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谧·镜水寂然》叮嚀

17、功夫不负有心人

　　第十七章
　　一大清早，宫里就乱作一团。一群群的护卫军在长廊中来回奔走，侍女内监们都低着头匆匆往前奔走。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什么大阵势。
　　我拉住了正要出门去的吟诺，“等等，吟诺，外面是什么事情啊？这么这么乱啊？”
　　她甩开我的手，“哎呀，我正要回幽兰殿呢！你别耽误我当值。”
　　“那你知不知道外面是怎么回事啊？”我依旧是想问个明白。
　　“不……不知道。”她的脸有些苍白了起来，双手藏在身后不停地摩挲，“我……我先走了。”说完，便匆匆向外跑去。
　　干嘛啊，不过就是问一问外面的情况而已，她紧张什么呀？我转身走到闻乐的床边，“今天好点了没有？伤口还疼不疼啊？”
　　“没事了，谢谢你啊念念。”闻乐垂下眼帘，“但是，仇我是一定要报的！”
　　仇恨这种东西难道就真这么难以释怀么？就连她的喜欢的人，也没有仇恨重要？“可是，你明明喜欢凌傲然，对不对？”我笑笑，问道。
　　她美丽的眸中散射中惊异的光芒，“念念，你在说什么呀！我……我怎么会……怎么会……他是我的仇人呀！我怎么会……我怎么可以……”她双手握拳，紧紧地攥紧了被子。
　　果然不是“怎么会”，而是“怎么可以”……喜欢上了自己的仇人，对于闻乐来说，一定很痛苦对不对？对于她这么放不下仇恨的人来说……“你是喜欢他的，但终究是跨不过心里的那道坎。你没有必要让自己那么纠结，那么痛苦啊，只要你能试着把心中的仇恨放下，试着用新的方式去生活……”
　　“不可能的，我的人生从十四岁开始就是为了报仇！我的父母给了我生命，给了我美好的家庭和童年，给了我一切，可我爹娘死了，就等于剥夺了我的一切，包括我的感情。”她强撑着坐了起来，“你知道吗，我爹娘是枉死的，我爹是被冤枉的！可是凌傲然呢，他呢！他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了我爹娘！”
　　“是……他？杀了你父母？”忽然间想起他在狱中对我说的话：“我的身份，杀一个侍卫并不需要什么靠谱的理由吧？”
　　“没错！我不能放纵自己，我承认我是喜欢他，但我绝不能让自己爱上他，我一定要赶在自己爱上他之前，杀了他，为我爹娘报仇！”闻乐抬起头，用那双美丽的眼睛望着我，“虽然，我知道你爱他。”
　　我与她对视一眼，别过了头去。我知道自己放不下他，就像闻乐放不下仇恨。
　　“自从认识你之后，事情确实棘手了不少，但是，对不起。”她冲我笑了笑，道。
　　“别勉强自己。”我亦一笑，起身道：“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快快快，去幽兰殿瞧瞧啊！”“是啊是啊，听说陛下昨晚在幽兰殿用膳，中毒啦！”两个内监一边走路 ，一边小声交谈着。
　　我赶紧上前拦住了他们，“等等，你们刚才说什么？陛下中毒了？”
　　“是啊，昨日晚膳被人下了毒啊！陛下还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呢！”“你别瞎说，小心掉脑袋！”
　　“查出是谁下的毒没有？”我问道。毕竟轩辕王要是出了什么状况的话，可是件大事啊，不知又要生出多少事端了。而且，虽然那位大叔又神经又讨厌，但毕竟也是一条人命，而且是一国之君的命。
　　“听说二殿下已经着手去查了，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的。”其中一个内监回答道。
　　我猛一抬眼，“凌傲繁？”
　　“欸，你怎么敢直呼二殿下名讳！”“是呀，这丫头好大的胆子呐！”他们俩伸出翘得笔挺的兰花指指着我，教训道。
　　不管了，先去幽兰殿看看情况再说吧。

