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宝黛重生》一样花开

55、第五十五章 隔帘消息风吹透

　　当甄宝玉听说黛玉启程回扬州，立刻就意识到机会来了。虽说还不到议亲的年纪，但贾林两家必然早有联系。一旦等到议定，再想做什么就来不及了。
　　而且，他知道，黛玉连他的身份都还不知道！
　　虽说她这两年都固定的在脂香斋买胭脂，但她想来还不知道脂香斋的老板姓甚名谁。宝玉也不敢宣传，一来这事儿他没告诉甄家，二来，他更怕这事情被贾宝玉知道。
　　这是一条只有他和黛玉两个人知道的线，尽管能传递的信息很少。但万一有什么事态，还是能起到作用的。甄宝玉不敢相信现在的贾宝玉的为人，不知道他若是知道了这件事会有什么反应。相比之下，甄家知道倒还是好些！
　　而他至少要让黛玉知道他的情况，然后看她怎么做。

　　因应了甄家之请，到甄家暂住一日。黛玉便也不好留在船上了，便又问林家可否在拜过母亲之后在林家住上一晚。林家自然也应了。但黛玉次日领着素玉前去祭拜母亲，却见林家两位接待她的“族叔”比起她送牌位时还要冷淡许多。
　　前一次他们的态度还可以说是殷切，但这一次，却真是有些敷衍了事的感觉了。甚至黛玉还敏锐的察觉到，他们似乎对她的父亲颇有怨念。只不好在她这个做女儿的面前说罢了。
　　黛玉心中好奇，难免开口试探了两句，两个族叔却只当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应付小孩一般的说了两句。黛玉心中本有一个疑惑，却不再问这两个族叔。她知道，既然要在这里住，总是要招待晚餐的。她并不认为，她的族婶们也会这么沉默着。

　　如今的林家族长，论辈分还是林如海的长辈。他的两个儿子，就是接待黛玉的人了。族长本人并未出面。而他们这一支，就住在林家宗祠边上的一所大宅院内。
　　要说这所大宅院，还是当初的威肃侯买的。
　　侯府是御赐，威肃侯也不曾把不是近亲的宗族接到府内。只是买了这大院子供族长一系居住。此后林家便以此为基业，落叶生根了。
　　梦中的黛玉可不曾进过这家院子。
　　此时跟着两位族叔走进，却见这宅院外面修葺得还算齐整，里面却着实有些破败了。倒有些最后几年的大观园的模样。
　　花草树木修剪得并无情趣，反而颇为杂乱。假山石看来已经许久不曾清理，角落里时不时就能瞥见杂草……
　　这里也没有世家豪门的严谨。黛玉素玉姐妹两个领着丫鬟婆子一路走到主屋的路上，至少见了不下三个穿着像是奴仆的青年男子走过并远远避开。
　　黛玉倒也罢了，还算是有所预料。素玉却是目瞪口呆。
　　待得姐妹两个被领到主屋之后，便是黛玉，也有些惊叹于林家宗族的人口繁盛——在这屋子里，除了两个族婶，竟有足足六个大小不一的女孩儿陪在那里！
　　只是因血缘关系已经相当疏远的缘故，这六个女孩儿别说没有长得和黛玉相似的，便是和素玉长得相似的也没有。
　　而说是介绍亲戚，两个族叔的语气却相当冷淡。介绍完之后也立刻就离开了。
　　那六个女孩儿，年纪小的还好奇的看着她们姐妹两个。那看着已经十一二、十四五了的，瞅了姐妹两个几眼以后，却相当明显的露出了不喜欢乃至于厌恶的表情来！
　　于是素玉瞅着，也不高兴了。
　　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待遇！
　　还是那年纪小一些的族婶冯氏看着最为热情，待得介绍过了，大家一一见过了礼，便笑着让坐，“如今我们这诺大的林家，可只有你们这一支发达啦！如今两位大人的千金贵脚踏了我们这贱地儿，只怕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万望包含。”
　　黛玉听得她说得有些不对，刚刚落座却忙又站起来说，“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们本都是一家，便如今关系远了，来往不多，也万说不到这地步。一家子亲戚还能分个尊卑贵贱么？”
　　冯氏笑笑，还不曾说话。那大一些的族婶燕氏便冷笑道，“不敢当！我们如何敢当自己是两位大小姐的亲戚！”
　　黛玉心中一惊，便知道不对。
　　素玉已经忍耐不住了，也站起来冷笑道，“我们姓林，这一屋子的大小姐妹也都姓林。我们的先祖是一块儿迁徙到金陵来的。哪有一个外人说不是亲戚，就不是亲戚的？”
　　那燕氏的脸上如面团一般，看着就是个和气的人。但她的态度实在是太过刻薄了，以至于本来就不是特别会说话的素玉居然一下子就把她划分到了“外人”的行列。
　　当然，也不能说她完全就错了。
　　黛玉阻止不及，只得在心中苦笑。

