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若锦年》浅辰逸世

9、解围户部钦痕困

　　在黎耀国二皇子翟皓到来的第三日，临若便领命去户部，告知其派人带领二皇子去部下的农司署学习正在研究的驭粮之术。还是那身白丝绸质的女宫装，临若费了几句口舌将事情告知后，还没踏出户部的大门，便听到外面大声的叫唤声，“刘大人，你给我出来。”声音甫一入耳，便知来人是谁，除却那个潇帝极为宠爱的四皇子潇钦痕，几乎是没有人敢如此说话了。
　　只见户部尚书刘大人听到这个令人万分头疼的声音，还没脚底抹油开溜成功，便被走进来的钦痕抓了个正着，“刘大人，你这是要往哪儿去啊？”来人正气焰嚣张地站在户部大厅的中央，眼里有毫不掩饰的怒气。
　　刘大人一听这声绵里藏针的叫喊，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自动自觉地进入了戒备状态，“四……四皇子有何事需要微臣帮忙的，微臣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死而后已倒不用——”钦痕走近一步，略带威胁地看着刘大人道，“刘大人，我前几日所说的户籍之事，你办妥了没？”
　　“户……户籍……”刘大人把腰弯地更低，连头也没敢抬起，“四皇子，户籍之事，您身为皇子……是需要得到皇上同意才能批下来的。”
　　“什么？父皇对我宠爱有加，这点小事自是问不问都罢了，你赶紧给我办妥。”
　　“可是，您要把一名男倌收为小妾，这……”刘大人一副憋屈的样子，似有万千难言之隐，夹在皇上和皇子之间左右不是人。
　　临若从钦痕一进来便默默伫立在原地，也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此番听了二人几句对话，便也在心里猜了个大概，钦痕是想把遗月收入府上吧，既然遗月没有告知自己这件事，那唯一的可能便是钦痕擅自主张了，不知道遗月听闻这事会做何感想，真是期待他脸上那丰富多彩的表情，是气得歪胡子瞪眼呢？还是摆出一副狐媚世人的样子，轻飘飘道一句，“痕儿喜欢怎样，我就怎样”，但不管怎么说，当初都是为了自己，遗月才去接近钦痕的……
　　思绪游走间，耳边又传来钦痕夹杂着怒气的声音，“男倌又怎样了？刘大人你是看不起男倌呢？还是看不起本皇子？嗯？”
　　正在刘大人被这不讲道理的混世魔王逼迫到几乎要泪流满面下跪求饶的当口，从门外传来了一句堪称是观音菩萨下凡的天籁之音，“痕儿，不得胡闹。”
　　想不到会在户部这方小天地里一次偶遇那么多熟人，临若没有回避，而是一如开始之际那般笔直而立，唯有一双嵌了梨瓣风雪的秀目看向了来人，那个曾经相遇荷花池的吹箫人，当朝正二品少傅慕子离。
　　刘大人见救兵到来，忙直了直腰杆，向着子离使劲眨眼，欲投去求救的信号，动作甚为滑稽。
　　却见子离一个潇洒的跨步踏进大厅里，身上的大红朝服换做了嫩黄色的细柳长襟锦袍，发髻高束，一根碧绿的簪子横插其中，耳后飘散几缕碎发，倒也是一派风流偏偏的俊俏公子形象。
　　临若明眸飘转，却一个不期然和子离的双目装了个满怀，对着他微微一笑，便算作是打招呼。
　　可惜，子离似乎并不想让她变成透明人沉默伫立，带着朗笑的磁性嗓音直直飘入众人耳中，“临若，你也在这里啊，好巧。”
　　再一次看进子离朗若暖阳的双眸，试图从中找出点什么信息，却发现一切徒劳之后，临若便向前走了几步，像对着平日友人般打招呼道，“子离，的确是巧得很。”
