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霞披绣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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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维没能进去新房，年小年倒是跟着周入源和沈眉进去了。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自己只不过是个落花街上名不见经传的小混混，出了落花街，没人会顾及到他一分一毫。而年小年，至少是个大名鼎鼎的小混混。
楚维坐在人工挖掘的小水池旁边，抠出来小路上铺砌的鹅卵石往小水池里丢，坏心眼儿地往锦鲤多的地方砸。一开始的时候他的脸上是闷闷的不满好委屈，过了不多会儿就变成了恶作剧的微笑。
当他把屁股旁边的鹅卵石都丢进小水池后，年小年出现在了小水池的那一边。
“怎么样？什么情况？”年小年踩着小水池里露出水面的石头跳到楚维这一边。步伐矫健，身子潇洒。楚维伸出的双手在这样的英姿下显得有些尴尬，但是年小年却很自然的握住了他们。
“又吐了……”年小年脸上露出撒娇似地委屈的表情，手里把楚维的指头捏的“嘎吱”响。
“看来这次不是因宿醉呐，听说沈小姐的尸体挺恶心得？”
年小年露出了一种介乎于厌恶和恐惧之间的表情，而后他甩了甩头，像是要把脑中的印象甩没掉一样。看着年小年的样子，楚维突然庆幸刚刚自己没被允许进新房了。
“沈小姐的脸皮……都被撕下去了，眼珠子也被玩挖下去了。”年小年只是说这，手里就生出了一层薄汗“昨晚房间里还没有血，应该拖出府之后杀了，今早又扔回来的。脖子上好像也被砍了一刀，应该是先抹了脖子后来扒皮的。皮扒的不好，是个生手。”
楚维点了点头，心想还好是死了后扒皮的，总不会太疼。若是活生生的被扒……想到这里，突然觉得脸上凉凉麻麻，像是被几千根针扎在上面，随即一股寒流从天灵盖顺着脊梁骨一直窜到腰部，不能自制的一抖。再想到前夜碰见的鬼新娘，楚维心下不禁更寒了几分。
四下看了一眼，除了偶尔匆匆路过，无暇顾及他俩的家丁和丫鬟外并无他人。楚维靠在年小年耳边轻声问：“看清楚了没有，是不是昨天晚上的鬼新娘？”
年小年露出苦恼的表情：“我真不知道。昨晚我喝多了嘛，只记得是个血葫芦，剩下什么都不记得了。”
楚维也学着年小年的表情：“那怎么办。我们至少要知道这沈小姐是不是昨天的鬼新娘吧。”
“我看就是她！昨天被我吓跑后弄丢了脸皮和那只眼珠，匆匆忙忙的逃回来就死掉了，这周入源就是娶了个会画皮的妖怪回来！”
楚维撇了撇嘴表示不置可否。“都是鬼了怎么可能再死一次！还有那把古怪的刀，到哪里去了？”
“那就不是一个人。是那个带着刀的妖怪害死了沈小姐，扒了她的美美脸皮自己用去了！”
楚维想把白眼反倒年小年深不可测的脑沟中去，考虑其难度系数还是作罢了。“果然应该让我去看看沈小姐。”楚维用埋怨的眼神看年小年。
年小年唇齿相击：“你看有啥用哦！那沈小姐脑袋就是个血蛋蛋，你要去分辨出她的鼻孔和鬼新娘是不是一般大小、一般形状啊？”
“呆子！”楚维甩开年小年的手，顺势就往对方的脑袋上糊。“看霞帔啊！看凤冠啊！你以为全天下的嫁衣都是一个样子？我是要看看这沈小姐是不是穿着鬼新娘那一身！”
年小年挨了楚维一个爆栗，急忙伸手攥住楚维的手腕，正好拦住了第二个。
“这都行？昨晚天黑雾重，你还能看清那破衣服张啥样？而且嫁衣本来就大同小异，与其去看它的区别，我看还不如去分辨鼻孔大小靠谱呢！”
“那是我的问题，反正我必须看一眼。”话说到这里，楚维也不去管那具尸体到底有多恶心了。如果不确定沈小姐和鬼新娘是不是一个人，他是无论如何也安不下心的。
“怎么样？看出来了没有？是不是这一件？”
年小年在耳边连珠炮似地发问，神情认真而紧张。楚维把脑袋隐藏在窗缝和树影之间，努力穿过新房里包括周入源在内的，仅剩不多的人去看躺在地上的尸体。
此时两人正蹲在新房侧面的窗外，鬼鬼祟祟的向里面张望。
“呃……这个嘛。看起来好像是，又好像不是……近乎是与不是之间。”楚维一边把头往里伸想看的更清楚，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敷衍年小年。
楚维看着那嫁衣回忆了好久，他记得鬼新娘飘渺的身姿、她纤白美丽的手指、看起来古朴沉重的黑刀、绝美的脸皮。但就是想不起嫁衣是什么样子来。真的应了年小年的话，嫁衣都是大同小异，加上昨夜天黑雾重，更是看不清细节，根本无法判断是不是同一件。
“切！”年小年有些不耐烦“我看你就是记不清了。嫁衣全都差不多，我昨天看了一整天都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你半夜三更的瞅了一眼，就看出他们不一样啦！你不如还是看看鼻孔吧！”
