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六十一章 世事洞明皆学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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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妹妹，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计。黛玉尝试了数年，倒是第一次觉得可能有些成效。当下心中高兴，喝了茶解渴，就问起苍玉家里的事情来。
直到这个时候，有些恍惚的苍玉才终于有了真实感——这果然是个姐姐不是个哥哥啊！
黛玉问的不少后院中的事，苍玉根本就回答不上来。但他知道，后院琐碎杂事果然还是姚姨娘在处理。而且，林如海这几年忙于政务，又要教导儿子，完全没有新纳姨娘或者扶持再扶持一个继室的打算。在苍玉看来，后院应该说还是很平静的。既没加人也没少人。
但如果要问姚姨娘这几年有没有受到当地其他官夫人的邀请出门交际？她平时会不会邀请其他官夫人来做客又邀请不邀请得到？问起这个，苍玉立刻就只能干瞪眼了。还好，黛玉也只问了几句而已。
其实在苍玉回来以前，姚姨娘就已经来见过黛玉素玉了。
还是一如既往的稳重，并不张扬。黛玉见过之后，就让她回去处理其他事情去了，没让她陪着。
苍玉虽然有些茫然，但黛玉从他的反应上就猜到了——大抵是没有的。被邀请出去或者在家中邀人的话，一个普通的妾室，没有这个资格。如果有这样的事，只能说姚姨娘已经不安于位了。这会在后院引起波澜的。黛玉知道，林家的后宅没平静到这个地步，能让姚姨娘一手遮天。
——安分就好。
黛玉可不想回到林家还要看姨娘们争斗。当然，在梦中的时候，林家后院也是很平静的。可现在不同，她父亲的身体虽说已经不算好，但也没有多差。姨娘们可不像梦中那样已经是人心思散了。不过，没有孩子，斗不起来也是正常。
又说了些别的事，先是紫鹃过来说房间收拾好了，此后便听得说林如海回来了。
三个人忙去见过。
两姐妹与父亲数年未见，难免感慨万千。黛玉见父亲比前几年走时清减不少，偏又比梦中的最后精神要好上太多，一时间又是难过，又是欢喜，自己也不知自己是怎样的心情。一时间倒像是当初的敏感多愁又回来了似的。还是一个素玉，她见到父亲虽是高兴，却没多少感慨，很快就缠着父亲说这说那，倒让大家都伤心不起来。
待得用过晚膳，林如海这一日也不说去办公了，只一家人围着说话。黛玉便说起甄宝玉送的那张方子来，“……听说那甄家宝玉拜的师傅乃是开国的功臣。年纪是很大的了。曾听说习武之人最易留下暗伤，战场上刀枪无眼，上过战场的将领多半难得长寿的。清河子道长既能活到如今的年纪，本事是不用说的。我日常问着，苍玉姚姨娘也就是劝着父亲多多休息，若有不适及早叫大夫，日常的药膳将养却是不足。明日便请了日常喊的大夫来看看，若能用这方子日常养着，父亲的身体也能好些。”
若说长寿，那清河子当真是大明独一无二的一个。和他同代的那些将领文臣，已经是一个都不在了。留下来的子孙，好些都繁衍到第五代了。偏他还活着。抬出这个名头来，便是林如海也不能说什么。虽觉得麻烦，但好歹是女儿的一片孝心，只得应了，心中也到底还是满意的。只难免又好奇甄宝玉这么做的用意。
黛玉将甄宝玉的话说了一遍，林如海却只是叹息一声，果然不愿意就林繁之事多说。关于这个，黛玉是早有预料的——她本来就不认为，林如海会将这样的事情原本的告诉她们。在梦中，他都没有说过！
她倒是想看看林如海会不会对甄宝玉这个人有什么反应，可不知道是不是该失望，她的父亲并没有多问这个年少的公子。
倒是说起“道士”，立刻把素玉的心思勾起来了。
才不过见了林如海小半日，她早把那点儿数年不见的生疏给抛到了九霄云外去。当下就跳下椅子，扯着林如海哀求，“爹爹，我和姐姐在京城，那是连贾家的大门也没出过的。也总不好拿这点儿事情去求外祖母——终归还要我们那二舅母同意、安排呢！她可一点儿都不喜欢我们。”
这话一出，几个人听得都是一愣。包括黛玉，包括苍玉。
但唯有黛玉，这次是第一次对素玉的口无遮拦高兴起来——现在情形不同，不是只有贾家可以托付了。为什么不能让父亲知道这个呢？虽然时机很不对……
林如海则是脸一板。看来也不知道是想要斥责素玉指摘长辈，还是想要问个清楚。
素玉本来也不是为了告状，早已经自己接了下去，“如今我们回到自家来了，总该自在些。别的地方不讲，那寺庙什么的，去住上两日总该可以的吧？我在甄家的时候就听说了，他们家的太太和五姑娘去的那檀云寺，可是有名的胜地呢！”
