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说服【丹青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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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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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男子立于廊下，望着廊檐上一滴滴坠落的雨珠，淡淡启唇，“丹青，你说凌傲然的事，本王该怎么解决？”
一圈薄薄的烟雾围绕在他的一袭青衣旁，衬得他本就俊秀得有些女气的侧脸更添了一丝朦胧，仿佛与世隔绝……
丹青笑着。她从来都明白她的主人有着怎样的智慧，但她不明白，为何每逢需要作出决定之时，面前这个俊美的青衣男子总是习惯于问一问她的意思，他明明已经有了决定了。可他是主子，她是奴婢，无论他多么器重、抬举她；无论别人如何夸耀、奉承她，她必须把自己当奴婢，再风光的奴婢也终究是下人，主子是永远不会容许奴婢不把自己当下人的，这一点，她清楚。
所以每次当他这么询问时，她都会知无不言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暂且不能动他。陛下如今刚刚继位，根基尚未稳定，而且朝中宫中流言四起，还有许多人对于先王骤然驾崩的原由心存疑虑。此时陛下已有了江山，现下需要的，是人心。这时候若是赦免了三殿下，也会给陛下立下仁德宽厚的形象，会大赢人心啊。反之，在这时杀他，会让不明事理之人认为陛下心胸狭窄，容不下异己，不利于大局。”
她需要按照他的指令行事，不该过问的不要过问，需要知道的，他也自然会告诉她。就是这样谨慎、恪守本分而又大方、自然真实的性格博取了他的好感与信任。他能从她的言行中自然地感受到她的忠诚，她会把自己所能做到的极限展现在他面前，如此透明，他仿佛就是她的知己。但在替他分忧的同时，她从不会自恃他对她的另眼相看而自高自大，满足了他作为主子的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不卑不亢，张弛有度才是他想要的，她亦做到了，做得很好。
他的嘴角溢过一丝不易见的微笑，不知这笑容中蕴藏着怎样的深意，“要想置一个人于死地，不一定要用最直白的方法——本王并非什么正人君子。”
丹青唇边的笑意渗透到了眼眸之中，她喜欢他同样的坦诚。与他相较，她的心计手段略显稚嫩。从来，她都是敬服他的，是该好好学着些。
“如果说，凌傲然他不只是杀了一个侍卫这么简单，那是不是就该另当别论了呢？”青衣男子顿了顿，像是给丹青一些时间来理解自己的意思，“先王十日前驾崩，本王今日刚继位，是应该带给天下人一份礼物，一个交代的。”
是要拿先王死于中毒这事大做文章了么？丹青依旧是笑。这件事的原由，最清楚的不过是他们二人。可就算尊贵明睿如他，有时也会有他的无奈，就好比这次。“陛下英明，奴婢先行告退。”
走至长廊的尽头，看见一个身形高大，五官英俊的佩剑男子在一侧徘徊。丹青走到了他的面前，“剑影，我有事找你。”
剑影抬起头来，道：“你说。”
“陛下有旨，先王十日前驾崩，死于非命，陛下心内不安，奉太后旨意查清其中原由。三王子因杀害侍卫戴罪入狱，心下不满，命人投毒于先王饭菜之中。弑父杀君，品行恶劣至极，罪无可赦，择日处斩。”丹青面带微笑，一字一句缓缓说道。
决定了么？剑影作为他的贴身侍卫，也明白他的决毅与狠戾。对于他的决定，他从来不加于思考，不多问半句，只是奉命行事，如此，就不会接的良心不安了吧。
“是，我这就去办。”剑影转过身，准备离开，可在临走前，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道：“青儿，天凉了，我看你穿得，仍是很单薄啊。多加些衣衫，别着凉了。”说出这番话，他仿佛经过了深思熟虑，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他并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
而听到这番话的她，更是意想不到，万分惊喜，“我……我知道了，谢谢。你也注意身体，别太劳累。”可曾知晓，自他们相识以来，他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他们之间，连表露心迹都是她，他就是千年冰山一座，不知道女人多容易满足，只要一句小小的关怀，让她知道自己被关心、爱护着，就会死心塌地。
剑影悄悄侧过了头，深吸了一口气，迈开了步伐。他们这么做，是违反宫规的，尽管有时，他也控制不住自己。丹青，我爱你，可是我没有这个权力，我们都没有。
丹青抑不住心中的喜悦，掩着嘴往回走去。忽然听见身后远远地传来一句话：“不要让彼此为难好么？就当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她猛然转过身，他的身影早已消失于视线之中。他说这话，就是为了铺垫后面的内容？她慢慢蹲下了身，失神地望着地面。
往昔那个冬日。
端着盘子，侍女不知所措地立在门外。她想了想，走上了前，问道：“还是，这个样子么？”
侍女轻点了点头，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是的，丹青姐姐。”
