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宝黛重生》一样花开

10、第十章 反认他乡是故乡

　　如今名为甄宝玉的壳子里，居住着一个曾经叫做贾宝玉的灵魂。这件事情无人知晓。同样的，也无人知晓，目前名为贾宝玉的壳子里，居住着一个曾经叫做甄宝玉的灵魂。
　　他接收贾宝玉的身体的时间，可比甄宝玉变成贾宝玉要早多了——在贾宝玉刚刚两岁的时候，甄宝玉的记忆和情感，就在这个小小的身躯中苏醒。

　　和贾宝玉不同，从甄家败落开始，甄宝玉就已经无数次的后悔过自己当初流连内帏、不思上进的行为。他曾经把第一次出家的宝玉连逼带劝的送回当时还没有完全败落的贾家，就是试图为自己谋一个出路。
　　毕竟那时甄家和甄家相关的家族已经完全败落了，贾家看来却还有回旋的余地。
　　当然这种努力最后没能得到任何好处——贾家根本已经无力东山再起，重要的是，也没人想着要报答他这个送回了贾宝玉的人。
　　在那之后，他本来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完了。但是没想到的是，带着第二次出家的贾宝玉去找那个林姑娘的墓，在贾宝玉下拜之后居然会发生这样的奇事——他变成了两岁的贾宝玉！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曾经的甄宝玉现在的贾宝玉有一个不可证明但相当靠谱的猜想——通灵宝玉。他曾亲眼看见那块通灵宝玉发出万丈光芒，更曾在此之前听说过这块宝玉的种种异常。
　　衔玉而生的公子，在京城还是相当有名的。有不少人对这块奇特的玉是有几分心思的。贾家强盛时还好，但在贾家败落之后，这块玉据他所知，就被当做家产一并被抄没了。
　　贾宝玉根本无力将之保住的。
　　可据贾宝玉自己所说，他很快就又看到了这块玉，只是玉的外面已经裹上了厚厚的淤泥。那时的他，哪里敢将之洗净？也没人想到这块玉重归贾宝玉之手，他这才把玉保住了。
　　可现在他手上的通灵宝玉，却已经完全失去了灵性，也少掉了后面似乎是标明功效的字。灵玉变成了凡玉。

　　但这件事，本来只有他一人知道的。或者还有原本的贾宝玉……
　　甄宝玉觉得自己既然能成为两岁的贾宝玉，那么原本的贾宝玉也有可能会在哪里。他不在乎这个就是了。
　　女孩子确实是美好的，但也是脆弱无力的。随便一场风雨，就能刮落很多这样的花朵。只顾着欣赏花朵，那可绝对不行。以原本的贾宝玉直到最后还只是惦记着一个女孩子的行径，现在的贾宝玉认为，他就算是和他有着类似的处境，也不见得能有什么作为。
　　何况事到如今，身份还能改变吗？
　　他并不喜欢贾家，如今还不是为了要改变命运，而要为贾家努力？

　　可是，就在不久之前，他发现这个世界还有别的，和他之前所知道的东西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林家多出来的一对子女。
　　贾宝玉曾经在他的面前痛哭流涕，对于那个“林妹妹”，他也算是很了解的了——侯门之后，书香世家之后，却父母双亡，作为一个孤女寄人篱下。因为无依无靠，身体又不好，所以最终悲惨的夭亡了。
　　那个贾宝玉，对这个叫做林黛玉的女孩子情根深种。
　　——原本的甄宝玉虽然也有喜欢的女孩子，但绝对不到他那个地步。他甚至无法理解那个贾宝玉为此抛家弃妻的行径。
　　但不管怎样，他自认自己对这个林黛玉还算了解。所以异常奇怪——若她有弟妹在身边，又怎么能说是无依无靠的孤女？弟弟难道就不是依靠了么？为何贾宝玉从来没有提过？

　　不确定性太大，让现在的贾宝玉有一种完全无法掌控的感觉。本来想要挽救贾家的命运就很难了，所以他无法不在意。
　　对这两个林妹妹，他原本也因此更在意这个多出来的林素玉。
　　但是现在么……

　　见那林黛玉将那块玉翻来覆去数次的观看，宝玉只觉得心中猛然一震。玉上的字迹虽小，可有没有字还是很容易看出来的。如果不知道玉的背面本来应该有字，怎么会翻来覆去的看？
　　而且……
　　宝玉猛然注意到，这个林黛玉虽然是绝世美人的胚子，娴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如弱柳迎风，纤细且有娇弱之态，但观其面色，实在不像是有病缠身的模样！
　　——疗冤疾。
　　莫名的，这三个字浮上了他的心头，让他的心一阵怦怦乱跳。
　　当然，林黛玉应该已经死了。可那是十年后的事情……十年后的事情。如果她也是……
　　宝玉胡思乱想一阵，忽然镇定下来。
　　——是又怎样？不过是个女孩子罢了。只不过……是长辈们口中约定过婚约的女孩子罢了。

