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五十一章 画梁春尽落香尘 ...
-
秦氏的事情，黛玉自然也知道了。
宝钗自从去了宁国府之后，就绝口不再提当时发生的事。只是看起来也不像再听宁国府相关的事情了，大概也不想再踏进宁国府一步。
但黛玉还是关注着宁国府的事情的。
尽管她不喜欢秦氏。但不知为何，听见秦氏病了的消息，她还是有些怅然悲伤。
她记得，在梦中，秦氏的“病”要在一年后才发作。是中秋节后病倒的。后来就这么去了……当然那时她对秦氏没什么印象。而且也正是在那一年末，她接到了父亲病重的消息，启程回了扬州。没看见据说很稀奇的、风光的秦氏的葬礼。
但那时，在她回扬州之前，却是见了贾家如何费心为她请名医用名药的——哪怕是荣国府也花了大力气，想要治好秦氏。
现在虽然提前了大半年，但如今宁荣两府的做法也并无二致。就连王夫人也很关心宁国府请医延药的事情，这让荣国府的气氛有些古怪。
幸而贾母还没有表现得那么挂心——虽然她也还是挺关心的，但没到王夫人那地步。如果她也如王夫人那般表现，大约就算是对秦氏的蹊跷之处最没感觉的人，也会察觉到不对了吧。
黛玉虽有些奇怪的感触，但到底没有做什么的打算。贾母的态度倒是令她安心。
可是很快，她就注意到，惜春也开始露出了和她年龄相符的、有些坐立不安的忐忑表情。这就让她有些惊讶了——连素玉和她说话，惜春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
那时大家都在贾母房中坐着，王夫人让凤姐找机会去看看秦氏，让她好好养病。
过了一会儿，素玉便有些不可思议的蹭到了黛玉的身边来，似乎不愿意让一边的宝玉听见似地，凑到了黛玉的耳边说，“姐姐，惜春说想回去看看蓉哥媳妇哎！”
说完她便瞅着黛玉，似乎想要黛玉告诉她，惜春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黛玉哪里知道！
在她的梦里，惜春亲生父亲贾敬去世的时候，贾母都因为她自己的请求，说惜春病了，免了她日日去守灵。她会因为秦氏病了就想回去看看？
黛玉其实和素玉一般惊诧。
“她没说为什么？”
素玉摇头。
本来这种事也不需要一个“为什么”，毕竟是亲戚嘛！但放到惜春身上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黛玉叹息，“她要回家，我们总不能不让她回吧？”
素玉也跟着小大人模样的叹了口气。但她如今也见识过宁国府的混乱了，于是很讲义气的开口，“若是惜春回去，我也陪她去。”
黛玉狐疑的瞅了她一眼，很怀疑这小姑娘是好奇心作祟。她私底下问了她好几次“扒灰”是什么意思了。她也告诉了她好几次这种村言俚语不要理会了。虽然她这两天没有再问，可黛玉很是怀疑她没有放弃。
不过，就在她准备阻止的时候，却是心念一动，一个不可抑止的念头突破重重障碍浮上了心头。
她沉吟一会儿，做出决定，“你们两个都还小，若要去，我也去看着你们吧。”
素玉大为高兴，忙回去和惜春说了。惜春很稀奇的，却也非常应景的露出了惊奇之色，但到底没有反对。只是点了点头。
坐在黛玉一边的宝玉原本在和探春聊天，但他早见着素玉来找黛玉了。本来这没什么好理会的，但他怕素玉那张嘴惹祸，眼瞅着事情好像和惜春有关，便忙瞅了个机会问黛玉，“是四妹妹怎么了吗？”
黛玉把要跟着去宁国府看看秦氏的事情说了，宝玉目瞪口呆。
秦氏怎么病倒的，他也闹不明白。但不管怎么讲，这是一个大麻烦没错。没看宝钗那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这几天，王夫人提到秦氏也不止一次了，可宝钗愣是没有就宁国府或者秦氏相关的话题说过一个字！
宝玉这是姓贾，不能完全避开。但也没有主动凑上去再管些什么的意思。事到如今，也做什么都不管用了。一向无作为的黛玉忽然说要去看看秦氏——哪怕只是跟着妹妹顺带的——也实在是太令人惊讶了。
他完全想不通这种事有什么意义。
哪怕是以黛玉偶尔出现的文人心态去思考也是一样。
——总不能为了吸取教训去的吧？
宝玉是百思不得其解。但他听见黛玉说话就呆了一阵，等到反应过来可以问问黛玉的时候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他寻摸一阵，便觉得不好再问了。
不管宝玉怎么想，凤姐也带着几分忧色的说要去看秦可卿的时候，惜春说出了她也要去的话。素玉也果然高高兴兴的说同行——她那模样，真的不像是打算去看一个病人。
