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东京漩涡》孔切塔

4、第三章

　　“我是不是给你们惹麻烦了？对不起，还让你破相了。”
　　“别道歉，是我们自己给自己惹麻烦了。”山下说，“你额头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
　　我知道此刻山下和生田一定很希望我对刚才的事情做出解释。毕竟，我对于他们而言，只是一个胆子很大脑子简单的小拥趸，而他们却为了这个毫不起眼的小拥趸打了一架，还惹了更多的麻烦。
　　车子开开停停。山下和生田时不时地说着话，从他们的言语中我隐约意识到，也许这次我真的惹了大麻烦。而心情也就越发忐忑不安。
　　穿越东京拥挤的交通，我们终于到了。山下、生田、我三人鱼贯而出，从地下停车场坐电梯直达社长办公室。
　　山下刚准备推门进去，我拉住他，盯着他的眼睛说：“你们的生活从此会发生巨大改变。这种改变可能因我而起。”
　　“我已经猜到了。但是我不怪你。”山下说，“一开始是我先动手打他的。”
　　“生田，你呢？”我转而问那个沉默的男生，“会怪我吗？”
　　“不会。”他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你不是坏人，伤害你的才是坏人。”
　　生田这句话差点让我已经在眼角边的眼泪流出来。他们一左一右两只手同时搭在了我肩膀上：“不要怕。”
　　就这样，我们三人一起推开了社长室的门。
　　室内灯光昏暗。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喜多川扩，杰尼斯事务所的社长，闭着眼睛坐在他的老板椅上。灯光斜着打在他脸上，一片影子，一片阴霾。他已经很老了，威严却丝毫不失。脸上的皱纹把他的经历诉说地淋漓尽致。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眼睛里没有愤怒。处变不惊，泰然自若。
　　“远藤一子。”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具有极大的威慑力。
　　“是！”我心中一惊。
　　“山下智久。”又是一个名字。
　　“是。”山下的回答很自然。
　　“生田斗真。”
　　“是。”他的声音更加淡然。
　　他的目光慢慢扫了我们三个一遍，脸上的伤深深刺入了他的双眼。终于，他的右手狠狠地拍上办公桌。力量足以让桌上杯里的水都溅了出来。
　　我被这个场面吓到了，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手脚冰冷，一时间，一点应对的方法都没有。
　　“你们这两个蠢材！朽木不可雕！”
　　山下和生田一副认错的态度站在他面前，一言不发。
　　“我培养你们干嘛？不是为了让你们打架！你们是明星！是偶像！脑子可以清楚一点吗？有必要为了管这个人的闲事惹到别人吗？！”
　　他冲他们两个发泄怒气，另一只手指着我，仿佛我就是一颗烫手山芋，我就是引起一切混乱的源泉，靠近我就是靠近无休无止的麻烦、斗争、阴谋。
　　“可是——如果不帮她——”生田想辩驳几句，却马上被喜多川打断了。
　　“你给我闭嘴！懂什么啊你！幼稚！这么多年教下来还是这么幼稚！为什么亮从来不给我惹麻烦！为什么仁不给我惹麻烦！就是你们两个！山下智久和生田斗真，你们难当大任！”
　　“社长，到底怎么了？”我看不下去了。小西慎到底做了什么？
　　“你说话了。你总算说话了。”他冷笑。
　　“什么意思？”
　　“看来你不是个冷漠的人，那我们就有笔买卖可以做了。他们两个你只能救一个。”说完这句话，他站了起来，慢慢踱步到我面前。
　　“我不懂你的意思。”我对着他摇头，此刻的我已经毫无招架之力。
　　“小西先生要求我永远不让这两个人正式出道。但是——你可以救一个。有一个可以出道，一个不能出道。”他说出了这句话。我的心顿时凉了，然后开始下沉。
　　“社长，我拿什么救？又是我的身份吧。”我始终明白自己只有身份值得利用，原本以为娱乐圈没有人会对我的身份感兴趣，现在才发现那样的想法真是大错特错。
　　“对，远藤一子。”
