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宝黛重生》一样花开

62、第六十二章 频添一段愁

　　黛玉这一番话下来，林如海确实是震惊了。倒多半不是因为黛玉的那番超出年龄的见解，而是和之前素玉貌似无心之言的一段话联系了起来。
　　——这贾府得是什么环境，才让黛玉小小年纪的就要学到“人情练达、世事洞明”啊！一个被娇宠的女孩子，能考虑到这些东西吗？

　　只是，心中有了疑虑，这话却不好当面问出来。毕竟这会儿可还有好些丫鬟婆子们在呢。总不能当面问亲戚对两个女儿好不好吧？当下也就微微一笑，面色不动的把这件事给暂时揭了过去。只对素玉笑道，“你姐姐也不愧大上两岁，可比你明白多了。平日里你要多多和你姐姐学学。”
　　素玉点点头，但犹自皱着一双小眉头，“姐姐这么说，倒也能听得明白啦。只是我怎么觉得，姐姐的意思是，天底下就没有真正有神通的高僧一般呢？”
　　林如海看她那伤神烦恼又不甘心的模样，不由得捻着自己的胡须笑得更欢快了，“所以才说你姐姐看得明白。若论佛经，原与我等读书人的四书五经一个道理，都是修身养性之用。告诉你如何做人，如何视物。世人所谓‘神通’一道，则与我等的做事的通权达变之道是一个道理，是‘用’，是‘表’，是‘术’。说得难听点儿，那都是小道。和尚道士便是真有些常人不及的鬼神之力，可不见得就是高僧大德了。全不是一回事的。”
　　只听这番话，就知道林如海和女儿的理念是怎么个一脉相承的了。苍玉听着，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可这样的道理，对素玉来说显然过于艰深。
　　她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显然还是没有想明白。但她至少听懂了一点，“我明白了……就是说，有神通的不见得都是高僧，为人也不见得一定就好，是吧？”
　　林如海笑着点头。有了一对聪明的儿女，他也不觉得有这么一个看着不那么早慧的女儿有什么不好。更没意识到自己这么教女儿有没有问题。眼见得天色已晚，便不再多说，虽惦记着要找黛玉来，私下问问贾家的事，却也并不急于一时，再说了两句，便打发三个儿女睡觉去了。

　　黛玉和苍玉素玉听话的去了，林如海想到之前的话，却有些坐立不安起来。回到书房，他却也有些无心公务了——本来是打算看两分文件的。
　　黛玉在信中，绝对不会说自己在贾家过得有什么不好。只说祖母疼爱，甚至超过贾家的几个姐妹。但现在想想看，黛玉确实是没说，她的舅母对她们怎么样。不……顶多就只言片语的带过了！
　　说起贾家的日常的时候……比如说，出席家宴什么？是的，从来不会说她们怎样怎样……
　　林如海左思右想，发现确实是找不到这方面的记忆。他从角落里找出了一个大箱子，但只是打开来瞅了一眼，便不由得摇头苦笑起来。只见里面密密麻麻的摆满了信件，怕不有数百份之多，上千张信纸。全是这三年多来黛玉的杰作。现在要他全部再翻一遍，这可是一个浩大的工程。
　　至少这个时候，没这时间。