“少废话！我就跟你说吧，就算这沈小姐不是昨晚的鬼新娘，她的死也和这鬼新娘逃不了干系！咱俩要是不想栽在这事上，就得趁他们都不知道鬼新娘的时候速速遁逃。咬紧牙关，不承认这事儿跟我们有半点关系。”
年小年沉沉的叹息了一声：“我看，是没这个可能了。”
楚维心里明白了点什么，僵硬的回过头，看见身着黑袍的沈眉正站在俩人身后，玩着眉眼盈盈的笑。
“不介意给我讲讲鬼新娘的故事吧？”
年小年摇了摇头，楚维点了点头。
“还是要我花钱买？”
年小年点了点头，楚维摇了摇头。
楚维起身踢了年小年一脚，狠狠道：“别那么没出息行不行！”然后回头冲着沈眉笑：“沈大哥刚刚帮了我，我现在把我知道的消息告诉沈大哥是应该的，怎么能要钱呢！其实我刚才就像把这事儿告诉沈大哥啦，就是心里紧张这不刚刚整理好情绪正想着那里找你去呢。”
沈眉笑的深不可测：“那我与你，可真是心有灵犀啊。”
年小年从地上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土，斜着眼冷冷的看沈眉：“钱是一定要给的啊！”
沈眉转过头看年小年，眼中的笑意深了几分：“好说好说！”
楚维甩着两个钱袋轮流敲打年小年，每一下都实实在在的挨在背上，嘴里还不停的骂着：“年小年你个孙子！你见钱眼开、你胸无大志、你目光短浅！你TM就为了这么点儿钱你把昨天的事儿都卖了！你卖给沈眉就算了，你还卖给周入源！咱们进套了出不来了啊！”
年小年背后被打的生疼，也不还手，也不躲避，却是一副暗爽的表情。说话时的语气也藏不住愉悦的感情：
（“啊！这就是幸福的痛感！”=w=）
（“感你妹啊！”QAQ）
“算了吧，楚维。这事儿既然都已经跟沈眉说了，就不可能把周入源晾在一边。反正咱们就是把眼见的说了说，剩下的由他们自己猜去，和我们无关。白白拿了二十两的银子啊！你帮‘铁弥勒’收一年租子也没这么些钱吧！”
“你都钻钱眼儿里去了吧！这下他们要是找不见鬼新娘，还不把咱们吃了！”
“哼。”年小年夺过楚维手里的钱袋晃了晃，轻蔑的瞟了楚维一眼，老神在在的教训道：“你真是杞人忧天。先不说周入源那个傻二愣呆呆，光是沈眉那个老狐狸会不会信咱俩这小屁孩儿的话还单说呢。他们给钱是他们钱多发不出去！咱们就心安理得的收着。”
“我先不跟你说周入源或者是沈眉，最大的问题是你不能当着跟捕快官差的面说啊！你把我俩和这案子扯上关系，日后他们若是解不开这悬案，把我们抓去顶罪怎么办！”
“嗨呀！”年小年安抚似的拍了拍楚维的肩膀“刚才咱们说的时候他们不是笑了嘛！那就是不当真呢！”
楚维拍开年小年的手，愤愤的哼了一声：“他们哪里在乎真假，只要可以结案就好。你倒是一边说着人家傻二愣呆呆，一边把自己往上送。这些妖魔鬼怪的话，他们现在是当做笑话听，到时候就是你怪力乱神，是你杀人的辩解啊！到时候不逮你逮谁！”
年小年朝着落花街的方向望了一眼，发出了像是冷笑，又像是冷哼的声音。 “打狗还要看主人，栽赃还不得看名声。我年小年在落花街自是不如七杰那般闻名京城，却倒也有不少事非我不可。想要找个替罪羔羊，何苦找我这么个鸡肋呢。”
年小年懒洋洋的昂起头，语速很慢，一字、一字的说出来，楚维就觉得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变冷。当年小年说完了话时，他的身体正好变得冰凉；而当年小年对他微笑时，他又猛烈的燃烧起来了。
楚维窜起来揪住年小年的衣襟，从指间开始，就连声音抖颤起来：
“你不怕？你不怕！你是落花街大名鼎鼎的年小年，就连落花七杰都要给你几分薄面。官府不敢随意对你栽赃陷害，你自然可以高枕无忧。那我呢！那！我！呢！是不是到时候我去顶罪就好了呢！反正我也没势利，我也没名气。到时候我一个人去顶罪就好了！啊？”
年小年握住楚维的双肩拉开两人的距离，看他的眼神不解中暗藏怒气。
“你在犯什么病？楚维，我没事的话又怎么可能让你出事！”
楚维松开年小年的衣领，双臂一张打掉年小年的手，缓慢的转过身，只留半张挂着讥笑的脸和几声冷笑留给他。
“也对嘛！打狗还有看主人。”
楚维抬起腿背对着年小年朝前走，步伐有些僵硬。年小年站在自己身后，喊：
“楚维！”
“楚维——！”
楚维对自己说：他再喊一声，我就回头。
年小年喊：“楚维————！”
楚维停下脚。
年小年继续喊：“楚维你无理取闹！你神经病！你有本事……”
楚维猛然回过头冲向年小年，年小年噤了声。
现在楚维改变主意了，他要狠狠揍年小年一顿！ 楚维知道现在自己的表情一定很狰狞，因为他在回头的一瞬间看到年小年脸上的愤慨迅速的被恐慌代替。像是犹豫了一个片刻，年小年转身逃跑，逃得飞快。楚维追在他身后，也是飞快。
楚维没跑过年小年，年小年赢了。他总是在各种场合各种方面胜过楚维，楚维总是他的手下败将。但这一次不会了，楚维决定坚决不原谅年小年。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霞披绣刀（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