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是街》黑夜子

5、霞披绣刀（四）

　　楚维不知道能去哪里，就只好随便找一处歇着。他坐在花街上最大的戏院“四筱元”外面，用他那块儿洗的发白的手帕擦汗。旁边一个算命的瞎子，正忽悠一个病怏怏的公子哥儿买他的平安符。
　　楚维喜欢戏，他常常会跑去露天的戏台听戏，也跟着哼哼呀呀的唱几句。他最喜欢的角儿就是“四筱元”的当家花旦“花静岚”。小时有过痴迷的时候，楚维进过戏班，本想要当个小花旦，能唱和花静岚一样的戏。但是楚维嗓子太差，没多久就被班主赶出来了。直到现在，肯定他唱戏的，也只有年小年一人。

　　坐了一会儿，楚维发现今天的戏院门口格外的清净，还没等楚维四周打量一下，戏院门口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大汗就奔着楚维过来了。

　　“嘿！谁让你坐这儿啦。有钱进去坐，没钱赶紧滚！”
　　楚维站起身，掸了掸裤子上的灰，才缓缓开口：“在花街这地方呢，说什么话之前要三思。千万不要以貌取人，狗眼看人低！”
　　楚维站起身来才到大汉的肩膀。大汉垂着头看楚维，身上的肌肉的轮廓透印在衣服上。大汉歪了歪头，颈部关节活动发出让人不舒服的“咔嚓”声。他打量了一下，像是在考虑是要揍楚维一顿，还是羞辱他一番。最终大汉决定了后者。
　　“那你就给钱啊，给钱了自然就是客人。”
　　楚维哼了一声身手去摸钱袋，这才发现自己的钱袋在刚才被年小年一并抢了去。大汉垂下的目光像是灼人的烙铁，烫的楚维体无完肤。他有些沮丧的想，如果是年小年在这里，绝对不会是这样的待遇。大汉会为他打开门欢迎他进去，亲切的问他：年小爷今天想听谁唱哪一出？而这些年小年都不懂，也懒得懂。可是楚维懂，懂也没用。
　　楚维用毒怨的眼神狠狠瞪着大汉，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每一步都用力的像是要踩碎石台。走完最后一部台阶，旁边刚刚忽悠着卖出去一个平安符的算命瞎子乐颠颠的向着楚维跑来。
　　“楚小爷，楚小爷。是楚小爷不？”
　　楚维看了他一眼，认出这是平时他收租子时格外痛快的“严通天”，用鼻子“嗯”了一声就算是打招呼了。
　　“严通天”完全不介意楚维的冷淡，依旧热络的贴了上来：“楚小爷，你这是来瞧戏忘了带钱吧？不如先拿着小生的钱，反正小生装在身上也没用处，还容易被街上的‘佛爷’顺了去。”
　　楚维侧过头看了“严通天”一眼，疑道：“你的钱够？”
　　“不才。刚刚有位公子来算平安，我就为他请了个平安符回去。公子慷慨，给了小生些许赏钱。小生洞悉天向，命薄福浅，难以担待。还望楚小爷帮忙消受。”说话之间，便从袖口里取出几锭银子，足有十两。楚维小小的心动了一下。
　　接过银子颠了颠，楚维看向“严通天”蒙在眼前的黑缎子，轻笑出了声。
　　“放心吧，今后这花街、落花街，只会有你这一家摆摊算卦的啦。”
　　“嘻嘻嘻嘻。”　“严通天”怪笑了几声“那小生今后，可是要寂寞啦！”
　　“千客万来，又怎么会寂寞呢？楚维在此先祝贺严大师财源滚滚了。”
　　“那就承蒙楚小爷啦吉言啦。”

　　楚维转过身看向目瞪口呆的大汉，手轻轻一甩，将一锭银子扔到了大汉身上。
　　“怎么样？还不给小爷备座沏茶！”
　　大汉看着怀里的银锭子发了好一会儿呆，半响才抬起头来，脸上是傻傻的表情。
　　“就算是有钱也没用啊。今天的戏院，被人家包拉！”应该是看了“严通天”对楚维的恭敬态度，大汉也不敢对楚维太过嚣张。回答的语气说是不卑不亢，却还是多少带着点狐假虎威的意思，眼里是藏不住的得意洋洋。
　　“如果你不能出更多的钱把戏院报下来，我就不能让你进去。请多包涵！”大汉一扬手，又把银锭子仍回给楚维。
　　楚维堪堪接住银锭，眼睛朝着大汉轻轻一瞥。
　　“今天不方便，小爷我就改日再来。再顺便让严大师为我占上一挂……”楚维说着一挑嘴角“严大师，我不要排队吧！”
　　“严通天”抬头向楚维的方向抬起了头：“哪里的话。为楚小爷卜卦，可是连铜板都不会要的。楚小爷随时想卜随时找我，不分昼夜。”
　　楚维向大汉挑衅似得挑了挑眉，转身要走。这时一架披着白绫、挂着白花、点着白灯笼的素色马车正停在戏院门口。门帘一挑，走出个面如美玉，风姿倜傥的翩翩美男子来。
　　楚维和男子看着彼此都有些发愣，直到马车里又跳出个高个子的黑袍青年。青年看见楚维轻声笑了，声音悦耳动听，引人着迷。
　　“楚小兄弟，我就说过我们心有灵犀吧。才分开没一会儿，就有在这里遇上了。”

　　楚维反应过来了，有些诧异的看向美男子——周入源。
　　“周公子，这戏园子……是你包下来的？”

　　戏台上正唱着的，是楚维最喜欢的一出戏。
　　讲的是铸剑师和富家的小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情相悦。为了在一起与家庭顽强的抗争，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结为夫妇。铸剑师却在新婚当夜接到军书，被征入伍。富家小姐将鲜血铸入刀中，灵魂常伴丈夫左右。铸剑师十八年沙场终归故乡，富家小姐也因为把灵魂铸入刀内一睡十八年。铸剑师用铸入妻子鲜血的刀刺伤自己，两人的血融合在一起，唤醒了妻子。
　　轰轰烈烈的爱国浪漫故事，感人肺腑。只可惜戏台上的一切都是美化后的效果。事实的真相是铸剑师为了锻造出有灵魂的宝刀，不惜杀害自己的新婚妻子，已血铸刀。这把刀被妻子的冤魂所附，是臭名昭著的鬼刀、妖刀。引人发狂，索人性命。

　　楚维此时此刻正坐在“四筱元”里视野最好的包间里。身边的桌子上沏的是上好的碧螺春，摆着新鲜的时令水果，八宝斋的点心、果脯。而身边坐着的，是中原八镖之一的“平阳镖局”总局的镖头，和京城最黑心的典当家的周三公子。
　　只要意识到这些，楚维就会有些兴奋、紧张甚至有些晕眩。但是很明显楚维并没有去注意这些，他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台上美艳的花旦，他最喜欢的角儿——花静岚。

　　看着花静岚穿着嫁衣在戏台上翻飞，楚维突然有一种死而无憾的满足感。

作者有话说

　　写的有些不知所谓……我太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