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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夜阑宫机暗涌藏 ...

  •   到了第二日,也就是黎耀国二皇子进宫的日子,丞相偕同礼部尚书和一干礼部成员至宫门处迎接贵宾,因为没有指明到底是什么时辰到达,苦命的大臣们只有在一旁干等的份儿,幸而还是秋末,天气不至于太恶劣,不然潇帝的这群肱骨之臣的老骨头怎么经得起折腾?
      当然,身为礼部的一名女司,临若自是也出席在列,只不过因为职位低微,而几乎排列到了最末,但对于目力极佳的临若来说,还是可以大致看清站在最前面那名老丞相的面容的。
      说是老丞相其实也不为过,年过半百之龄,头发已有部分斑白,脸上尽是为朝廷尽忠尽力而历经岁月风沙的皱纹,只那一双瞳孔依旧炯炯有神,散发着洞悉一切的精光,一袭大紫官袍彰显出自己高贵的身份,连礼部官级最高的尚书李大人亦要敬他三分。
      时间就在临若偶尔的观察打量中一点一滴地度过,直至午时过半,才看到宫门外一行人骑着高头大马缓缓前行,等对方走近了才看到,为首的一名男子着一身高贵的异族服饰,长发编成麻花随意置于脑后,长相虽平凡,但那一双鹰目在望进皇宫里来时,分明闪现了不一样的光彩,一种天生的霸气威慑着在场众人,让人情不自禁地俯首称臣。看样子这位就是黎耀国二皇子翟皓了,虽然和自己想象中的样子差距有点大,但那种王者贵气的感觉却是相符得很。
      二皇子单人单骑,身后仅跟了十余名同样骑着高头大马的侍从,让人不禁暗暗佩服他的勇气和胆识,居然敢只带了这么少人便深入他国皇宫。
      但,从现在各国国情出发,洛曦国自是不会轻易对二皇子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若是一个弄不好,便会成为黎耀国名正言顺攻打我国的极佳借口。可见,这二皇子也必是一有勇有谋之人,只是,他这一举动到底是居心叵测还是真心实意,都无形中会让二国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微妙而难以捉摸了。
      众位大臣眼见着贵客终于到来,心里都松了一口气,要是再折腾下去,自己这把老骨头可是要废了。
      待二皇子骑马行至宫门之时,丞相往前跨了一步,一方面拦下对方的悍马,另一方面也要和对方打一声招呼,彼此认识下,“二皇子请留步,老臣是本国正一品丞相,此次是代表皇上来迎接殿下的。”
      二皇子闻言,却没有下马的自觉,只居高临下望着这位鬓发斑白的老人,“哦?那就有劳丞相了。”甫一出口的话带着浓浓的压迫,似乎丝毫没有将丞相甚至整座洛曦国皇宫放在眼里。
      可人家当朝丞相也不是吃素的,略微发福的身姿愣是挡在悍马前,半分也没动过,“还请二皇子和随同侍从下马来,既然到得我国皇宫,就需入乡随俗。”
      二皇子微微挑眉,眼里散发出愈加浓烈的霸气,神色犀利,身后最近的一名侍从看主子没说话,欲替主子出头,“我们皇子千里迢迢从黎耀国来到这里,你们这些大臣就是以这样的方式待客?看来洛曦国的礼节也不怎么样。”
      就在一干众臣的后背冷汗涔涔之际,却见的二皇子居然奇迹般地没有反驳,而是对着侍从厉喝一声,便乖乖从马上下来。身后的十余名侍从见状,也只得跟着主子一同下得马来,唯那名多嘴的侍从一脸铁青隐忍怒气。
      丞相见状,自是又将头抬高了几分,吩咐一旁的小公公领人去把马匹安置好后,便礼貌地为二皇子一一介绍了下礼部的几位成员,随后一行人缓缓向宫内走去。
      一路上,丞相为二皇子解说了今日的行程安排,因已过正午,便准备直接带皇子去一处宫殿吃点膳食,稍作休息,等到晚上由皇上设宴尽欢殿,为皇子接风洗尘。

      好不容易等到了夜晚,月已西垂,天上有少许星光相缀,乌云悄然,皇宫一角的尽欢殿里灯火通明,歌舞升平,不时地有一曲悦耳音律冲破云霄,直插九天,道是宾主尽欢,好不热闹。
      而临若作为一名小小的女司,自是没有机会出席这样一个盛大的宴会,但她也没有心思去了解宴会上到底是怎样一番宾主尽欢的情形,只是换了一身白色的紧身夜行衣,露出真容,覆上一方面纱后,便施展轻功出了皇宫。
      趁着今夜丞相再尽欢殿内奉主待客,好去丞相府夜探一番。临若是没去过皇宫不懂得皇宫布局,但不代表她不知道宫外各大臣的住所,今夜先探丞相府,随后是御史府和太尉府,三个一品大臣,谁敢说他们没有各自的秘密?
