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宝黛重生》一样花开

42、第四十二章 飞来我自知

　　黛玉本来满心忐忑，自己也不知道该期待些什么。但她怎么也不曾料到会传来这样的消息。一时间不由得更摸不准这是怎么回事了。
　　在梦中的时候，她虽说知道自己的婚姻已经无望，但心中到底有那么一丝万一的期待。而且她心系宝玉，却又对他某些地方的懵懂十分无奈。
　　她曾经试探过宝玉，可以肯定至少那个时候的宝玉对贾家的危机懵懂无知（顺带也就知道了他对钱财也懵懂无知）。
　　当然，原本的那个宝玉，对经济仕途也同样深恶痛绝。对钱财的态度倒是还好些……
　　——如今府里的不像宝玉的这个宝玉，走了经济仕途之路。还不知道他是不是会变成昔日里厌恶的“禄蠹”呢。这个看着有影子的宝玉，难道竟选了从商一道？便是没有看不起商人，可他到底是怎么想到这块地儿上去的？
　　黛玉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也不知道是否应该期待了。
　　——期待这个宝玉是原本的宝玉？
　　愁闷间，她连“如果那个是，那现在的这个贾宝玉算是谁”这样的问题都给忘了。

　　紫鹃雪雁看自家姑娘忽然间闷闷不乐起来，则当她是生气呢。
　　自从薛宝钗住进了贾府来，并且积极的在贾府中开始走动，婆子丫鬟们的议论就越发的多了起来，多半都是将两位姑娘拿来比较。直说黛玉“清高自诩，目下无尘”，又说宝钗“行为豁达、随分从时”，大有“林大姑娘被薛大姑娘比下去了”的意思。
　　何况，还有什么“金玉良缘”的说法呢！
　　作为黛玉的丫鬟，她们听着这样的谈论自然是极不高兴的，也不敢告诉黛玉。她们只当黛玉从别处听见了，故此不乐，却也不敢在她面前讨论，只望能找着事情给她排解一二，浑不知黛玉此时压根儿就没注意这些琐事。

　　黛玉可不知道，原本的贾宝玉、现在的甄宝玉确实是脑筋还动不到“经商”这样的事情上去。
　　士农工商士农工商，他跑去做了个武夫，已经有些自惭了，别说跑去做商人。他再怎么把姑娘们看得重，自幼受到的教育还是有根深蒂固的残留的。
　　只是……耐不住他有一个看着他做胭脂而目瞪口呆的师父啊！
　　这个师父是不可能容忍宝玉把大量时间花在这上面的——毕竟甄宝玉想要保证黛玉这儿的供给，做得总少不了——但他又觉得宝玉自己有个经济来源不是坏事，何况宝玉对这件事很坚持，打也没用（清河子不知道，宝玉身娇肉嫩的时候挨了他父亲的打都不肯“改过”，就别说这时候了）。他便自己动了以前的人脉关系，说动宝玉把脂香斋盘了下来，交给洪勋和郑均打理。
　　郑均虽然不懂诗书，但作为嫡女，她母亲倒没放松她的管家教育，看帐什么的还是成的。而洪勋人到中年，争勇斗狠的心思早没了，又懂得人情世故，恰好能看着脂香斋留下来的那些人及新找的人，并保住配方。
　　宝玉心中想着，要保证那些胭脂能被紫鹃的兄弟买去，自己做主也确实是更容易些。他虽然对从商不以为然，但惦记着这个，又想着贾家原本吞了林家大量的家财……便也没有反对。
　　等到听见紫鹃的兄弟几乎买光了剩下的胭脂，又在打听胭脂的作者，他就更是心花怒放，又百感交集了。
　　——他知道，黛玉绝对不是因为一样东西好用，就会去打听出处的人。
　　贾家哪个主子会这样？大家都是锦衣玉食的长起来的，有什么好东西，只会理所当然的用上！

　　于是，对于待在贾府无法出门但确实满心牵挂的黛玉来说，转机出现在八月。
　　她如今自己也明白了，她为何会如此——尽管她已经接受了贾宝玉向世间一般男儿靠拢的事实，对他的心思淡了下来。但心中终究是期盼着的。期盼着她这一次不但有弟妹，还能有一个保留下最让她看重的东西的宝玉。
　　如果贾宝玉一如往常，她只怕都不会那么高兴。
　　可已经失望过一次，便反而更加忐忑。