　　一旁许久不言语的的钦痕和刘大人这才注意到，原来附近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在，那么刚才的对话……刘大人面色一白，这回是完了，他堂堂正三品户部尚书的一世威名啊，就毁在这儿了，这叫他今后还如何拿得出威信来。
　　“临若？”钦痕似乎把自己刚才急欲解决的事情忘了，眼神中充满了疑惑，“我在户部怎么没见过你？”
　　“回四皇子，临若是新来的礼部女司，今日第一次来户部，您自是没见过。”依旧是淡淡的话语，传入众人耳中却幻化成了散满梨瓣的清溪，尤润心房。
　　“原来如此，”钦痕一面抚摸着自己光洁的下巴，一面眼神直钩地打量着临若，“怎么我觉得你好像很熟悉。”
　　“四皇子此话是何解？”临若观察着钦痕的眼神与动作，心里期望对方不要将自己认出。
　　“就是觉得你好像我的一位朋友……”钦痕犹自沉浸在自己的努力回忆中，丝毫没注意到子离投过来的异样视线。
　　“若真是如此，那倒是临若的福气了。”
　　“我想起来了，是……”钦痕猛拍大脑，双眼冒光地看着临若，刚才吼出的一句话还没完结，就被另一道脆生生的声音抢白。
　　“四皇兄，少傅果然是寻你来了。”来人一袭华丽的锦服，面容清秀，唇红齿白，未长的身量彰显着仍旧年小的岁数。
　　见临若眼中浮起瞬间的茫然，子离适时地对着那孩子，甚至还有陆续一蹦一跳而来的两个更加年幼的孩童道，“五公主、七皇子、八皇子，你们怎么也来了？”
　　“我们见少傅走了，无人授课，便也一路寻着少傅的踪迹跟来，看看有什么好玩的事。”年幼的五公主脱口而出，就是一声声清脆的童音，略带着点本就属于公主的骄矜。
　　“似乎人挺多的，这么热闹，你们在玩什么呢？”另一位小皇子跟着问道，声音奶生奶气的，长相和五公主相似，似是同一个妃子所生，身上也着一身小巧的锦服，惹得人想将其拥入怀中好好疼爱一番。
　　“回八皇子，我们在和四皇子玩捉迷藏呢。”临若微微向前一步，好让皇子和公主注意到自己的存在，，一方面也为户部尚书，为遗月解决一下关于钦痕纳妾的问题。
　　子离乍然听到临若明显的谎言，却也不拆穿，只眼中一闪而过好笑而惊讶的暗光，随即便咧开嘴，边笑边配合道，“没错，本少傅昨夜就和四皇子商量好了，今日陪他玩捉迷藏的，想不到四皇子居然藏到了户部来了，刘大人你说是么？”
　　一旁沉默许久快成透明人的户部尚书刘大人听到自己的名字，一滴冷汗还没滴下，便忙着谄媚地向着皇子公主们道，“是啊是啊，四皇子一大早就藏到户部，这个……老臣也只好配合一下四皇子了。”
　　“既然现在少傅已经找到四皇子了，那么我们重新开始玩过吧，七皇子、八皇子、五公主，你们也加入吧。”临若边说边向皇子公主走去，欲带领他们先走出户部。
　　“等等，你是谁？”站在最前面的七皇子对着临若道，秀美微挑，眼里划过一丝疑惑，明明是八九岁岁的半大孩子，却俨然有一份身为皇子的自觉，举手投足间尽显气魄和威严，比钦痕那个大小孩明显成熟多了。
　　话还没说出口，子离便乐呵呵地抢着回答，“她是我新收的宫女临若，你们可以叫她临若姐姐。”纯净而无害的笑爬上了嘴角，似阳光过境，无一不是溢满了暖意，只不过，当这对象换成笑面玉郎慕子离时，就必须要多提防三分了，人说笑里藏刀多半就是指他这种类型的人了。
　　知道内情的刘大人并没有揭穿少傅的谎言，而是像送瘟神一般添油加醋催促道，“各位皇子公主就去御花园玩捉迷藏吧，今日难得暖阳高照，确是个玩闹的好时机。”