林如海许久不曾领教自家的二姑娘了，一时间倒是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半晌才决定先跳过王夫人的事情不谈，“素玉，你想去寺庙，难道就是想去赏景散心的？”
素玉想了想，吐吐舌头，也不好意思起来，“说是要说去礼佛吧？”说着便拿一双大眼睛瞅黛玉。
黛玉心底叹气，也是无言。
要说这京城、金陵、扬州，天底下的所有地方，大约有些东西都是一样的——大家的女眷不好抛头露面，能去的地方不多。除了彼此的交际之外，想要去哪里住着，那一般也就是寺庙庵堂以及道观了。
不管那佛经道藏说得有多好，世俗间的和尚道士、尼姑道姑却绝大部分都是趋利的。为了迎合这个，那些有名的寺庙等处，倒往往在景观、布置上大下功夫。让那些女眷们来礼佛的时候顺带还可以散散心、玩一玩。至于是不是有人把主次颠倒过来？
颠倒过来也没人会说出口啊！
素玉，毫无疑问是那个例外。要说去哪里玩玩看看，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寺庙了。从这点也能看出来，她虽然和惜春交好，但其实并未学得真心敬佛。
幸而，林如海也称不上是一个多么敬佛的人。对女儿的说法，倒称不上多么不悦。
“……既如此，找一日让苍玉跟着你们去清泉寺。那儿我倒是有个世外的朋友，法号观明，甚是精通佛经，是个正派……唔，那儿的桂花开得甚好。”
黛玉抿唇一笑。她知道自家父亲不好说出口的是什么东西——寺庙可不见得都正派呢！但素玉还没法子理解到这些。就连她……其实也是到梦中的最后才真正明白这些东西的啊！
从那以后，对什么和尚道士，尼姑道姑，一概没了好感。更不再信什么神鬼仙佛。
现在的素玉果然没听出那言外之意，她高兴的谢过了，便低头盘算。只要是个人就能看得出来，这孩子正计划着一步步的，去更多的地方看和玩呢。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反应过来，“爹爹，那个什么观明……大师，他可知得过去，晓得未来么？”
黛玉再次在心底叹气——这素玉，到底和惜春学了些什么啊？
苍玉却甚是不雅的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眼睛瞪得大大的，“素玉，你到底学了些什么啊？”他倒是直接问出来了。
素玉瞅他一眼，很不高兴，“怎么了？不是都说这个寺庙、那个道观的签很准么？说佛法无边，道行高深的和尚都该知道这个吧？惜春就挺想找个大师算算命数的，虽她不说，但我看得出来。可惜到处听得的都只是传言，真有准信儿的竟找不到一个。”
——所以，她信赖父亲认识的大师的本事么？想帮好姐妹一个忙。而且，惜春想要知道命运？
最是明白她思维方式的黛玉已经无话可说了。可当她注意到，她父亲和弟弟的表情更难以形容的时候，却又有某种奇怪的幸灾乐祸的心态——总是我闹得被素玉头痛，父亲也好，苍玉也好，信中都是不痛不痒的安慰几句，只说看多了书就好了，或者说，拘着拘着就能管住了。如今可也该尝尝味道了。
当然，不能不救场。
林如海连自己儿子的失态都没管，显然是头痛了。
当下黛玉慢条斯理的说，“你也知道到处听得的都只是传言，怎么就能肯定有那知道过去，晓得未来的和尚？”
素玉理直气壮，“佛经上有的。”
黛玉叹道，“那不过是面上说的罢了。若非另有寓意，便是引得世人信佛的手段。哪里真有那样的和尚了？”
听到这儿，林如海来了兴趣，问自己的大女儿，“玉儿是这么看的？”
黛玉点头，“若命是天定下的，那还讲究什么读书、修身呢？若如那些来往后宅的姑子们说的，抄点儿经书，捐点儿香油钱，便能得了福气，歹命也能变好命，算命一说就更是无稽之谈了。只多修阴德也就是了。依我的想法，那些寺庙里来来往往的香客多了，什么人都有。聪明的和尚见得多了，听得多了，自然也就会看人了。行事乖张而身在高位的人，自然是难得善终；若是木讷而不知权变，则必然得罪他人……真要说，也不过是世事洞明、人情练达罢了。披了一个‘佛’字在身上，倒显得神异起来。只是世外之人还有一则方便处，他们不如世人‘只缘身在此山中’，若是心境到了，多半要比常人看得明白许多的。”
黛玉多与父亲书信来往，也常说到经史。梦中更有一年向父亲学习朝中事务，却是并无对父亲的畏惧之感，很是能侃侃而谈。
而且以她这段时间读书的感想，让她明白，若她不想只听从父命嫁到贾家做一个平日里常见的后宅妇人，先就要让父亲明白自己的想头！有些事情不能直接说，但是一步步来，总是没问题的。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世事洞明皆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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