      而她安之若,要做的不仅仅是寻到母后为她安排的人,她还要深入洛曦国皇权中心,搅乱一方幽谭。
      身形轻盈地落脚于丞相府的房顶,一袭白色衣衫在夜色中格外刺目,犹如墨黑的湖水中浮了一片白色的清渺,飘飘,欲飞仙,但是,白色向来是她安之若的风格,几乎没有任何原有地,爱上了白色,爱上了一片梨花雪舞的清逸景致。
      一头细密的青丝仅用一根白练束起,发丝飞扬,在夜的浓黑中多了几分别致的张狂。一双清透美目衬着腰上的银舞白蛇软剑,越发显得晶莹灵澈,疏透迷人。
      收敛内息,提气在屋顶上几个跳跃,从上而下察看丞相府中的护卫情况,似乎守卫不多,丞相不在府中,下人也甚少走动,整座府邸未免有一点安静,只看见屋角飞檐上挂着的灯笼中,一点一滴的橘黄光亮渗透进夜的纱衣。
      分不清哪儿是卧室,哪儿才是书房,临若只得凭着自己的直觉,寻着一间较大的房屋,便飞身而下,没有任何思考地推门入内,然后极迅速地关门,这一系列动作流畅自然,没有制造出多余的声响,只有风拂过耳际的些许凉意。
      背靠在门边上,临若接着窗外透来的淡淡月光扫视着周围的情况,却见屋内纱质帷幔后方,一女子正小心地向这边摸索而来,下一刻,临若的耳中便传来了女子妩媚风骚的嗲声,“柳郎,是你来了吗?”
      临若略微皱眉,心思飞转,从刚才房屋的大致情况来看,这名女子在府中的身份应该不低,但如此年轻的年纪,除了丞相的侍妾和女儿,不做第三人想。临若依旧站在原地,身形未动,只看着女子拂开帷幔,仅着一件露骨单薄的纱衣,风姿妖娆地越来越靠近自己。
      这必定是丞相的侍妾没错了,迅速在心里下了结论,下一刻便已来到女子身前,一手点穴,一手捂嘴,口中低声问,“丞相的书房在哪?”