　　“其实社长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对不对？”事到如今不需要再掩饰什么了。
　　“对，但是我需要你亲口对这两个人说。远藤一子，你没有可以周旋的资本了。你能做的只有说出身份，然后让生田或者山下出道。”
　　“社长你为什么要让别人利用呢？”
　　他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哼！真是傻瓜一个！能被别人利用的人是你。如果没有利益，我又何必这么做？”
　　是啊，我太愚蠢了，蠢到以为社长会受到小西慎的牵制。可他是看着这两个少年成长起来的，怎么就忍心——“社长要为了利益牺牲一个少年的前途吗？”
　　“你没有资格教训我。”他也和小西慎一样，用食指戳着我的前额，“要么说，让一个出道；要么不说，两个都不出道。”
　　“社长想怎么利用我都可以，可以不要连累到他们吗？”我依然恭敬地在乞求社长能够回心转意，“拜托您了社长。”
　　在他面前我是这么的卑微。我只是一个远藤总二郎藏着的女儿，没有地位，没有权力，没有可以与这个官僚和财阀统治的世界抗衡的资本。我唯一的用途就是我的身份，现在这个身份只能被人利用，全然不能保护我，保护我周围的人。“你很失败。”我对自己说。
　　“远藤一子你还不懂吗！”山下喊了出来，“出道或是不出道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他需要有一个人做人质，这样就可以控制你！”
　　真的是这样吗？我单方面承诺为社长办事不能让他放心——所以他需要用一个人来控制我。而这个人，就是山下智久和生田斗真其中的一个。
　　我没有选择了。小西慎和喜多川逼得我毫无退路。
　　我站到了他们的面前，看着他们英俊却不知所措的脸，然后90度鞠躬：“对不起。”
　　“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山下说
　　我感到天旋地转，心脏跳动地很快，我捂住胸口，却挡不住撕裂感扑面而来：“我是远藤一子，是日本自民党干事长远藤总二郎的女儿。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一开始的接近就是有目的的。”一句话说完，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一般。
　　“远藤——”生田在叫我
　　“什么目的？”他追问
　　“寻找一个足够强大的靠山，能保护让我不受伤害。”
　　山下和生田同时叹了口气，二人均没有说话。
　　“你选谁出道？”社长步步紧逼，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留给我。
　　我选谁？我该选谁？我能选谁？两个都是初次认识我就为我和别人打架的好人，一样的善良，一样地信任我。我抬头看着他们——山下移开了他的目光，生田的眼神很简单，他告诉我——选山下出道。
　　“我不出道。”山下此言如惊雷一般划过。
　　我惊恐地上前拉住他的手：“你疯了吗？”
　　“朋友对我而言，比什么都重要。”他看着生田说出这句话。
　　“不。我不出道。”生田也表态了，“山下，你不能这样。”
　　“不行，你给我脑子放清楚一点。这是你的梦想啊！我绝对不允许你不出道。”
　　社长打断了他们：“远藤，你说。”
　　问题又回到了我这里。
　　“远藤你听我说，山下比我更有天赋。他会大红大紫的，这个偶像不能缺。这不是梦想与非梦想的问题，更无关朋友情谊，这是利益最大化的问题，你选择的那个人必须具有成为全民偶像的潜质！所以必须选择山下。”
　　生田说的一点都没错。只有一个全民偶像，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朋友。
　　“生田斗真！你不要给我胡说。”山下急的手足无措，“远藤一子，你别和他一起发疯！”
　　“山下，不用为我考虑。我没有怨言。”生田的目光停留在他朋友身上，继而转向我，“远藤，就让我做那个牵制你的人吧。”
　　这个少年，这一霎那，是那么的高大。
　　我看着他，他微笑着看着我，没有一丝怨言。青涩的笑容绽放出了无限的光芒。
　　“山下智久。我选山下智久出道。”我指着一直在对我摇头的山下，慢慢说出了这句话。
