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东京漩涡》孔切塔

3、第二章

　　我回过头去，想看看后面的情况，眼睛不经意间地扫过那位男生的长相，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个穿着白色连帽衫的男生，毕恭毕敬地站着，样子老成，脸上挂着深沉的笑容，一双眼自信满满地看着谷垣君。
　　“谷垣君你好——我叫小西慎。”
　　小西慎——真的是小西慎！我果然没有认错。他，悄声无息间，再一次出现在我生活中。
　　第一次，他把我送进了东大；那么第二次呢？
　　“谷垣君，我1年前从东大毕业，这次听说谷垣君要回校，我特意赶回来要一睹前辈的风采。前辈，作为内阁财务大臣，您是可以谈谈您对日本官僚和财阀的认识？”
　　“官僚和财阀。这个问题很有意思。我国目前有几大家族势力，安倍、福田、鸠山、远藤。前三大家族都是土生土长老牌劲旅，实力强劲。安倍晋三、福田康夫、鸠山由纪夫都是党内有地位的政治家。福田和鸠山家甚至已经出过首相，而远藤则是个例外。”
　　“如何例外？”小西追问。
　　到这时，我才意识到，小西这个问题，也许是故意为我而问。
　　“远藤总二郎，是一位政客。远藤总二郎，是一个商人。他的远藤家族企业的规模，大家都心知肚明。关键是，这个企业，这个人，和中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可以说是靠中国发家的。而现在，他为自民党的干事长，若日后势力更大，对日中关系有很大影响。”
　　“那日本欢迎这样的人嘛？”。
　　“难说。”
　　“谢谢您，谷垣君。”小西慎道谢，随后坐下。
　　整个过程，他都没有看我一眼，仿佛根本不知道我在这个礼堂内。
　　在掌声一片中，谷垣君这次的见面座谈顺利结束。
　　谷垣退场后退场，我随后就冲进了人流，向那个白色连帽衫奔去。
　　“小西慎！”我叫他的名字。
　　他依然向前走着，丝毫没有意识到我的存在。
　　反复叫了几次之后，他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身站定。
　　我赶紧冲上去拉住了他。没错，就是这张脸，这张让我走进东大的脸。
　　“你还好吗？远藤一子？”他对我笑着，可这笑容，我一点都不喜欢。
　　“为什么？”我竟然脱口而出如此没头没尾的问题。
　　他收住了笑容，变得和机场那天一样深不可测，拉着我，找到了东大一个僻静的角落。
　　“你爸爸竟然让你来东大？真是不可思议。”他带着轻佻的口吻，戏谑地看着我。
　　我已无所谓他的态度，只想弄清楚这个巨大的疑团——或者是阴谋。
　　“为什么你可以给我东大的通知书？为什么你可以掌握我生活的一切？为什么你要问谷垣君那个问题？为什么？你到底是谁？小西慎，东大的毕业生，然后呢？”我一口气吐出了所有心中疑惑，小西慎，快点回答我。
　　他没有回答我，慢吞吞，拐弯抹角，似乎很享受把我掌握在鼓掌之中的愉悦。
　　“远藤一子，你喜欢东大吗？”
　　“喜欢。”
　　“那就行，在大学里寻找你的梦想吧。其他的就别管了。”
　　“怎么可能不管？！我生活在一个别人控制的世界里，我怎么能不管？”
　　他丝毫没有理会我的着急：“谷垣君有没有给你一点启发？”
　　“他对远藤总二郎的评价让我耳目一新。”
　　他笑道：“哼！在我面前就不要装了。远藤总二郎和你的关系在我眼中早就不是秘密。我既然出现在你的生活中，总有道理。你就——顺其自然，无妨无妨。”
　　“你——不肯说了？”
　　“嗯，自己想吧，你很聪明。”
　　扔给我这句话后，他便独自离开。我望着他的背影，越来越不安，
　　我无法忍受这种被人操纵的感觉！
　　电光火石间我飞奔至宿舍里。打开电脑，拿出一张白纸，列出所有的疑问，开始一点一点推理。
　　我是自民党干事长隐藏的女儿。除了小西慎和他的同伙之外，没有人知道他有一个女儿——中日混血，已经上大学的女儿。而小西仿佛没有把这个秘密透露出去的意图。
　　东大，是谷垣和小西毕业的地方，安排我来东大，可以更好地控制我。
　　控制我，就等于控制远藤总二郎。因为除了身份，我就没有值得利用的地方了。