但贾母挺喜欢这样活泼的孩子，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当下就应了。倒是王夫人皱了皱眉，她也不好当着贾母说素玉，便对凤姐道，“若以我以前见着的，蓉哥媳妇是个最稳重知礼的孩子。只多半是因着出身的缘故，心思不免重些。你们原是去安慰她的，小心莫要言语间反冲撞了她。”
王夫人这样说，凤姐如何不知道她的意思？她是个机灵的，虽然奉承贾母，却也从来不会轻易得罪王夫人，只得笑道，“尽管放一百个心！我都记着呢。虽我是个笨嘴拙舌的，但若是得了这个提醒儿还不知道记得，可就连人也成蠢的了！”
凤姐扯到了自己身上，但素玉这么简单的事情还是听得出来的——王夫人那是针对她的。她撇撇嘴，就要说话，但黛玉已经先开口了，“若要说不会说话，素玉才是。我也真怕她反好心做了坏事。我也跟着去吧。蓉哥媳妇也招待了我们好几次，次次用心尽力。既如此，去探望探望也是当然之事。”
素玉说去，还是可以想象的。
黛玉说去，这话一出口，可就不只是宝玉一人惊诧了。如王夫人，如探春，都极为莫名。而如宝钗这样的，在宁国府见了一些事情的，就若有所悟了。
联想到当时尤氏对秦氏的态度，姐妹间最是见多识广的她终于得到了这个结论——那个秦氏，只怕身份有些不简单。可是，难道不简单到了连黛玉姐妹也要巴结的地步吗？
想了想，宝钗将心中瞬间浮起的念头又给沉了下去。
她也好奇，想要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她为人稳重，不愿意去冒无谓的险。宁府那块地儿……
想到这个，宝钗就在心底摇头。
另一个不单单只是惊诧的人是贾母。她对黛玉忽然开口说要去看秦氏，脸上一丝神色变化也没有。倒像她说得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一般。但她到底没有立刻接口，而是过了一会儿才点头说，“素玉确实还不够稳重，你跟着去看着也好。”
黛玉也是一个聪明人，瞬间就听出了贾母的言外之意——她一个字儿都没提到探病、安慰这一类的事！
这代表什么？告诉她不要多说多做？
探春到底没看见宁国府后院的混乱，没听见“扒灰”那等禁语。一时间闹不懂黛玉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跟着。听得贾母这么一开口，立刻就端坐如故了。
贾母还有一个意思是很明显的——其他姑娘就不用去了！
素玉连续被黛玉和贾母说“不会说话”、“不够稳重”，难免有些不高兴。但这两个都是真心疼她的人，这个她也知道。于是还发作不得。直到跟着凤姐到东府探望秦氏的时候都还打不起精神来。
恰好惜春也是难得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这两个小姐妹倒是一直沉默。
凤姐和黛玉坐在一起，彼时两人关系已经不错——凤姐刻意亲近，有梦中的经历，黛玉对她也并无排斥。自然很快好起来——瞅了那两姐妹一眼，到底还是在黛玉耳边附耳说道，“林妹妹，你且记得，我那侄媳妇是极喜欢四妹妹的。若她两人要单独说些私房话儿，你可要把素玉妹妹拉开。”
惜春说要去看秦可卿的时候黛玉就已经隐约有所察觉了，如何不懂？
惜春对宁国府的态度是“极为排斥”，对尤氏秦氏也是淡淡的。但多半竟是挂心秦氏的。便没有探病这回事，黛玉也注意到惜春对秦氏全无恶感。
凤姐这话也不是假的……
——难道说，惜春对宁国府的排斥，竟和秦氏有关吗？秦氏私底下告诉了惜春什么？
这是梦中黛玉全没注意到的事，此时想着，竟有些心惊肉跳。
在梦中的这个时候，宝钗已经到了贾府，她正因为宝钗和别的一些事情不断的和宝玉闹别扭呢。哪有功夫管那么多！
和这一次的事情联系起来，黛玉知道知道了一件事。
——秦氏和贾珍有染，果然不是自己乐意的。至少不是完全乐意的。
只是，如果她真的和惜春说了些什么……那些话，到底是什么内容？
不多时到了宁国府，黛玉发现自己果然就是一个看客——秦氏本来也和她不熟。
只见着凤姐惜春，秦氏就忙让丫鬟扶她起来。黛玉瞅见，便不觉有一种同病相怜之感——她看着秦氏，竟仿佛看到了梦中最后那段时间的自己！
那病骨支离，强自支撑的模样……
她已经没有了生意。甚至，感觉上，她比她还要绝望。哪怕她的脸上绽放出了完美的、热诚的笑容。
可是……
黛玉很快又觉得很别扭。她在梦中虽然早逝，但一生行事无愧于心。坚守的东西从不曾退让——这也是她没有迫切“重来”愿望的重要原因。
——她和自己的公公有染，落到如今的模样，多半是心中有愧的缘故。我怎地能觉得她和我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画梁春尽落香尘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