      女子被突然威胁了生命,又见着来人不是自己亲爱的柳郎,眼里布满了惊恐,竟不自觉地大喊出声,但透过一双遮得万分严密的手,传出来的也只是微小的呜呜声,却也因着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脑袋似乎暂停了思考,只顾着在挣扎,而忽略了对方的问题。
      “丞相书房在哪,说出来我就放了你。”临若又一次地低声发问,眼中散发出清冷的幽光直视女子。
      女子挣扎了片刻无果,耳边又传来了问话,终于颤抖着不能动的身躯,用呜呜声来示意对方把手放开。
      临若正准备放手,忽而感觉到门外有人靠近,还没来得及抽身离开,房门便被打开,从外面迅速蹿进来一条人影,身边人看见人影后又一次开始大声呼叫,似乎在喊着柳郎救命。
      来人早在推开门的一刻便已看清屋内的情况,微微提息便朝临若掠去。
      临若知对方也会武功,当即一记砍手劈在女子后颈,把她直接敲晕免得又大喊大叫把护卫引来,随即也不取出腰间软剑,徒手便迎上了来人的招数。
      暮秋凉夜,冷风习习,一白一蓝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白衣清冷,身形灵巧,蓝衣稳重,内力纯厚,一时间屋内只闻凛冽的掌风声,以及衣衫摩擦的沙沙声。
      临若占着武功高绝,灵巧敏捷,一次次成功躲避掉对方劈来的凌厉掌风,脸上轻纱径自岿然不动,却衬着月光倾洒而来之际,看清了对方的面容,竟是晋都有名的富商之子柳岑木,因其风流成性,花名在外,且是个德行卑劣的纨绔子弟,唯倾临羽曾多次将其拒于门外,而今日一见,此番灵活的身手,以及沉稳内敛的气息,这一切都在告知自己,柳岑木在掩饰一个真实的自己。
      临若隐在面纱下的嘴角多了一抹笑意,眼神却依旧清冽如水,青丝飞扬,一个侧身转至门外,生生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你是何人?”柳岑木站在屋内低喝,因着光线过于昏暗而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我是何人很重要么?”临若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语气冷然。
      “快说,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我们做个交易如何?”临若站在夜风中,双手负于背,单人独立,竟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翩然霸气。
      柳岑木从屋内走出,露出那张俊俏的容颜,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女子,白衣翩翩,气质悠然,随看不清容貌,却有一份惊世的美丽,尤其是那双独特的眸子,似集了日月精华般霍霍发亮。微微回神,蹙了蹙长眉,“什么交易?”
      “你告诉我,作为丞相侍妾的情郎,你究竟探听出了多少消息。而我告诉你,我——到底是谁。”从丞相侍妾对柳岑木的称呼来看,他们之间的关系必然不简单,而今日,又恰巧撞见他来偷情。看来,今夜会有不少收获。
      柳岑木的眸中泛出极大的震惊,却也急速地在脑中思索着一切利弊,身为商人,他最在行的的,就是算计,“我凭什么相信你?”
      “因为你不得不相信,”话音刚落,临若便足尖点地,飞身掠起,速度极快地消失于屋檐处,只留下一句轻声话语,融入这个漆黑的夜晚,“柳岑木,下次再见,记得给我答复。”
      夜阑珊,语轻狂,衣袂翻飞,画角成行。
      梦呓语,水盈瞳,白纱坠地,秋凉如霜。

      与此同时,尽欢殿内的宴会已经结束,皇上、丞相和黎耀国二皇子一行人来到了御书房内,待宫女上过茶盏后,房内便只留下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坐于首位的皇上,和分列下首两侧的丞相、二皇子,三人之间似形成了一个三足鼎立之势。
      “说吧,你有何事要和朕商讨?”皇上将一只手置于桌案上,伸出食指轻轻敲击,露出身为帝王该有的威严和霸气。
      座下二皇子鹰眸一敛,那张平凡无奇的脸上挂了一丝高傲的浅笑,“圣上励精图治,勤勉治国,洛曦国国泰民安,百姓生活富足,能做到如此的帝王,必然是聪明绝顶,神机妙算,又怎会猜不出本殿的心思呢?”