　　对！谷垣君是现任首相小泉纯一郎的内阁财务大臣！自民党的党员！爸并未入阁，看上去是安分守己地当着干事长，实质是在为下一次党代表选举做准备。
　　所以，如果谷垣和小西是一伙的，他们有可能想利用我，扳倒远藤派。
　　这只是猜测，却让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谷垣君，谷垣祯一给我留下的印象极好。我完全不能相信自己的这个猜测。
　　可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那么——我怎么保护自己呢？怎么保护爸不受政治对手暗箭呢？
　　我咬着笔杆，绞尽脑汁不得其法。这个阴谋还有太多我不了解的地方。
　　离开东大？不行，那只会让小西慎更快行动。
　　我必须给自己找一个牢固的靠山，牢固到他们不能对我动手。
　　自民党的政客？不行！爸要做党首，所有人都是他的对手。
　　民主党的政客？不行！这个最大在野党非常喜欢执政党的丑闻，我不能羊入虎口。
　　那——还有哪里？
　　突然，小西慎提出的问题跳进我的脑海。
　　“官僚与财阀”。官僚无法选择，唯有选择财阀。
　　哪个财阀可以让自民党和民主党都有所忌惮？
　　我开始在网络上搜索，从世界五百强企业开始逐一筛选。不，不行，这里的财阀都与政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什么与政治无关？
　　我似乎明白答案了。
　　娱乐。
　　电脑上，光标停在了——杰尼斯事务所。
　　政客最不喜欢的就是娱乐圈！这里充满了丑闻、诽谤和长枪短炮！如果他们胆敢利用我，那么我也可以让他们名誉扫地！
　　如何入手？杰尼斯事务所的所长，深居简出；那——艺人？
　　这是个好主意。我一个又一个地翻看着杰尼斯的艺人名录，终于看到了一个有可能的名字——山下智久。
　　如果没记错的话，山下智久在今年三月刚刚被推荐入明治大学商学部读书。
　　我啪嗒一声，甩掉了鼠标。提起笔，在那张白纸上用力写下了他的名字。
　　山下智久，也许你，可以帮到我。

　　三天后明治大学
　　虽然比不上东京大学那么首屈一指，但明治大学却也是日本一流。这么大的地方，如何找山下？
　　兜了一圈之后，脚走酸了，没有一点头绪。山下君，究竟在哪里？难道是在外面拍戏？
　　我随便走进一栋大楼，看见一间教室里人不多，就走进去休息，想打听打听山下可能的去向。
　　人不多的教室在我进入后的几分钟人越来越多。座位全部坐满不说，走廊里也都站满了人。这是什么课？怎么会如此热门？
　　“同学，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这节是什么课？”我问了旁边坐着的一位女生
　　她看了我一眼：“你不是也在上课吗？”
　　“哦，我是其他学校的，今天只是随便来看看，事先并不知道这是什么课。”
　　女生莞尔一笑：“哈哈，那你运气太好了。”
　　“怎么讲？”
　　“这堂课有个明星！”
　　我心里顿时有了数：“莫非就是山下智久？”
　　女生打了个响指：“就是山下智久！你看，那边的五个空位就是留给山下的。”
　　我随着女生的手指看过去，果真看到了教室第三排中间第五个座位以及前后左右都是空着的。
　　“为什么留五个？”
　　“不能让别人离山下太近啊！所以每次山下周围的座位都是空着的。”
　　原来如此。真是误打误撞，得来全不费工夫。
　　如果我想认识山下智久，那么坐在这块禁区内，不失为一个办法。可如果这样，必定惹人注目，违反了我和爸的约定。
　　哎，都到了这份上，还管约定不约定？
　　我嗖一声站起来，众目睽睽之下坐进了这块禁区。
　　全场哗然。
　　“远藤一子，你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你一定可以，淡定。”我告诉自己。
　　没几分钟，教室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正是我的目标——山下智久。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真人。以前听说过他的大名，看过《池袋西口公园》，电视上还是蛮帅气的男生。