　　“哎呀呀！”试图热络的活跃气氛但到底口舌不是那么灵便的冯氏忙在所有人开口之前先笑起来了，“大家才是第一次见面，怎么就伤了和气呢？两位姑娘也别见怪，嫂子这是心理面不舒服呢！她的儿子，我那侄子，原是我们这一支剩下的唯一一个有功名的啦！林大人举荐他去做了个小官，结果又拿他问罪，夺了他的功名。嫂子看我那大侄儿伤心的模样，难受着呢！若是有唐突的地方，姑娘们可别见怪。”
　　一边又向燕氏劝道，“嫂子，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林大人不管怎么着吧，这两位姑娘如何管得了父亲的事？且她们又是住在京城外祖家的。连这事儿都定是不知的。”
　　燕氏便哼了一声，到底不说话了。
　　冯氏更加故作高兴起来，招呼着黛玉等人坐下，忙忙的叙起了寒温。
　　只可惜，她真的是不会说话，比李纨还要不会说话得多。她心里也是有怨的，说起话来就带出了很多。比如说之前……她那不是明摆着也觉得林如海做得不对么？
　　林家的两个姑娘哪里能听不出来，有哪里能高兴得起来？虽说她们确实是不知道这件事。
　　姐妹两个对望一眼，走亲戚的那仅剩的几分兴趣，也全消失无踪了。

　　黛玉倒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得到了心中疑问的答案。但她也无法就此高兴起来。她不知道在梦中是不是有发生过类似的事，但算是明白林家宗族的态度问题了。
　　而且她还记得，在梦中，她的父亲过世之后，她送牌位来金陵时，这些长辈的态度便真诚热切到虚假、感伤也到虚假的地步。如果那时也发生了这种事，大概这就是可以理解的了。

　　一顿晚餐，大家都吃得寡淡无味。虽说金陵林家的厨子不错，做出来的家常小菜也别有风味，但哪怕是黛玉，也无法在一堆敌视她的人身边安稳用餐。
　　等到用了晚餐，被冯氏领着到西院的一处小楼里住下，两姐妹这才放松下来。只是……
　　看到小楼中最大的那间卧室的陈设，黛玉素玉姐妹两个并一众丫鬟婆子都有些目瞪口呆的感觉。倒不是缺了什么，而是……
　　看看那已经有些掉漆的硬木椅子！
　　看看那起皱起球的棉褥子！
　　看看那粗糙的茶杯茶碗！
　　……
　　哪怕是黛玉，在梦中最落魄的时候，王夫人以“没钱”为名断了她的药的时候，也不肯这么亏待她的。她还要面子！
　　素玉更是吃住都只用过最好的，便连身边丫鬟们的房间，用得料子便不好，做得也精致许多。如何见过这样的屋子？

　　“这这这……”素玉说话都有些不灵便了，“这不是说，是他们家三个姑娘住的绣楼么？怎地，就是这幅模样？”
　　清鹭紫鹃等大丫鬟也有些皱眉，只她们倒是比素玉还沉稳些，连忙就找起水来，准备至少也要清理一番。
　　雪雁却有些沉不住气，当下就附和素玉说，“别不是想给姑娘们一个下马威吧？”作为大丫鬟，她们自然也听到了冯氏的那一番话。只是那个时候，她们不能发表任何意见罢了。
　　碧鹮想的却是另一码事，她皱眉看着那些被褥一会，便来问黛玉，“大姑娘，我们是不是回船上，把自己的被褥给拿来？”
　　黛玉蹙眉，“我们不过是来住一夜，如何能这般作态？只是没家里住得好罢了。这天底下住得更差的，想来还多得很呢。”
　　“怎么会？”素玉很有些不可思议。
　　黛玉忙瞪她一眼，“你书都读到哪儿去了？别哪天竟学着惠帝说出‘何不食肉糜’的话来。”
　　素玉连忙噤声。她其实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只是因着从未见过，一时间想不到罢了——连这房里的摆设，就已经让她吃惊了。
　　黛玉沉吟一会，便问王嬷嬷，“我们留了人看船，带来的人却不多吧？”
　　王嬷嬷却是人老成精，虽然不大管黛玉房里的事，但却是立刻就懂了黛玉的意思，“外面有四个看车的男丁……”
　　“不成，哪有我们把男丁叫到院子里来的道理。嬷嬷，今儿晚上你们就辛苦些，轮流守在外面。我看这里的内外之防没那么严谨。可我们自己总该守着的。”
　　王嬷嬷连忙应是，脸上露出了笑容来。
　　作为黛玉的奶嬷嬷，她年纪大了，几乎就处于荣养的状态。她也知足。看着自己奶大的小姑娘这般会做事，心里自然是安慰的。
　　但黛玉想的，还真不是王嬷嬷以为的“内外之防”。
　　她虽然不好说，但心里却觉得，雪雁说的只怕是有些道理的。不能不讲，金陵林家和他们家的关系比她料想中的要差很多。她说来这里叨扰一夜，却没料到会是这番情形。
　　虽也派人送了礼物来，但那显然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毕竟她原本只以为是“疏远”，现在看来却是“有仇怨”啊！哪怕她不觉得他们敢做什么过分的事，但小心一二总是无错。看那个燕氏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