　　我弯下腰，双手反插在大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稍缓了缓，我挤进了人群，“让一下，让一下！”宫里的人都这么爱凑热闹，生事端么？从消息传出到现在才多久啊，幽兰殿门口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某嚀：嘿嘿嘿，还说人家呢，你自己呢？不是也来凑热闹来了？】【某念：瞎说！我这怎么是来凑热闹的呢？大叔也算是长辈，长辈生病了，我是当然应该来探病的！】挤了半天，我才不好容易挤到了人群的前端。
　　“干什么干什么，有什么好看的！都滚开，滚开！再不滚的，就拖下去杖毙啦！”一个肥胖的中年侍卫统领走了过来，恶狠狠地喝道。
　　听见他这么说，胆小怕事的人们自然也就散开了，渐渐地，围观人数减少了下去。直到最后，只剩下我一人呆呆地立在门口朝里张望了。
　　“喂喂喂！”那个胖统领喊道。
　　环顾了四周一圈，确定了四周已经没有别人时，我抬起了头。
　　胖统领被我一看，怔了怔，后又道：“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说完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好呀，来人啊，就依统领说的，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然后再杖毙吧。”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此时此刻，却令人毛骨悚然。凌傲繁走到我身侧，不顾我的抗拒，拉起了我的手，“来看父王么？一起进去吧。”
　　胖统领听见他的话，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立马跪在了地上，磕头求饶：“二殿下，二殿下，卑职知道错了，还请二殿下饶恕啊！卑职……卑职下次再也不敢了！”
　　“统领何错之有呢？”
　　胖统领愣了一会儿，迷茫地摇了摇头。
　　凌傲繁温和地一笑，放开我的手，走到他身前蹲下了身子，问道：“那么统领还记不记得自己刚才是否说了什么话啊？”
　　“卑职……卑职什么也没有说！”说完，他悄悄抬起头，冲着凌傲繁笑了笑。
　　他也笑了起来，笑意更甚了，“你，自以为是，自以为自己很聪明么？自以为会揣测主子的意思么？不好意思，统领你猜错了。如此，罪加一等，欺瞒不实，以下犯上。”他站起身，走到了胖统领身后那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侍卫面前，问道：“那副统领，你想不想做护卫军统领呢？”
　　他想不想做护卫军统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不想活命。这样一来，他还有说不的权力么？“想……卑职做梦都想……”副统领单膝跪下，抱拳道。
　　“哈哈，统领，你看见了么？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人，你身为护卫军统领，竟还不如一个副将，再加上一条失职之罪。”他边说，边在院子里踱着步，望着地上吓得连一句“饶命”都说不出来的胖统领，眸中有说不出的鄙夷与嘲讽，他竟是把人命当成一场游戏了么？“副统领，既然做梦都想，那你知道自己此刻该做些什么么？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别让某些光会吃饭，会四处狗仗人势作威作福，而不会动脑子干活的人耽误了你的工作啊！”
　　“是，卑职领命谢恩！”副统领朝身后的两个侍卫使了个眼色，他们也识时务地上前一把拽起匍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前任上司，把他拖了下去。
　　“下去吧，下午准备正式接任。”凌傲繁敛了笑，正色道。
　　“卑职遵命！”副统领抱拳答道，转身离开。
　　一个护卫军统领，就被他这样轻而易举地说换就换了么？也是，如今王危在旦夕，大殿下又早逝，一旦王有什么不测，凌傲繁便是下一任的轩辕王了。此刻，他还没有换掉一个不称职的护卫军统领的权利么？在心中冷笑了一声，父亲在生死一线间徘徊之时，正是儿子独揽大权之时，这便是王家威仪天家风范。
　　“站在这做什么？进去啊！”凌傲繁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说道。
　　我不禁一颤，退后了两步。
　　他笑了起来，“念念，你怕我？”
　　“怎么能不怕？今日我是你在乎的人，若你明日不在乎我了，我也不过是你随口就能挂个罪名打发了的，只怕到时我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对您，还是敬而远之的好。”我平了平心里的恐惧，一口气都说了出来。
　　有了一阵子的静默，他没有说话，我也不敢再出声，只好任凭空气一丝丝地凝固了。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道：“你这是在与我赌气么？你永远都是我在乎的人，行了，别使小性子了。”他将手伸到了我面前。
　　永远？说的那么轻松么？他这是给了我一个台阶，我若不下，也就是叫他没脸，他要真恼了我，恐怕吃亏的还是我。可我终究是不愿向他服这个软，“那个统领有什么错？你做什么要这么狠，先剜眼，再杖毙？！”
　　他虽仍是温和地笑着，但我看得出，他的不悦更明显了些。“我还不是为你出气么？”
　　“我没有气，我恼的始终是你！如果是为了我，谢谢你，别替我造孽了！你不过就是拿他来扬威嘛，若是陛下有什么事，你不就是轩辕王了么？”我越说越恼，竟然理直气壮地直视着他。
　　他是真的被我惹恼了么？他一步上前来，紧紧地捂住我的嘴，“再多言，我也救不了你的。”他放下手，对院里的侍女厉声说道：“刚才的事，若是谁胆敢说出去半个字，自己割了舌头来见我！”说完，转身拂袖而去。
　　一语方休，我才自知失言，刚才的话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该割了舌头想也是我了吧？只是从未见过他生气，他还是在乎我么？
　　转身正准备离去，有人叫住了我：“念念，等等！”
　　丹青姐姐？我回过身，果然是她。“丹青姐姐！好久不见啦！”
　　“是啊，你进了宫，也没想着再来看我啊！好啦，我来是想告诉你，陛下可能不太好了……”丹青说着，低下了头。
　　一代英主，就要死于暗算？“那么，你来告诉我这个……会不会……”
　　“是二殿下让我来告诉你的。他知道你想问陛下的情况，可说你还在排斥他，看在我们俩还说得上话，只好遣我来了。”丹青拉起我的手，“其实，他也有他的无奈。”
　　“既然是他的无奈，那我想我也无能为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也请你帮我谢谢他。”我浅笑，道。
　　“嗯，那我先回去了。”
　　我点了点头，也转身往回走。
　　我边踢着石子，边走在回去的路上。
　　可是王的饮食中，是谁下的毒呢？这个人，必定是要对王十分的熟悉，而且又是他身边亲近的人，有充分的理由去毒杀他，也就是说，王的死，对这个人有很大的好处，如此诸多的条件看来，最有可能下毒的人，就是凌傲繁了吧！可是，昨夜王中毒的的时候，是在幽兰殿啊，难道他就不怕王的死殃及到他的母亲，也让人怀疑到他自己身上么？他是不会做这种风险这么大的事情的，难不成，他有万全的把握？对啊，这么一来，谁都能想到他是最可疑的人，而任何人都不会想到，他会顶着这么大的嫌疑去下毒，引火上身。他就是笃定了这一点，才会这么去做。当他成为下一任轩辕王时，没有谁会再去计较他是怎么登上王位的。
　　好完美的计策，这样绞尽脑汁，就是为了去杀害自己的亲生父亲么？这王宫真是一个变态的地方。想完，自己不禁暗笑了起来，我是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样缜密地思考问题了？

　　当晚，先王驾崩。
　　十日后，新王登基。
　　今天这样好的日子，我作为一个老朋友，是应该准备一份贺礼的。我也找不出什么古玩珍奇，一般的东西，想必凌傲繁他也看不入眼吧。所以我略表心意，亲手写了一幅字交给了丹青。
　　卷轴上写的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