　　尖叫。震耳欲聋的尖叫，几乎快把我吞没，更几乎把他吞没。而他，则像没有听到看到这一切一样，沉静地走进教室。穿着一身黑，冷漠地让人害怕。
　　走近了，他终于来到了他的座位上，也就是我的前面。落座前，他看了我一眼，我也看了他一眼。脸英俊地让人动心，却写满了疲惫。几丝头发散落在眼前，也懒得去拨开。
　　典型东方人的鼻梁，不是很挺，眼睛深邃，却无神，皮肤极好，是一个璞玉一般的美男子。他的长相很柔和，可他似乎不爱笑，连嘴角微微上扬都不曾有过。即便是这样，他依然拥有让无数少女倾心的魅力。
　　别人和他打招呼：“山下君你好。”他机械性地回答：“你好。”脸上依然没有表情。
　　他为什么不笑？
　　他的烦恼是什么？
　　骚动过后，全场寂静了几分钟。山下开始从书包里拿出课本和笔。我坐在他身后，清晰地听到他一次次淡淡的叹息。
　　可就在这时，教室门又一次被推开。有人走进了教室。大家纷纷把目光从山下身上移到了他身上。他走到了山下旁边，看了我一眼。同时我无心一看——又是一张熟悉的明星脸。
　　这是怎样一个美男子？从没见过这么美的眼睛，完美的双眼皮，眼神清澈得不含一点杂质，高挺的鼻梁，两片性感的嘴唇微张，所有的五官都恰如其分，整张脸像雕塑那般精致立体。
　　他是生田斗真，山下的好朋友。两人曾经属于一个组合，现已分开单独发展，友谊却没有改变过。生田好像没有读大学，今天是来旁听的吧。
　　“我的运气真的不错。”想到这里，竟然傻傻的笑出声来。
　　他们并肩坐在我面前，也许是听到了我的笑声，同时回头。山下的表情很难揣测，生田在对我微笑。他们突如其来的注视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僵硬地笑着来应付。
　　“对不起。”我说。
　　生田摇了摇头，意思是“没关系”，转过身去。
　　可山下，依然不依不饶地看着我。
　　“远藤一子，这是个好机会。”我对自己说。
　　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我开始放松自己，深吸一口气，摆出最友好的笑容，对着山下伸出了手：“你好，山下君，我是远藤一子，东大法学部的学生。”
　　此言一出，我就意识到以后的人生完全不是自己能掌握的了的。山下虽然现在并不是全民偶像，但他一旦正式出道，星途必定坦荡。娱乐圈和政治场将双重包围我，寻找靠山是我的初衷，但是真的能如愿吗？远藤一子，你这一步棋，下的太险太险。
　　这句话让生田再次转过身。我见状，又一次对生田重复了这句话：“你好，生田君，我是远藤一子，东大法学部的学生。”
　　生田羞涩地笑了，握住了我的手，说道：“你好，我是生田斗真。请多关照。”
　　我发誓，再也没有人的笑容可以比生田更温暖。那嘴角的弧度柔软得让我的心都化了。
　　山下皱着眉头看着我，什么也没有表示。我一只手不知是缩回去还是继续举在那里，只能傻傻地对着他微笑，脸都红透了。半晌，他终于有所反应，一下子紧紧握住我的手，然后展露出了无比珍贵的微笑，眼睛第一次有了神，缓缓吐出一句话：“远藤一子，你好，我是山下智久。我已经记住你的名字了。”
　　他的手心里，都是汗。
　　第一次对话过后，我如释重负。
　　我知道整个教室里的人都在看着我“搭讪”山下和生田，我知道“引人瞩目”已经是既定事实，所幸的是应该没有人清楚地听到我的名字和学校，哪怕听到了，我也只能豁出去了。
　　教室里又骚动了几分钟后，老师走了进来。一节课就这样开始又顺利地结束了。坦白说，整节课我的眼光基本没停在老师身上，一直在饶有兴趣地看着山下。他究竟是怎样性格的人呢？
　　下课后，大家纷纷坐在原位，等山下和生田先行离开。
　　“再见，远藤。”生田不忘对我说这句话。
　　我回答他：“再见，生田君。”
　　“要不要一起走？”
　　这——是山下在对我说？我诧异地看着他。
　　“要不要一起走？”他重复。
　　“我？”我的语言能力在山下面前完全丧失。
　　他开始卖萌，扬起了一边嘴角：“嗯。远藤，要不要一起走？”
　　一起走还是不要一起走？
　　一起走，那必须面对外面候着山下的各路媒体、记者、追星族；不一起走，我就失去了一次与山下加深交情的机会。