　　这一日，黛玉在房中坐着看书。
　　一套《太平御览》，自然是没有那么容易看完的。也唯有没有看完的书，能让黛玉的心相对静下来了。弹琴绣花，一应不行的。
　　紫鹃出去了一趟，便喜滋滋的捧了一盒胭脂回来。
　　黛玉之前虽额外出钱让紫鹃的兄弟多买了些回来，但无奈素玉也喜欢，几个大丫鬟也喜欢。她便差人送了素玉，又送了几个姐妹，剩下的分给了两姐妹的丫鬟。所以这月初还是得去买的。
　　但光买胭脂又有什么用？黛玉也没指望这个。
　　紫鹃高高兴兴的喊了声姑娘，黛玉知道最近紫鹃雪雁都在逗她开心，也就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只见素玉手上有一个比之前大了两倍不止，也精致许多的白玉盒子。
　　黛玉的眼光好，看得出来这次的玉也好了许多。虽然质地也称不上顶好，可也不再是边角料了。而且做工很精致。
　　“这是什么？”黛玉有些疑惑。
　　“是店家送的，说是什么活动。”紫鹃是真的很高兴，“上个月那新胭脂刚出来的时候，因卖得贵，一盒就要一两多，便是一个人用，都用不上一个月的。开始很少人买呢。就有人喜欢，多半也买得不多。可姑娘让我兄弟买了多少呀？店家便记住了我兄弟。说是姑娘这样的大主顾，可以打些折扣。又说新店开张，要结些善缘，便让我兄弟用二两银子拿了这个——可不是多了许多？”
　　黛玉心中更是纳罕。
　　但她觉得这事儿背后该有点什么，便放下了书，叫紫鹃拿过来给她看。
　　白玉的圆盒子和之前的那些小盒胭脂没有多大差别，但是黛玉在接过来的时候便注意到了——这次的盒子底下有些凹凸不平。
　　翻过来一看，却见盒子底下……嵌着个“颦”字！
　　黛玉手一抖，几乎不曾把手中的盒子给扔出去。但她终究没有这么做，只是低下头，露出了追忆之色。
　　“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画眉之墨……”
　　“姑娘，你说什么？”紫鹃没听清黛玉的呢喃。
　　“……没什么。”黛玉恍神，没有再追忆下去。但之前，在梦中第一次与宝玉见面的情形，确实是历历在目。
　　——况这林妹妹眉尖若蹙，用取这两个字，岂不两妙。
　　那个时候的宝玉是这么说的。很突兀的，第一次见面就为她取了字，“颦颦”。本来该是少儿的玩笑，但此后确实贾母有时候也会这么叫，宝钗也会这么叫，所以倒成了半正式的称呼——宝玉自己倒是不曾这么叫过。
　　“往事已酸辛，谁记当年翠黛颦……”黛玉忍不住再次喃喃。
　　才念了两句，便连忙住口。脸上稍有些飞霞。然后她忽然想起来，这首词的最后一句，乃是“任是无情亦动人”，是梦中宝玉做寿的时候，宝钗抽到的签……
　　——那个时候，她抽到的签是“莫怨东风当自嗟”，倒也是贴切得很。她那时的一生，何尝不是如明妃一般，没有半点可以自主之处？红颜胜人多薄命……

　　紫鹃见姑娘陷入沉思，又有悲意，也不明白一盒胭脂怎引得她如此。心中却也惶恐得很——虽说这几个月学了些字，但她还没认到“颦”字，也不解其意——连忙岔开话题，“姑娘，奴婢把这胭脂收起来罢。这一个月也很能用得了。虽姑娘早说就要这家的东西，可店家这般，奴婢这样见识浅的，心中可欢喜得很。若是自己有银子，必然也要高高兴兴的去买了……”
　　紫鹃也不知道黛玉到底在悲伤什么，也只得漫无边际的扯开来，连自己也有些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倒是黛玉听了心中一动，“你这是说，店家很会做生意？”
　　紫鹃倒恍然，“这便是会做生意？也是，若是我，定然乐意以后都去那儿买东西。”她见黛玉缓过来，自己也轻松了。
　　确实，黛玉这下真从梦中的过往中挣脱了出来，有些哑然。
　　——若说那是宝玉的手笔……宝玉，会做生意！？
　　——她能期待这个努力传着信息的宝玉，如梦中一般重视女儿家吗？
　　如果这世上只有一个宝玉，黛玉相信，这个费心力传了一个“颦”字，旁人即使是看见也不会明白怎么回事的宝玉，才是宝玉。
　　——其实这样有点儿“私相授受”的嫌疑。可真要在乎这个话，黛玉在梦中的时候就有很多事情不会去做了。
　　只是，之前的贾宝玉的教训，加上“做生意、会做生意”这样的事实，还是让黛玉有些疑虑。黛玉相信，经历了贾家之败的宝玉有变化是很正常的。可是……会变到怎样的地步呢？

