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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初雪优昙起聆音 ...

  •   一掬酥月满面皓霜,一缕清风夜撩长发,一袭白裳便作风华。
      临若将一只手按在腰上,轻抚那腰间如软蛇般缱绻的长剑。这把剑名唤银舞白练,自自己出生那一日开始便陪伴在自己身边,学武后更是日日不离,也从此养成了把剑缠于腰间的习惯。
      楚腰柳颜,银舞白练,早已分不清是自己习惯了腰间的痴缠,亦或是银蛇眷恋于自己的温暖馨香。
      夜凉,如水。
      临若又一次出宫夜探,只不过这次的对象不是丞相府,而是那个同样位高权重的御史大夫的府邸。依旧是简约的装束,白缎白裳白面纱,配一把世间唯一的银舞白练,便成了如今清冷月光下的临若。
      时至子时,天幕如被染上了浓稠的墨汁,暗沉如海,万家灯火早已化作浅眠酣梦,只余几缕隐约传来的大更声,一切似乎静如如此寻常。
      临若身形轻巧地从屋顶跳下,于御史府中快速穿梭,亭台楼阁,雕栏画绘,施展轻功所及之处,无一不是泛起一股清幽的冷香,恍若梨花瓣被捣碎后悠悠的低吟。
      本是一路畅通无阻毫无停留,却在一处香花盎然之地停下来急性的脚步。花,是昙花,彷如帝王一般硕大高贵的花朵,洁白的瓣一片片缓慢开放,一层接着一层,繁茂而浓密,恍若十八少女初长成,一种纯粹的美丽于黑夜中绽放,只一眼,便是那举世无双的天上人间。
      人说,昙花一现,只为韦陀。
      临若将清如水的眸子从昙花上转移开,视线落到数十米处的一座亭子上。八角雕檐,琉璃碧瓦,皎洁的月光毫无保留地倾洒而下,落了满亭满地无尽的霜华。正对着自己的牌匾上,隐隐约约镌刻着几个清逸的字迹——“拈香倾尘”。
      当时的自己并未参透这四个字的含义,只觉这御史府中的一亭台一楼阁,都渗了一股独特的芳华,直至许久后才蓦然明了,无论是昙花一现只为韦陀,亦或是拈香倾尘,原是指的自己,当那朵白羽优昙盛放,幽香染身,自己,却也在顷刻间落入了那滚滚红尘,从此,便是入骨相思,只为一人。
      昙花幽情,悄然绽放。临若伸出白皙的手指,轻捋了捋耳边碎发,却又一阵冷冽的风迎面吹来,轻轻挑开了一角的面纱,露出那张衔了一抹清渺笑意的嘴角,只一瞬间,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自见到昙花绽放后,临若便再也没移动过一步,此刻却是从容地看向亭内人颀长的身影,因着亭子遮挡了部分月光,竟是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只隐约可见一身同样淡然于尘世的白衣,穿在那人身上,却也如那朵白羽优昙般,一股幽情冷处浓,衣袂翩然翻飞,便带出一道极为优美的弧度。
      料是自自己甫一出现在昙花前的那一刻,对方就发现了自己,而自己却沉浸在昙花一现所带来的唯美意境中。当然,也不排除对方的内力深厚,甚至超过了自己。
      临若的心中忽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两个毫不相识的人,或者说不知是敌是友的人,在一个清冷悄然的月夜,共赏一朵数十年盛放一次的帝王优昙,这,可不可以称作为缘分?
      如今花已赏过,临若也终于发现了对方的存在,二人都不约而同地将视线从昙花上移开,投注到彼此身上,只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一种异样的感觉流过心田,许多不知名的小情绪缠绕,编织成一根红红的长线。
      不等对方开口,临若便反客为主道,“你是何人?”声音不大,却被灌输了内力传送到对方耳中,似问句,用的却是陈述的语气,其实对方的身份不难猜测,试问有谁敢在深夜光明正大地站立于御史府之内?答案无疑便是当朝正一品御史大夫聆音。
      却见对方听闻如此文化,也没有其他的动静,只依稀看到一角白色的衣袍微微动了下,一道清冽甘柔的声音便透过散发的花香缓慢传来,“在下聆音,欢迎来御史府做客。”
      聆音聆音,这两个字似被清晰放大了十倍般回荡在自己的胸腔内,犹记得那日在礼部卷宗上看到的翩翩字迹,全是出自立于自己十米开外的人儿之手。微微敛神,压下心中的异样感受,“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话音刚尽,临若便如一缕清风般向亭中之人掠去,腰间银舞白练依旧安静蜷缩着,似进入了暖香的冬眠状态中。
      聆音自己观察着对方的步法身形,待得一阵白梨般的香风近身,才微敛凤目,双方徒手过起招来。
      许是亭子光线的确过于昏暗,临若只在出手的间隙中微微看清了那双泛着清幽冷光的眸子,轻梳翎羽,凤之将飞,这是临若微聆音下的结论,虽过于草率,却犀利精准。
