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宝黛重生》一样花开

45、第四十五章 岂是丹青费较量

　　其实黛玉根本没有想那么多——如果她知道甄家的宝玉就是她在期待着的那个宝玉的话，可能会多想一点儿。会怎么做还难说，但至少现在，她没想那么多。

　　她的教育告诉了她，她的人生轨迹应该是怎么样的。黛玉没有宝钗那么明确的家族意识，但也没到眨眼间就能把这些东西抛弃的地步。但在同时，她又相当明确的感觉到，若是沿着这样的轨迹走下去，她的一生绝对不会有任何快乐，这样的话，便是荣华富贵、绮罗裹身，又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若是她最初见到的贾宝玉就是她期待的宝玉，那她可能就想不到这些，只会去考虑能否弥补梦中的遗憾了。但宝玉不是宝玉，她在失去了那迫切的念想之后，就自然而然的注意到了这个事实。也所以她对那个透露了信息的宝玉更加期待起来，因为她期待着改变。
　　但不管怎样，那一个宝玉的确切为人黛玉还不能肯定，日后会变得如何她也毫无把握。
　　想到梦中最后的煎熬，她只是想要过得随心一点儿——其实在梦中，她在贾母的庇护下也过得挺随心的。所以可以说是不吃教训、死性不改吧。
　　哪怕看到得和别人不一样，想得和别人不一样，她的随心，大抵也会和别人不一样。
　　她见到甄珪的傲气，就没兴趣去招待她，至少没兴趣去奉承她。
　　其实转头和宝钗说话的时候，不过是因为宝钗和甄家姐妹相比要更和她的心意罢了——宝钗是从金陵来了一段时间了没错，可她从来没问过相关的事！撇开这个，她们的交谈能从哪里开始呢？何况她也不想让宝钗一直以为她厌恶嫉妒什么的。
　　但宝钗那番话的斟酌，她也听出来了。这才注意到那不是一个好话题。可她无心去改变什么，干脆就直白的同意了。
　　这种直白的回答，她倒是知道她们可能会去想什么……
　　然后……感觉其实不错。

　　但其他人可就没法保有这样的好心情了。尤其是甄珪。
　　尽管那话要拐几个弯儿才能想到这个意思，但甄珪确实觉得这是在刺她娇气——她并非不懂怎么去处理人际关系，也明白那些话里藏话的技巧。可她并不需要广结善缘，豪门嫡女的傲气难以遮掩的缘故也让她时常难以好好的和人相处。
　　她自觉自己已经对林家大小姐表现出了足够的善意，她既然这般回报的话……
　　“林大姑娘这是乐不思蜀了吗？”甄珪的扇子摇得更快了，“或者，你觉得京城比家乡好些？”

　　黛玉之前对宝钗的话，稍微粗心大意一点儿的人绝对听不出什么别的味道来。但甄珪这话可就不一样了。黛玉听见甄珪忽然返身回来对自己这么说，也有一些惊讶。
　　不过，她依然只是直白的顺着之前的话题做出了回应，“京城的夏天比南方好过一些，可冬天冷多了。我虽不喜暑热，却更惧严寒呢。”既然甄珪针对，她这次就没有去问宝钗了，而是对素玉笑道，“素玉，是不是这样？”
　　素玉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点头，“就是就是。宝姐姐也千万要注意先做好准备啊！”
　　宝钗只得在心底苦笑。
　　她怎么也没想到，平时对自己连“不冷不热”都称不上的黛玉没有扯上自己，和自己关系不错的素玉却把自己扯上了。
　　“会做好准备的。”宝钗只能这么说。她略想了想，却没对甄珪的话发表什么言论。
　　探春则是在脸上苦笑了。还好，荷塘已经在望。她丢了让黛玉来待客的意思，转开了话题，“已经到了，今年荷花开得不错……”
　　甄珪打断了她，“确实开得不错。只是我们家中也有一个荷塘，日日看着却也无趣。我们姐妹几个，倒是时常凑在一块儿结社玩的，或吟诗联句，或弹琴作画，也是添些乐趣，不至于单调无聊。你们姐妹年纪虽然还小，但贾老太君调/教姑娘的本事可是出了名的。林家这两位姑娘的母亲，便是我们家的老太君也盛赞呢。不妨找点儿乐趣？也能分些心思，别老惦记着这天气了。”
　　她对黛玉到底不熟，黛玉又不明着接她的话茬。她很有些不快，也只能从别的地方来挽回一城了。
　　她哪里不知道？贾家的姑娘们如今是由寡嫂李纨领着教养，李纨是跟着王夫人的。甄太君是盛赞过贾母的家教不假，对王家的教育却是摇头叹息的！
　　探春心中叫苦，看出了甄珪的心思，只得去看甄玲，但甄玲脸上虽然带笑，依然亲切，却没有半分反对甄珪的意思。
　　——你们的年纪，并我们的年纪比一比，难道不觉得欺负人吗？
　　探春年纪到底还小，又没什么做主人的经验，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才好——这很难拒绝。可是……只是答应也不成啊！
　　还好，这个时候黛玉又说话了，她看来一扫这段时间的烦闷，居然很好脾气的模样，“既然甄大姑娘这么说了，说不得我们也只能主随客便，献丑也只得陪着了。只是，四妹妹并素玉的年纪实在是太小了些，如写诗作词，弹琴下棋是一律不成的，刚刚启了蒙罢了。总得照顾着些。她们不过是自学了些画技，便让人拿了纸墨笔砚来，画几幅画如何？”