　　想要两全其美，唯有把山下带到我的世界里。
　　“山下君去哪里？”
　　“看生田排练去。”
　　“是不是舞台剧《mama loves mambo》？”我真庆幸自己听到过生田最新舞台剧的消息。
　　“是的。一起去看看吧。”山下说罢，不由分说就拉起我，走出了教室。
　　山下和生田很有经验地戴上帽子和墨镜，明星范十足地走进了停在外面的一辆奥迪内。车内很宽大，我坐在他们二人中间。山下给司机打了电话，司机很快就赶来将车开出明治大学。
　　“山下，你为什么要拉着远藤一起走？”生田开口，好像我不在车内一样。
　　“不拉她一起走，我看远藤今天是走不出明治大学的。司机，先去东大，把远藤送回去。然后再送我和生田去排练。”
　　生田若有所思：“还是你想的周到。”他转而将脸转向我，“远藤，不管你今天是出于什么理由来认识我们，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干，实在有些草率。”
　　“我知道我，今天确实有些草率，很感谢你们帮我，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说完这句话，我知道们三人就陷入了沉默。不止一次想要问山下一些问题，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是兴趣爱好？艺人生活？个人性格？还是明治大学？
　　“远藤，既然你是东大的，为什么要来明治大学呢？”
　　这个问题，让我无法回答。告诉他们丑陋的事实还是美好的谎言？一旦说出事实，问题接踵而来。比如，我是什么身份？我为什么需要靠山？我是不是在利用他们？上帝啊，远藤一子，你何时变成如此复杂的人了？这样子和小西慎有什么区别！
　　当我想问题想的出神时，车子缓缓停下。东大到了。
　　生田下车，帮我拉开车门，我刚要下车，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车窗前站着一个熟悉的，同时让我害怕的身影——小西慎。他直视我的眼睛，愤怒至极，冲到车里粗暴地拉我下车，又一次把我拉到上次谈话的那个僻静的角落，然后狠狠甩开我。
　　“你在干什么！”他对我怒吼。
　　“与你无关！”我揉着被他抓出红印的手臂，对着他甩出这句狠话。说实话，我心里一直是很害怕小西慎的，如今不知为何，有了这般勇气。
　　他被我的态度激怒了，开始教训我。他用右手食用力指戳着我的前额，逼得我步步后退：“你以为自己是谁？去招惹娱乐圈！你觉得瞒得过我吗？告诉你，东大四处都是我的眼线！你的一举一动全在掌握中！一个小丫头片子还想呼风唤雨啊！最好给我学乖一点！不然有你受的！”
　　我的前额被戳得火辣辣地疼，手一摸，竟然还流出了血。
　　“记住！今天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他冷冰冰地抛给我这句话。
　　就在这时，有一只手搭上了小西慎的肩膀：“嘿，打女人的家伙！我今天也给你一个教训！”说罢，一记拳头就毫不犹豫地挥向小西。我定睛一看，是——山下。生田也一起加入了这场拳脚大战。
　　挨揍的小西暴怒，他开始动真格。他是有功夫底子的，一招一式非但丝毫不落下风，还渐渐占了上风。山下的嘴角被打出血，生田的肚子被踢了好几脚。可双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够了够了！”我边说边冲到他们中间，将两边分开。
　　小西慎似乎听进去了，没有再出手。山下和生田也是如此。小西指着他们说：“杰尼斯事务所的山下智久和生田斗真，你们竟然胆敢和我打架！等着，你们会付出代价的！远藤一子，你不是去招惹他们吗？好，我要让你后悔！”
　　说罢，他拿出手机，边打电话边离开。
　　不到5分钟，山下的电话就响了。他很有礼貌地打完了电话，然后对我和生田说：“走，回事务所，有人要见我们，远藤一子你也要和我们回去。”
　　话音未落，他就拉着我往校门跑，快速上车后，匆匆赶去杰尼斯事务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