之类的词汇上去。
      他想了想,看宝玉依然安坐于蒲团之上,就知道是等他发话。又想着林家姐妹两个有兄弟陪同,便笑着对小沙弥说道,“告诉他们,我这儿刚来了个小客人。他们若是不介意,不妨也进来坐坐。”
      沙弥应了一声出去了。
      将这话一说,外面的素玉便是一跺脚,“唉,真是,怎么又有客人?”
      ——他们在双亭耽搁许久。等到下来的时候,就想着要拜见观明。可那个时候,就说观明有客人了。还是一个来拜访的官员,说是观明的朋友。
      黛玉便说,吃了晚餐,等着晚课过了再来见。虽然晚了点,总比不见的强。
      谁知又晚了一步。
      “姐姐,我们便白走了这一趟么?”素玉看着她。
      “或者我们明日里早点来?”苍玉出主意。
      黛玉摇头,“佛法说众生平等,人与蝼蚁也无区别。在这儿讲究那么多,却是落了下乘。我们便去坐坐吧。”
      虽有私心,但这话却也是黛玉真意。佛法高深,可若着落在寺庙等地,却总要迁就世俗礼法,甚至为之改变经义都是有的。在黛玉看来,这还真是落了下乘。虽让天下人更知道了菩萨佛祖之类,却早变了原意。这才有许多打着佛祖旗号骗财为祸之人。
      故此,黛玉说出这话来,还真是说得理直气壮,无半点心虚。便如苍玉,如跟着来的丫鬟紫鹃,看着她那平静的模样,也是不好反驳的。

      进了禅房,黛玉早见着除一个老和尚之外,还有另一个年少男子了。原本该是坐在观明对面的,他们一进门,已经是站了起来。
      黛玉心中起伏,却并不先去看他,领着弟妹和观明见过了礼,观明让他们在小沙弥临时搬过来的矮凳上坐下后,她这才面上大大方方的看了一眼。
      一眼望去,只觉得又是熟悉,又是陌生。
      甄宝玉和贾宝玉的五官果然是很有些相似的。只是和锦衣华服的贾宝玉相比,这个甄宝玉却穿着一身箭袖胡服,身上鸾绦美玉一概不见,如明珠、长命锁等饰物也是一概全无,显得十分朴素。唯有头顶上的一个紫金冠能显得华美些,却也比贾宝玉的头冠要简单太多。
      但衣冠不华美,他整个人却显得比贾宝玉精神许多,也更瘦削,也不如他白皙——幸而也不算黑。
      最好的是,他的眼神也相当坦荡,并不避讳,同样大方的看着他们。

      “这位便是甄世兄了?”顺着观明的介绍,苍玉先向宝玉行礼。
      黛玉素玉两个也欠了欠身——因是在寺庙禅房,她们也没有行世俗之礼。
      宝玉笑道,“我今日才到贵府拜访,见过了令尊。不料回来便见了几位,也真是奇缘。”他心中喜悦,到底有几分逗漏。
      苍玉听见“奇缘”两字,心中就有些不悦。但他见宝玉的年纪不大,又觉得自己多想。
      慈眉善目的观明却笑着插进了两行客人的谈话中,“‘缘’之一字即可,何必再加一个奇字?”
      素玉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个老和尚,苍玉也是稍稍一呆。
      宝玉黛玉两个却是极快的明白过来,同时向观明欠身,“受教了。”

      宝玉黛玉两人,虽然幼时时常闹得不可开交,连贾母也为之担心。但无疑是极有默契的——培养出来的默契。此时同时明白观明在说什么,又同时开声,两人全不以为奇。反而心中大有喜悦之感,只觉故人依旧。
      可苍玉却觉得古怪愈盛……虽说从表面上看,没什么古怪的。
      素玉闹不明白他们在打什么禅机,但注意到观明似乎没什么不悦的意思——他只是瞅了黛玉一眼,然后就开始悠然自得的泡茶。
      那慢腾腾的动作让她有些不耐烦。
      “虽说天色已是不早,但众位施主既然到了老衲这里,就不妨喝一杯茶再走。”观明如此说。他的动作虽慢,但不像许多摆弄茶艺的人那般在泡茶的过程中不说话,反而还招呼了一声。
      袅袅茶香慢慢的弥漫在静室中。

      黛玉并宝玉两个,其实都不是那等善于品茶的人。不过此时心中本来就颇为喜悦,看见观明泡茶,如行云流水的动作便自有一番意境,自然能够等得、品得。原本有些激荡的心情也慢慢随之平复。
      苍玉小小年纪,也不懂什么茶道,但他可以用超出年龄范畴的耐心忍得。
      唯有一个素玉,却很快苦了一张小脸,有点儿坐立不安起来。倒引得苍玉也有些坐不住了。
      他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妥,是以才不是“等”,不是“赏”,而是“忍”。
      他本来就知道,观明不是一个在泡茶过程中要求安静的人,便扯了扯素玉,对甄宝玉开口道,“前些日子,我家姐妹在金陵承蒙甄世兄招待。本以为世兄是回家探亲,好过中秋佳节。不料在这儿竟然遇着了。不知道世兄南下,是有什么事情要办?”