　　黛玉自己画画不算擅长，但很明白局势。总得做点儿什么的。若是写诗联句——如果甄珪想要教训她，那很可能选这个最好挑问题的项目——她自己也就罢了，实在是不怕这个。但是素玉么……
　　不说她那不喜欢读书的劲儿，便是防着她时不时有的惊人之言，也还是免了吧！自家姐妹的时候没关系，现在有客人啊！
　　画画的话，黛玉倒是可以肯定的，几个姐妹都不算糟。加上年龄小，就很说得过去了。

　　但在旁人听来，这番话实在是有些天衣无缝的味道。
　　探春也就罢了——她知道黛玉若是有心，就能让人指摘不得。宝钗却是有些惊奇。她暗暗斟酌一番，便发现自己也不能说得更好了。
　　“主随客便”、“照顾幼小”、“自学”啊……
　　而甄珪呢？她本来确实是想要在主人答应以后顺势说写诗联句玩些语言游戏的。可黛玉一开口她就发现——有理有据，反驳不得！
　　自觉再一次落到下风的甄珪皱起了眉。

　　最终的成果，有些出乎甄珪的预料——黛玉的画技并不好，只能说“符合年龄”。一个从小学习画画的女孩子，只要不是完全没有天赋，那多半就能达到这个水准。
　　而她本来还以为，这应该是黛玉的擅长。
　　这让她更加无话可说。想要指责也没有什么借口——难道说画得太差吗？那不是显得她自己太没风度……
　　而看其他人的样子，这似乎也并非是藏拙。
　　她自认自己对黛玉是相当的好了，结果得到这个“下场”，便有些不忿。
　　以至于跟着母亲离开的时候，还有些显在脸上。陈夫人看在眼里，却没发表任何评论。只当什么也没看见，只说些在陈家不要太张扬之类的事情。她们毕竟是客居。
　　宝玉此时倒是陪在马车里，陪着母亲姐姐坐着。
　　见了大姐的模样，心中就有些明白，“大姐姐在贾家玩得不高兴？贾宝玉对他家的姑娘可是盛赞的。”其实贾宝玉一个字也没提，可贾家的姐妹……他能比他熟悉么？
　　甄宝玉的“性格大变”之前，和大姐也是很亲密的。闻言，甄珪立刻就皱起眉，吐起苦水来，“贾家的那几个倒也罢了，除了一个年级小的身份都不够。日后虽也能嫁到官宦之家，但未必能和我有多少往来。但那儿有两个林家的姑娘，身份还算清贵，我对她们可算是好的了。可我不过说了两句热，那林家的大姑娘便刺我娇气。祖母还赞过她母亲呢，可真是没什么教养。”
　　宝玉哑然。
　　照他记得的那个宝玉的记忆来看，他这大姐明明也是一个不错的姑娘家。谁知道这两年……居然还没嫁人就变得……嫡庶之分、身世高下，对这个竟是极为计较起来。
　　他越来越是觉得和这个大姐没有共同话题了。
　　至于黛玉……
　　宝玉倒是想笑。
　　他记得，黛玉一开始到贾府的时候，那是处处小心，每句话都小心谨慎。但上有贾母宠爱，下有她开解心思，才渐渐的放了开来。
　　从甄珪的话中，他也只听出了“一如往昔”的意思来，心里倒是高兴，只是不好表露到面上来。对这个大姐，她更不知道说些什么。
　　陈夫人见女儿如此，却是终于不能无动于衷了，“珪儿，若要我说，你也太露痕迹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那几个庶女，你便是看她们不起，也不能漏到面上来。”她倒是不避讳儿子，“谁知道日后就一定没有平步青云的机会？”
　　甄珪听了，只娇声抗辩，“若是如此，那几个贾家姑娘不满也就罢了，关她林家姑娘什么事？”
　　陈夫人便摇头，“你怎的不知道她们不是姐妹情谊，要打抱不平？只若是那般，那也是个蠢的，只怕容易被人利用呢。”
　　甄珪想想，不由得咬唇沉思起来。
　　宝玉听着却是万分无趣，只说，“我想晒晒太阳”，便到了马车外去，坐到了一只小马驹上。他年纪还小，身量还短，却是做不得高头大马的。
　　当年王夫人从来不曾教过他这些，陈夫人却是不同，她似乎觉得，有些道理男儿女儿通用。
　　可是这些“道理”实在是……
　　——若是林妹妹也这般，那也只好如对宝姐姐那般，敬而远之啦！
　　宝钗虽然容颜美丽，宝玉甚至和她成亲。但是……他本来以为能够担起家族的担子，谁知道却连和那样娇美的妻子同床共枕也做不到。
　　那不只是因为黛玉的缘故。
　　——如今的那个贾宝玉，今天一句话也不曾提过。他明明应该知道我的心思……他这是看中了林妹妹这个人，还是她的家世？若是他的话，难道宝姐姐不是该更合他的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