      “二皇子,请注意你的言辞。”挑衅,这分明就是挑衅,丞相一听到二皇子颇为不屑的话语,只觉血液倒流,脑袋都要气得炸开了,此刻更是想一掌拍向桌面,但碍于皇上也在这里,才生生压下了心里的怒气。
      皇上听闻二人的对话,仅仅两句,便是有些剑拔弩张的趋势,在心里略一沉思后,却也不急着问出对方的最终目的,只是一步步诱导道,“二皇子千里迢迢从黎耀国来到本国,想必不仅仅是为了学习种粮之术这么简单吧。”
      二皇子没有作任何回复,略微点头,却又不似点头,态度模棱两可。
      但凡国家之间有外使往来的,莫不是为了自己国家的利益,那么,此际的国家形式,洛溪、蓝芷和黎耀三国并立,每一个国家虽然表面上都是不动声色,但暗地里哪个不是垂涎着他国的土地?若是黎耀国把注意打到了自己的国土上,那么此番也不会亲自前来拜访了。难道是和亲?自己可是育有五个女儿,哪个不是知书达理才艺双全?可看对方似乎并没有和亲的打算。亦或是联盟?本国的粮草加上黎耀的铁骑,不失为一个绝妙的搭配,用来攻打蓝芷国简直就是如履平地,但若受到了黎耀铁骑的反噬,后果将不堪设想……
      在场人中二皇子在沉默,皇上也在沉默,丞相在心里苦苦按捺住自己,千万要淡定淡定,于是便假装喝水,继续用眼睛细细观察二人,却不知自己的君主在转瞬之间已经想了如此之多。
      就这样,在三方皆沉默的微妙形势中,皇上终于肯开金口,浑厚的嗓音喷吐到空气中,形成一道优美的弧度,一张蓄势待发的良弓,“传闻黎耀国的铁骑天下无双无人能敌,不知搭配上我国的富足粮草会不会锦上添花呢?”这句话时试探,试探这二皇子的心思到底有多深,却也并没有肯定和承诺关于粮草的事情。
      只见二皇子的眸中瞬间划过一抹亮光,似被说中了心思般,深思熟虑的计谋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一面在心里暗叹帝王的深不可测与精明算计,一面稍稍坐直身子回问道,“圣上以为如何呢?”
      身在帝王家的人都不简单,个个端的是心思暗藏思虑周密,连一句话也要似推雪球般推来推去,想着自己在朝为官已近三十年,丞相不免也直了直身体,自己也是在各种的皇权倾轧中摸爬滚打过来的,这么久依旧屹立不倒,靠的便是那一份赤裸的忠诚和鞠躬尽瘁。此番皇上仅让自己一人陪伴身边,必是对自己信任有加,面对如此情形,自是不好插嘴,只得保持身为一名忠臣的基本道德,就是沉默是金,于是——忙侧目,颔首,低头捡金。
      既然二皇子已经这样发问了,那他的居心无疑就是两国联盟了,皇上停下不断敲动的食指,目光直射下首的人,“二皇子以为,我国凭什么为你们支助粮草?”
      话已至此,便再也没有什么好隐藏了,二皇子从座位上站起,背脊笔挺,双手后负,整个人散发出属于皇族的霸气,“蓝芷国现今朝政混乱,皇权倾轧,外族部落和小国又利用地理位置的优势不断骚扰边陲之地,正是内忧外患之际,如果此时你我二国练手,必能杀蓝芷一个措手不及,得蓝芷,有如探囊取物,待得蓝芷国覆灭,国土便是一分为二,洛曦和黎耀各自为政。”
      一番深思熟虑的计算缓缓道出,不仅惊了丞相,连皇上都为这个“一分为二”动了心。
      皇上看着面前的男子,并无特别之处,但,他却在他身上看到了野心,任何一个帝王最初拥有的,便是无止境的欲望和野心,而自己当年,也正是如此。心里虽然这样想,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夜深了,皇子该去休息了,丞相,替朕送送客吧,朕倦了。”这件事事关重大,不是当下就可以得出决定的,黎耀国对洛曦和蓝芷到底安了一颗怎样的心,谁也不能知晓。
      “是,皇上。”丞相早在听闻二皇子的一番豪言壮语后,便是心血澎湃,各种各样的问题涌入脑海,此际领了命,竟也是恨不得脚下生风般,速速把二皇子送回房内休息。
      二皇子依旧负手而立,深深望了一眼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吐出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圣上不妨仔细考虑下。”话毕,便头也不回地先身于丞相走出这间充溢着沉重、压迫与野心的御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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