　　林如海心中存了事，倒也不耽误事情。第二日就遣人送了帖子去清泉寺给他的方外好友观明，问他清泉寺的厢房可空着，接下来又能不能空出来。
　　清泉寺时不时就会接待一些官员家眷，偏偏又不是特别大，林如海可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过去，恰好就碰上了人。
　　当天下午，观明就写了一封回信给他，告诉他清泉寺的东西两个偏院现在都空着。林如海想着让两个女儿去散心，和苍玉的几个老师说了，放他几天假，让他自己看书。当天晚上便把黛玉叫到了自己的书房，让苍玉去陪素玉玩耍。
　　其实要说林如海，那也真是和苍玉有一般的疑惑。日常看着书信，便往往怀疑自己黛玉其实是个儿子……此时重见，只觉得她形容上宛如少时的贾敏，气质却是大有不同。但怎么也不至于误认为是男孩子了。
　　她的心思，显然比男孩子要细上许多。
　　见了礼，林如海便听黛玉笑着告诉他，“冉大夫今儿已经来了，看了方子，只是叫绝呢。说那药秉性温和，君臣佐使配得极好，日常可以拿来将养身体的。若是嫌麻烦，也可做了药丸来吃。”
　　林如海几乎不曾把这事情忘记！
　　但这事情却没什么要紧。林如海让黛玉坐下了，便问她这一天的事。比如说那后院的几个姨娘可有去叨扰她之类的。
　　黛玉的回答依然轻松明快，“前些年我在家的时候，就不怎么和几位姨娘相熟。唯有姚姨娘来往得还多些。今儿也就有姚姨娘来说了些家里的事，拿了账本给我看。我还没看呢，只让她留下了几本前几年的。素玉年纪虽小，也学了些数算之术，在外祖家的时候不好教她，现在却该把这些算账的事儿细细的教她了。”
　　林如海听了这话，就有些明白了。
　　——黛玉这是想自己担起对素玉的教养之责啊！这是不想到贾府中去了吧……
　　想了想，他也就干脆的对自己的女儿直接问出来了，“昨儿素玉说，你二舅母不喜欢你们，可真有这事？”
　　黛玉笑了笑，这一日来，她显然已经把答案想好了，“既然父亲过问，说不得女儿也只得做次妄议长辈的事儿了——依女儿的看法，二舅母实是个喜怒直出胸臆之人。”
　　这答案实在是有些牛头不对马嘴。
　　林如海只觉稀奇，“这是个什么说法？”
　　黛玉这才摆正了表情，“母亲在时，便告诉我说，她在闺中之时与二舅母有些龌龉，只怕二舅母还记得这些。再来，二舅母常说，女子无才便是德。闺中女儿，只该庄重自持，以针线女红为要。偏我是个喜欢读书的，素玉又是个跳脱的。”
　　这话说得含蓄，但林如海有什么听不懂的？
　　——王夫人不喜欢他们，是发自心底的不喜欢，这不会因为利益而改变。甚至即使明知道是不智之举的某些事，都会因为“喜怒直出胸臆”的缘故去做。
　　他有些震惊了，“这些事情，你信上可没说。难道她竟然还为难你们了不成？”
　　黛玉忙道，“这哪里敢呢？外祖母，舅舅，都是极疼我们的。一应的四季衣物、头面首饰、月例银子，都和几个姐妹是一样的。只不过，比起母亲还在闺中之时，那府中如今对下人只怕还要宽纵些。许多下人都是喜欢乱嚼舌根的，因着不怎么管，连素玉也听到过一些的缘故，才有那样的说法。”

　　有些话黛玉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也不好明说。何况，王夫人目前也就只是做到了这个程度而已。远没有她梦中那般过分。
　　可在林如海听来，已经很是不悦了。
　　而且黛玉到底难免受到感情的影响，不小心就说漏了一个字。
　　——她说“不敢”，没说“不愿”。
　　她自己都没注意到，但林如海确实是听出来了。一时间哑口无言。再想起之前的书信联络，提到的联姻之事……他几乎已经答应贾母和贾政了。只是没有明确的下定……
　　林如海不由得有些烦躁起来，“罢了，我知道了。你且回去睡吧，这次回来，至少在家里多住些时候。在这里却没什么好忌讳的，只顾舒心畅意些。若有人乱说什么，只让姚姨娘赶出去便是。有什么地方想去的，也来和我说。”
　　黛玉听了，也不多说，行了一礼便回房去了。
　　她知道，光是这些话，并不足以打消她父亲将她嫁进贾府的意思。因他是个极重信诺的人。而且贾家，也至少是有疼爱她的人。
　　她只希望，知道了王夫人的事情，她的父亲不会那么快做决定。这样一来，就至少有了几年的时间。
　　至于在梦中，很快就要去世的林如海会不会就这么去世？黛玉早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尽可能的改变这样的事。何况还有苍玉素玉并外面的一个宝玉和她一般的在努力呢？
　　至于现在的贾宝玉，就好像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情一样。明明在梦中，她私祭所需的物件许多都是他帮着准备的……但由于黛玉已经对他无意，也就不将之放在心上了。

　　黛玉就此回屋，倒也算是一路好眠。
　　到了第二日，早早的收拾了行礼，领着素玉和几个丫鬟，由苍玉同行，又由姚姨娘安排了车马人手，带了几个健壮奴仆，并办事的婆子媳妇，一并往清泉寺去了。一路上出了扬州城，沿途见着南方的深秋光景，只把素玉乐得不行，一路上几乎没个安坐的时候。
　　而就在同一天，甄宝玉也已经到了扬州，并且向林如海递上了拜帖。林如海早在女儿的口中听见了这个名字，也知道甄家招待了黛玉一次，自然是没有拒绝的道理。当天就抽空找甄宝玉来见了。
　　于是……
　　黛玉和素玉一路缓车慢行，到了清泉寺，便听说了一件奇事——竟有一个叫做破幻的道士，跑到了清泉寺这个寺庙来“挂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