　　反倒是身为主角的四皇子钦痕，被众人的几句话搅得七荤八素，不知道是在云里还是雾里了，眼见着众人都出了户部，也晃悠悠地跟了去，似乎把刚才自己要说的事忘了个透彻。
　　三位皇子公主在最前面带路，四皇子在中间，子离和临若在最后，一行六人姿态悠闲地朝御花园行去。
　　可人家钦痕也不是忽悠忽悠就完事了的主，才走了没多久，就发现事有蹊跷，整个人猛地站住，调过头来直直地盯着子离，“少傅，你……”
　　子离用眼神微微示意，此时走在最前端的三人早已停住，皆一致回过头来看向这边，“你们做什么停下不走了？”
　　临若靠近子离快速地低声道，“你带他们先走。”转而对怒气中的钦痕淡然一笑，“四皇子，请随临若这边来。”
　　子离微微一愣，眼见着临若将人带走，早已没有思考的间隙，便快步走向那三个娇贵的皇族，“我们先过去。”

　　只不消一炷香的时间，临若便顺着小道向子离寻去，甫穿过一座假山，便被一人拉住了手臂，猛地一用力就往一边倒去，落入某个人的怀抱中，鼻间瞬间溢满阳光的味道，身上被环了一身轻柔的暖意。
　　子离一手抓着临若纤细的手腕，一手环着她的腰身，只觉得心中蓦然激起一片霜天梨舞的清凉，刚刚因为怕被几位皇子公主寻到，竟用力过度，此刻温香软玉在怀，连手也没有收起来的自觉。
　　倒是临若还算镇定，待得二人在假山内的狭小空间站定后，才不着痕迹地将子离的手从手腕和腰间移去，因着长期和遗月接触，倒也习惯和男子之间的相碰，自己宛若上好白瓷的肌肤也没怎么泛红，却是因着二人的距离过近，临若看到了子离脸上一瞬间的红晕，轻转双眸，悠然道，“子离？”
　　看着对方带着询问的眼神，子离小心地转了下身子，假山内空间过于狭小，两人同站似乎显得有些逼仄，“他们此刻怕是在外面寻我，而且在这里方便说话。”
　　临若轻轻点头，心思转得飞快，“想问我对四皇子说了什么？”
　　“对，我很好奇。”子离也不隐瞒，便径直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我只不过对四皇子说，如果两个人真的相爱，是不会在乎外在的名分的。”清浅的话语轻吐出口，本就是极为简单的道理，却因着红尘滚滚，世俗羁绊，而被蒙蔽了双眼，看不通透罢了。
　　可，一向谈笑自若潇洒如风的子离听到这样一句浅白的话语，竟是生生呆愣了几秒，待得品出其中的滋味回过神来，却见临若正近距离地看着自己，略定了定心神才缓缓道，“你为什么要帮户部尚书，又为什么要帮我？”毕竟教导好皇子和公主是他身为少傅的责任。
　　“没什么帮不帮，只是想到了，便去做了。”这么做，其实是为了遗月，但临若绝不可能把这点说出口，只是用一句话敷衍了去。
　　子离认真地看进临若恍若春水的盈眸中，似乎想从中看出点什么，但，临若就是临若，子离这么做也只是徒劳罢了。
　　正想开口说话打破这忽然之间的寂静，假山的洞口处便探进了一颗小脑袋，脑袋的主人便是那个稚气未脱的五公主，却见五公主一脸得意地对二人笑道，“哈哈，少傅我捉到你了，连临若姐姐也在这儿，我赢咯。”
　　才一瞬间，子离就又挂上那副破有些玩世不恭而溢满阳光的脸孔，“恭喜公主，终于找到我们了。”二人一前一后从假山洞中走出，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只是，心思细腻如临若，却忽略掉了子离最后一次凝注在自己脸上的那道若有所思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