      话虽这么讲,苍玉却不是很以为然。甄宝玉比他大不了几岁,苍玉虽然内里骄傲,却也不认为这么大的年龄能做得了什么。
      但甄宝玉的回答却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这次南下,原是奉师命游历,到南疆海域去看看我朝水军武备的。”甄宝玉坦诚得很。
      “啊?”苍玉顿时茫然眨眼。不小心泄露了自己的疑惑。
      这也不怪他。
      那实在是距离他太遥远了。水军、武备这些东西。
      甄宝玉解释道,“我朝有两大边患,一是北边鞑靼,而是南边倭寇。天下人皆知鞑靼凶猛,却少有人知道倭寇也是大患。只因倭寇侵扰之地,多半是沿海之地,不甚富裕,乃至贫困。鞑靼若是突破燕云防线,却能威胁京师。所以,南方的水军武备也很重要,却往往不被重视。我想着,若是日后要做个武官,总该对这些东西都有了解。若非如此,可就真成了禄蠹了。”
      苍玉好歹也是跟着一个都头练花拳绣腿的。再来,文人虽然不喜欢武官,却不等于不喜欢武略。纸上谈兵、指点江山,也是文人喜欢的事。故此,苍玉对边患之事也并非全无了解。
      可是……可是!
      甄宝玉才几岁?现在就已经做这种准备,不觉得太早了一点吗?
      苍玉郁闷的发现——虽然他能听懂一些,却是完全接口不上啊!因为不懂……

      黛玉再次听得熟悉的词汇,却是一笑。
      现在的贾府中人,其实全都是禄蠹。便是最被人看好的贾宝玉,在黛玉的眼中,也总觉得他现在靠近禄蠹。判定一个人是否禄蠹,不是看能力,而是看用心。黛玉能看到现在的贾宝玉的野心,却看不到他为国为民的忠心。现在这一个……
      ——若有此心,学武便学武吧。

      素玉却是想得最少的,当即就笑道,“你小小年纪的,想得倒是多。难道叫宝玉的人想得都多?照你们这样,连玩的时间都没有了。”
      宝玉笑而不答。逃避和享乐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可他已经吃够亏了。只是,“世事不能两全”。这样的话,由他说出来,除了黛玉,其他人都会觉得奇怪吧?
      素玉本也不要他回答这个。只听她好奇的问,“‘禄蠹’是什么?”
      黛玉截过话头去,“偏你的话多,也不怕生。所谓的禄蠹,是指那些心中只想着贪财弄权,抑或只想着光宗耀祖的官儿。”
      苍玉诧异的看着黛玉。倒不是惊奇于这个答案,而是……他这个姐姐回答这个问题做什么啊?
      素玉则是偏头不解,“光宗耀祖不是好话儿么?”那“禄蠹”,一听就是很糟糕的评价啊!
      黛玉笑着点头,“原是好话来的。”
      素玉更是茫然了。
      正要再问,观明的茶却已经泡好,一一倒进了杯子里。笑道,“你们自己拿罢。我这老和尚,就不一一奉茶了。”
      苍玉正一脑门子官司,听得这话,却还是连忙站起来,替黛玉素玉端了茶。宝玉也自觉,站起来端了自己那份。
      观明这才笑道,“我这禅房,数十年来也有无数大大小小的客人。会在我这儿谈起国家大事的,倒还有那么几位。如几位施主这般年纪,却当真是第一次见了。”
      老和尚此时说起话来,却也不像是一个出家人了,倒有些宽和长辈的感觉。
      苍玉不□□了冷汗——这话题是他挑起的!
      素玉却是喜欢聊天,闻言就顺势说了下去,“大师不说,我都没注意到。这可真是不妥。可还有人会在这里聊起国家大事吗?”
      观明指指墙边放着的棋盘并两个蒲团。
      “多半是心有所感,故有所言。也有些许是当我这老和尚的些许小术能起作用,盼我给个参谋。”
      素玉听了,顿时大喜,“咦?大师你果然会算命的吗?姐姐父亲还说,真懂佛法的和尚都不会懂这些东西呢!”
      ——她一高兴,又嘴快了。
      黛玉苍玉两个听了,直想捂额。
      宝玉却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生怕那慧性灵心偷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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