　　听见黛玉说“是件稀罕物”，宝玉立刻回神，笑道，“哪里是什么稀罕物了，不过听着来历奇了一些罢了。若光论这玉，我还见过更好的呢。”
　　贾母也在上面笑道，“也不知道他哪里听来的道理，说这玉的来历固然奇了，却不是天下通常之理。也不必往奇、尊、贵了说，只当是一块普通饰物也就罢了。”
　　说起这事儿，贾母的语气那是说不出的骄傲得意。
　　宝玉点头道，“就是这个理儿了。”
　　——原本的通灵宝玉，稍有些眼力的，就能知那不是块凡玉。本来的那贾宝玉要是衬得上，大肆宣扬出去，倒是一个极好的登天之梯。便是配不上，人见了也必然惊赞叹服，断想不到妖邪鬼祟之事上去的。何况本来的宝玉也还小，不到断言就配不上的地步。
　　可现在这块玉差得就远了。说得难听点儿，豪富之家，都是有可能用上好的羊脂白玉仿出来的。落到有心人的眼里心里，往好了说，能说这是祥瑞。往坏了说，天知道能说出什么话来！
　　宝玉在记忆中，那是在市井中混过好些年的。又时时注意着那些士子谈论，听着朝廷动向，对这人情世故、宦海险恶，可是很有一番体会。
　　故此便说了那些话来——还有一些别的话，说得贾政大悦，贾母也说得他懂事，从此就少宣扬这块玉了。
　　可这其中的深意，却不是什么人都能了解的。
　　贾母把话说完，宝玉的心中就又是一跳——那个林大姑娘听了这话，扫过来的那一眼，可真是说不出的惊诧和意味深长！
　　——那宝玉说只有这林姑娘是他的知己。若她也记得那十年后的事情，必然能看出我和那个宝玉的不同来。只是那又如何？她又能怎么着么？

　　现在的宝玉不是原本的宝玉，自然不明白黛玉的惊诧是为了什么。
　　——在黛玉记忆中的宝玉，哪里知道“天下通常之理”这六个字！对那块玉，不过是“浑不在意”四个字罢了。
　　至于宝玉看出的莫测，则是因为黛玉已经想到了这番话背后的深意——这是怕那通灵宝玉招祸啊！毕竟比起那出奇的来历，这块玉的玉质就显得有些一般了。
　　这一点，深知宝玉其实是个聪明人的黛玉并不稀奇宝玉能够想到。可居然会往这方面去想……
　　——只能说，完全不是原本的宝玉了吧？

　　这一天下来，唯一让黛玉感到高兴的事情，是紫鹃又“回到”了她的身边。当然，她现在还叫鹦哥。不过是初见，黛玉也不好就给她改了名字。
　　鹦哥很是勤快，知道雪雁等人不熟悉环境，便忙上忙下，帮着把东西都安置好了。黛玉只坐在一边看着。自从发现宝玉不对，世界在她的眼前确实是越来越真实了。可也正因为如此，她更不知道接下来做什么好。
　　素玉初初到了一个环境，却是和她完全不同。
　　开始的时候还颇为紧张，但跟着三春姐妹，又跟着宝玉连番说了话之后，对于这个环境的好奇心也挑了起来。看见安顿得差不多了，便招手叫过鹦哥，直接的问她，“我看那个宝玉很好啊。怎么我瞅着，你们都有些怕他的？”
　　鹦哥紧张的笑了笑，“四少爷自然是好的，他对我们丫鬟其实没说过一句重话呢。不过……”
　　“不过什么？”素玉满脸好奇的小模样儿，想来就是来个铁石心肠的人，也没有能忍心不告诉她的。鹦哥也不过十二岁，哪里经得这些，便告诉了她。
　　“四少爷连着他的奶妈在内，已经赶了院子里的四个嬷嬷了。”
　　素玉还是不解，“那又怎样？”
　　黛玉本在一旁听着，此时却是一惊，“连奶妈也赶了吗？”虽说在梦中，那李嬷嬷也是个惹人生厌的角色。可是……
　　“正是呢。四少爷说的，一家不平什么的……又说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没有一个奶妈妈仗着奶过他几天就能作威作福的道理。”
　　黛玉一时沉吟——这是在借着奶妈妈立威吗？宝玉的屋子里本来乱得很，但如今这么一来……
　　素玉的眼睛却是一亮，“这话说得有道理！幸而我们的奶妈妈都是好的。这位宝玉哥哥也是真有气势，哥哥还没赶过哪个嬷嬷呢！不过，也没哪个该赶的吧？”说到后面，素玉自己倒是有些纠结了。
　　黛玉却是微微蹙起那双黛眉，“他赶了四个嬷嬷，便没人说他刻薄寡恩么？”
　　在梦里，贾母凤姐暗中教她管家算账，黛玉心中对贾府中事，实在是揣了一肚子的帐。贾家先人立下规矩，对奴仆要宽和。这初衷固然是好的，但是不知道变通，百年下来，就成了一本烂帐。太多的闲人恩养下来，再加上这些人的亲戚朋友，造就了贾家庞大到几乎不堪重负的家仆体系。更因此衍生了无数的情弊和无数喜欢到处非议的奴仆。
　　在梦中，她受贾母的宠爱，只因不喜欢和人应酬，又不接那些婆子的好话孝敬，便顶了不知道多少非议在头上。而宝玉……他居然赶了四个婆子！

　　被黛玉这么一问，鹦哥也有些不安，“哪里有人敢说这个呢……”顿了顿却又道，“李嬷嬷走后，就是有人说怪话，才又赶出去三个。”
　　黛玉顿时明白了。
　　说到底宝玉还是这家的主子，他既有那份决断，又那般受宠，看着是个有前途的。想来也没人敢当面和他不对付了。也是因为这样，丫鬟们虽没受过重话，却也担心被他注意到什么不够好的地方吧？说到底，丫鬟们看着可能光鲜，但论真正的权势地位，可是远不如李嬷嬷那些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