　　黛玉可不知道，当洪勋将掌柜的赞美转告给宝玉的时候，宝玉自己也是目瞪口呆的。
　　他们聘请的掌柜，认定了“买了六盒胭脂，便给一定折扣，或者给些小赠品。折扣与赠品也看之前买了多少，分开档次。”的举措是个极好的揽客手段——事实上也卓有成效，不过掌柜的以及那些小厮们的舌灿莲花也功劳极大就是——极大的赞扬了新老板的眼光和心智。虽有一半是奉承，也真有一半是真心。
　　但宝玉不过是想着名正言顺又不出差错的送点儿东西进贾府罢了，这才绞尽脑汁想出来了这个法子——让人记下多买的客人，并相应准备好东西。实不料能起到这般效用，也只能随着去了。
　　在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新得的生意了。
　　因为家中已经来信，说是他现在的母亲将带着他现在的两个姐姐上京，也要看看他的情况。并带他去京中的几个世交家族拜访。
　　这下他非得去见现在在京中的亲戚不可了。日后也免不了有些交游，不能如现在这般日日扑在云独观中。不过，这还罢了。宝玉知道，自己多半是有机会面对以前的家人了。而且……
　　肯定不包括不会见外男的黛玉。
　　但肯定包括现在的贾宝玉。

作者有话说

　　说起来，黛玉的名字和昭君联系起来确实是有好几次，她自己抽签抽到了“莫怨东风当自嗟”。紧跟的一回里，自己写《五美吟》的时候也提到了明妃，对汉帝的讽刺和那首欧阳修的《明妃曲》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前面薛宝琴的怀古诗（说真的，一直觉得宝琴有一种“收束之人”的味道，在她自己的怀古诗里，最像是说自己的也在最后一首。如果她真的是坠入青楼，那也确实是有可能把贾家诸芳的结局看到最后的那一个。不过这是我自己的看法。）也有提到明妃——青冢怀古。虽说没有黛玉的讽刺意味，却也有一句“汉家制度诚堪叹”的话……
当然啦，薛宝琴的怀古诗到底指的是谁，很多都有争议就是了。只是觉得黛玉和明妃联系起来，是可以当做一种解释的。
毕竟红楼梦是个绝世大坑啊！哪个也不能肯定自己的推断就是对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和我有类似看法的人？
我觉得黛玉可能确实是有一定可能面临了和昭君类似的被当做礼物送出去的命运（送给私人还是送给别的什么势力就很难说了），尤其是在贾母死后。但我想她也绝对不可能认同这样的命运。
毕竟五美吟除了明妃还有别的啊！看看这个顺序和内容吧——
西施是被当做绝色的礼物送出去了，可接着的虞姬却自甘死于丈夫的剑下。
昭君被当做礼物送出去了，可接着的绿珠却跳楼自杀。
大概最后的红拂才是黛玉的理想吧。可她显然没这个运气。
五美吟的顺序就是西施、虞姬、昭君、绿珠、红拂，而黛玉的态度基本上是：感慨、称赞、感慨兼讽刺、感慨和钦羡（因为“更有同归慰寂寥”？我是这么觉得的）、赞美……
要说区别的话……西施和昭君好歹是有“家国大义”在身的，而另外三位没有。
总觉得这暗示着什么，远目……
于是写到远嫁的是探春，而黛玉则明显是亡故了。因为探春的性格是在规则下争取，没有什么反抗的意识。而黛玉则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件事上真看不到什么“大义”的影子，所以才是悲剧吧，对探春也是。）
完全无法想象说黛玉给人做礼物或者侧室什么的——她自己也写嘛，不说那句“质本洁来还洁去，不教污淖陷渠沟”，还有一句“黥彭甘受他年醢，饮剑何如楚帐中？”呢！
话说，公然以不忠的男子来衬托一个身为侍妾的女子，估计这种诗也只会有黛玉写吧。而且黛玉对“红拂夜奔”完全就是赞叹的态度，就那年代来讲，这姑娘虽然是个大家闺秀，但骨子里的叛逆也真是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