      夜风急骤,冷气回旋,亭中二人身形交错出手快速,但从落到地上的影子上看,却像一对振翅翱翔的凤凰。
      二人痴缠片刻,临若便一个飞身退出了亭子,一来是为借着清冷却不失皎色的月光看清对方的容貌,二来是一方小小的亭子实在难于施展身手。眼见着聆音随同自己退出了那一方天地,月光便迅速为二人披上一件雪纱,清风乱撩,发丝飞散,面纱也变得若有若无。
      往年的洛曦国虽在十一月便已进入冬季,但落下的第一场雪确是在十二月份,只是,今年似乎是极为特别的一年,才开始步入寒冷的冬季,那场唯美的初雪便迫不及待地降临了。一片片轻若鹅毛的细雪自墨黑的夜空中飘落,似坠落人间的天使,不知身向何方,却只识得坠入这酴醾红尘。
      临若站在离聆音三米远的地方,如愿看清了对方的容颜。长眉斜飞入鬓,凤目若清潭皎然,紧敛的唇中透出一丝冷寂,青丝如泼墨,只在脑后松散地束了一根银白缎带,随性而洒脱,却又夹杂着点点柔婉轻袅,一袭纤白的长袍,上面绣着银丝优昙,说人如其花,亦或是花似其人,倒也一点儿也不为过。此时此刻,漫天漫地的雪花纷飞,恍若是为眼前之人悉心准备的景致配景。临若的双目竟有瞬间的呆滞,直直望向聆音的眸中只映衬了白色羽毛般的飘雪和这个举世独立的绝美人儿。
      纯白的天地之间,两人相峙而立,这样独特的定格,只一瞬,便似过了千百年。
      除却桃花目换作凤目,紫唇换作粉蕊外,便再无其他不同,临若甚至在一瞬间错觉,面前之人,真的是那个御史大夫聆音么?但很快的,她肯定了自己的答案,因为聆音全身散发出来的是那种与众不同的气质,恍若白羽优昙般清幽冷然的气质。似乎有一些自己还未曾知晓的秘密在慢慢浮出水面,杏眸微转,心内已打算放弃这次的夜探行动。
      而聆音似乎并不这么认为,只在对方忽而放松了警惕打算离去时,便在瞬间凝聚了自己的内息,倾身向临若掠去,一手攻其要害,一手扯其面纱,这样的目的就在于让对方处于两难之境,能护住的只有一处,是选择受到重伤,亦或是让真颜暴露。
      临若被对方突如其来的掌风惊了惊,眼见着那双修长的手即将触到自己,腰间的银舞白练似受到感应一般,一声低沉的翁鸣后便从腰间弹开,银缎般的色泽刺目,聆音只得收起一只手,用宽大的袖袍遮挡住强烈的光线,手上的动作也因此缓了一缓。
      却听见不远处老管家激动而惊恐的一声大喝,“少爷住手,不能伤害她。”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管家会让自己住手,但聆音平日对他总是敬重如父,此刻定是有什么隐情,所以也只得堪堪收手,却因方才使出的内力过于强大,即使收手,剩余的内力也会将人的部分筋骨震伤。
      临若见对方收手,双指一弹银舞白练,待剑又重新蜷缩回自己腰间时,才迅速地瞥了一眼那位救了自己一命的老人,然后硬生生闭住内息,施展轻功瞬间消失无踪。

      雪,依旧不知疲倦地下,夜,依旧缓慢地入侵人的梦魇,仿若没有终点。
      临若提起内息在寒冷的雪夜中快速飞窜,凛冽的风似锋利的刀刃般抽刮着人的皮肤,倾城的脸颊上,面纱欲落未落,一色白色紧身衣似乎过于单薄,承载不了寒冬的料峭。
      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终于借着檐角的依靠,一步步轻跃上了唯倾临羽双子八宝角楼的顶层——遗月的房间,眼见着到达了目的地,临若便径直从那扇敞开着的窗中一跃而入,整个人瞬间跌落于地。
      房内烛火微摇,暖香盎然,听到声响,遗月连外袍也没披上,仅着一件单衣便冲出了内室,却见半伏于地的临若,青丝散乱,面纱垂地,一张仙姿清丽的脸苍白得吓人,忙靠近那个脆弱的人儿,伸手轻揉地将她扶起,靠于自己温暖的怀中。所有动作浑然天成,似练习了无数次般熟练,只一张脸,甚至苍白得比对方还可怕,口中却依旧轻声抱怨道,“若儿,你每次都把自己弄成这副狼狈模样才来找我,你……”
      临若微微睁眼,看到是那个自己从小以来最信赖的人儿后,便松了一口强硬憋在胸中的血气,俏唇微张,一口鲜血便吐了初来,濡湿了纯白的袖口,沾染上一片刺目的腥红,没有用手拭去嘴角的血迹,却是轻声低诉,“遗月,原来……他和你长得一模一样……”话音刚尽,便因受内伤和过度劳累而昏了过去。
      仅留遗月一人,用手轻捏临若的皓腕,在断定只是受了内伤气血阻滞且体力消耗过多后,才悄然放下一颗悬着的心,没有去过分在意临若的那句话,而是动作轻柔地抱起怀中人儿走向内室,唇边衔了一丝甘苦的浅笑,眸中那抹柔情漾成涟漪,口中传出被夜风吹乱的细碎话语,“若儿……你可知……我的窗从未有关上的一日,为的便是……你能来寻我……”
      雪地银纱,青丝着墨,血染凄霜。
      半开雕窗,苦等伊人,痴心成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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