　　“不——”他听到后的反应是如此痛苦，仿佛自己的一切都被夺走了。他转身面对着墙，拳头狠狠地砸进墙内。低着头，沉默不语。
　　生田听到后，释然地呼出一口长气，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社长室。
　　我随后跟着他，离开这个鬼地方。
　　一切尘埃落定。
　　2004年5月12日，山下智久作为NEWS一员，正式出道。

　　“生田——生田！”他一个人在前面闷头走着，无论我怎么叫他都没有理睬我。
　　“你要去哪里啊？”我小跑步跟在他后面，想做些什么可是全无头绪。
　　他走进了电梯毫无犹豫地关上电梯门，我见状也顺势冲了进去，几乎被电梯门夹到。随便怎样不能让他一个人呆着。
　　他深深叹了口气，眼睛逐渐黯淡下去：“谢谢你还陪着我。”
　　“千万别这么说。”我低下头，根本没有勇气再看着他，“全是我的错。是我没能力保护自己还要自足聪明拉别人下水，是我没骗了你们，是我利用了你们，是我导致你不能出道还让山下这么难过——全部都是因为我。”我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根本连自己都听不家。他的世界坍塌了，我的世界也随之坍塌。
　　“远藤，对不起，同是天涯沦落人，现在的我安慰不了你。”他蹲在电梯的一角，将头深埋在手臂内。
　　我摇了摇头：“我哪有这个颜面来找你安慰。我知道我的存在无法带给你什么安慰，但是——至少有个人陪着你。”
　　就这样，电梯到达了地下室。
　　“我没有车。山下有，我没有。”他环顾四周。
　　“所以你都是坐电车？”
　　“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就坐电车。”
　　我尾随着他从地下室走到地上，离开了事务所。
　　去哪里？我们俩都没有地方可去。
　　“真凄惨，连去的地方都没有。”他自嘲地说。
　　喧闹的东京街头，车来车往，人山人海，夕阳照在他身上，越发黯淡了他。他眼眶泛红，站在我面前一动不动，宛若一尊塑像。
　　一瞬间，我几乎希望在他面前跪下——如果这能减轻他的悲伤。
　　他抬头，看着近在身后的事务所大楼：“就只能这样了吗？没有机会了吗？永远永远我都不能成为SMAP那样的全民偶像吗？”他眼神里的失望是那么浓重。
　　我内心的负罪感顿时席卷了我所有的顾忌，所有的自尊，所有的理智。他可以原谅我，我不能原谅我自己。
　　在东京街头，人潮汹涌，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生活。是没有人在乎我，还是我被太多人在乎——这，已经顾不得了。我拉起他的手，他有些讶异地看着我，对视几秒钟后，我双膝着地，跪倒在生田斗真面前。
　　“远藤！你这是在干什么！”他着急地用力将我拉起。
　　无论他怎样用力我都不愿起身。
　　“生田，你听我说。”这时，周围已经有人在向我们这里投来目光。
　　“好好好，你说你说。”
　　“对不起已经不能表达我的歉意了。我毁掉了你出道的机会，也就几乎毁掉了你生活的全部。但是生田君一定不能就此消沉啊！出道并不是实现梦想唯一途径，不出道你也一样可以！打起精神来！我也一定会竭尽全力改变这种局面的！请你相信我，相信你自己，相信这个世界。”
　　大概有20个左右的女生看热闹似的围观着。有个女生认出他来，尖叫一声后拿出相机准备拍照。
　　生田看见有人想要拍照马上抱住我，本能一般顺势挡住我的脸，大吼：“对不起，请不要拍照！”
　　他用力很猛，我的头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几乎透不过气。我能感受到他的心跳，他的温度，和他想要保护我的冲动。
　　“请不要拍照。”
　　可拍照没有停止，他也没有再躲避，就这样一个人帮我挡住了所有可能的伤害。
　　“生田——”我叫他。
　　“远藤一子不要说话。”他压低声音对我说，“一个我，已经够了。”
　　几十秒后，人群渐散。他拉着我冲进了一辆出租车，手心的力度告诉我：他已经决定做一个不出道的成功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