“你先下去吧，这里我来。”她接过盘子，用药碗中的勺子翻舀着碗中的药水。
“是。”侍女顺从地应着，退了下去。
见侍女走远了，她放下了勺子，犯起了愁——自己是说交给我来没错，可是该要怎么做呢？他因违反了二殿下的命令而受了责打。虽然她知道，二殿下是有意要抬举他的，否则，怎么只会是责打而已？可加上受罚后的自暴自弃，他终于病倒了。
她得知后，替他请来了太医。可太医才一踏进房门，就被毫不留情地轰了出来，她只能愣愣地给人家赔不是。她也找了许多名贵的药材给他治病治伤、调养生息，但都无一不被打翻在地，送药的侍女也都被拒之门外。
她该要怎样才能说服他呢？
她定了定神，上前敲门。敲门声刚刚响起，屋内就立刻传出一声怒骂：“滚开！”
她并不理会他的怒骂，径自推开门，走进了房间。
他一身墨黑色，躺在地上。当他看见是她之时，有一瞬的失神，但又马上敛声道：“你来做什么？”
她一笑，走至他身前，“你就这么作践自己？”
他吐了口气，“那也是我自己的身子，好像犯不着你吧？”
“看你好像没什么事做，那么，我陪你聊聊啊。”她放下手中的托盘，拉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我们应该没有话题可聊吧？”他闭上了眼。
她笑着，“如果聊不到一块儿去，那我就来审审你好啦。”
“恐怕这才是你的最终目的吧？”他冷声问，这样的温度，仿佛能让空气结了冰。
她也不辩解，只是依然笑着，“你为什么要违抗殿下的命令？”
他睁开眼睛，“他让我做我做不到的事情。”他的话语虽然漫不经心，但却都是真真切切的。
“什么事？”她见他没有抗拒回答自己的问题，也没有敷衍自己，便觉得有了些说服他的希望，继续问道。
“滥杀无辜。”他的声音更冷了些。
他做不到滥杀无辜……而她呢，她是可以的。对于这种久违了的怜悯之心，她有些动容。“看不出来，你竟然这么仁慈啊？可是你换来了什么？伤痕、病痛。”
“最甚的是心寒”他扭头望着她，目光深远而空洞。
“你也会心寒么？我一直以为，你只会让别人心寒呢。”她笑不出来了，“你为什么心寒？因为人心狠毒、真情难觅？这种感觉不好受，我明白。可你为什么要给自己找麻烦呢？人活在这世上，本来就已经够麻烦的啦。人活着是为了自己，这种怜悯是不需要的，你犯不着为了保护别人而伤了自己。再说，你不会真的天真到认为只要你坚持不伤害无辜，他们就不会有事了？恐怕这时候，他们早就被别人杀了，可能会死得更惨。”
他的眼神更加空洞了，仿佛失了魂魄一般。
咬了咬唇，她明白，自己是要摧毁他的心灵，扭曲他的人格，但在这里，只有这样才能保护自己。所以她说了这样的话，这样的变化过程，与其让他迷茫无助地经历，她希望能由自己来陪伴。
“你这样做，伤了自己，也保护不了别人。只有你获得了权力，你才能保护别人，而在此同时，你也不再会伤到自己。这一切的前提是，忠诚。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要对殿下忠诚。这是在宫中保命的关键，永远不要想着背叛。我想，你会心寒而不是反抗，就因为你已经具备了这一点了。我不用担心。
“世间就是这样，弱肉强食宫里更是如此。‘世人皆醉我独醒’那并不是宫中的生存法则。你既然改变不了，就得让自己习惯于残忍；既然生活在这世间，就必须去适应它，而不是期盼这所有的一切来适应你。事到如今，只有你与世人一起醉，这才能保护好自己与你想保护的一切。
“这对你来说可能比较残忍，但我相信你足够坚强。”她顿了顿，“六年前的我与你一样，但我希望明天的你能与我一样。”
他没有开口，只是眼眸中有了一丝生气。
“起来吧，地上凉。”
他站了起来，接过她递来的药碗，抬头一饮而尽。“你是殿下派来的说客？”
她不抬头，不言语，不置可否。
“恭喜你，成功说服我了。”
“是么。”她言语中有些听不出意味的情绪，“那么你以后知道该怎么做了吧。”她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谢谢。”
她心下一颤，但并不止步，“我今天本不该来说这些，但是，我不愿看你这样。不为任何人。”她离开了这间屋子。
他怔在原地。受伤后的照顾，替他看病的太医，上好的名贵药材，百般刁难也不动摇的守候……这些都是她？不为任何人，只为她自己的心。
“你说服他了？”青衣男子负手而立，问道。
她并不惊讶主人怎么会知道，她明白，她从小与他一起长大，她的心思，她的举动，他都了如指掌。“是的。剑影本就是个聪明人，奴婢稍加点拨，他就明白了。”
“他很倔。辛苦你了。看你那么辛苦，就提拔他做我们宫内的侍卫统领，我的近身侍卫吧。”
“是，奴婢遵命。”
“看来他得谢你啊。”
“但愿他不要怨我才好。我这到底是帮了他，还是害了他……”
青衣男子转过身来笑道：“那就要看他是更注重人格，还是更注重人命了。”
她一惊，连忙跪下，“奴婢失言，请殿下恕罪。”
一勾唇，青衣男子温和地说道：“无妨，起吧。”从她八岁之时就跟着自己了，这十年来，可是从未失言过，她与剑影之间，发生了什么？有时候，违反宫规的事，并不一定是坏事，甚至还能帮助他更好地牵绊住这两个得力助手。
她站起身，“奴婢告退。”她的一切，他都能看透，这一次，自己又这般失言，他有没有看出来什么呢？自己做出的决定，她可以不计一切后果。可是她该如何权衡，爱情与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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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说服【丹青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