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若锦年》浅辰逸世

40、签约回国又生阻

　　算算聆音一行人来到黎耀国也有半个多月时间了，这该办的事也办的差不多，唯有最重要的一个环节——签名盟书还没有落实，盟书内容简单，无外乎齐攻蓝芷国土各半之类，倒也没有过多可争议之处，那么此事也算是定下了。
　　在二皇子府内的一处隐秘书房，聆音和翟皓对座而谈，桌的中央是一纸盟约，薄薄的宣纸，纯黑的墨色，倒不似黎耀国草原民族的产物，如此小小物件，平摊于桌上，失了几分凝重，却多了几缕料峭春寒，犹似沾了一波春水，晚风袭来，平添寒意。
　　聆音此刻一手执着墨笔，一手捋着衣袖，眉目尽敛，神情肃寒，眸中是一抹深色玉潭。稍作片刻，点墨，落笔，“聆音”二字悄然浮现，不重不轻的力道，清隽冷然的笔画，一如其人，一如其态，让人恍惚间似嗅到白羽优昙绽放的清香。
　　既落笔，盟约成，一纸水墨，记载的是二国的盟约，证明的是狼子野心赤裸欲望。
　　试问，占领异国统一大陆，主宰苍生高高在上，这样的诱惑又有谁能抵抗的了？
　　虽已步入绿草新生的春，但夜晚北地的寒风还是令人有些无法招架，那样刺骨而凛冽的冷风蹿进屋内，摇曳了烛光，吹皱了纸张，最后灌入喉肠，让人深切地体会冷春热烈的寒意。
　　风过，伴随的却是一抹艳丽的红，犹似天寒地冻间，开了一朵灼热而奔放的大红芍药，花开留香，花色刺目，无端出现的芍药红，让二人皆在瞬间恍了神，也就在这迷惑世人的瞬间，桌上纸张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缕沾了寒意的晚风。
　　红衣女子甫一跃出房内，翟皓高大的身影便紧随其后，腰侧弯刀出鞘，只片刻的功夫，二人的身形便纠缠在一起，相反，一贯沉静和“不识武”的聆音，却是站在一旁观战，似乎没有半点帮忙之意。
　　“你是什么人？居然敢夜闯皇子府。”翟皓手持弯刀，边和红衣女子激烈打斗边神色俱厉地发出心中疑问。
　　“呵，传闻二皇子精通武略，善用弯刀，我今日便来体验体验。”
　　“废话少说，把你盗走的东西还我，否则别怪我刀下无情。”
　　“想来二皇子为人豪迈，爽直果决，怎么今日还做着偷鸡摸狗之事，你们商讨的是何事，真以为无人知晓么？”红衣女子的话锋顿转，直指要害，语气阴冷不留半点情面，但此番犀利言辞下来，却也让人误以为女子是蓝芷国人，为的就是破坏洛曦黎耀的联盟。
　　听闻这样带着浓烈讽刺意味的直白话语，翟皓便是瞬间变了脸色，颇有点怒发冲冠的感觉，任是再凛冽的寒风也无法消去脸上因怒火而泛出的赤红，“我不管你是谁派来的人，反正今日就是你的祭日。”说罢也不给对方喘息的时间，弯刀夹杂着怒火和寒风便席卷了上去，再一次和红衣女子激烈地缠斗在一起，看样子是势必要把对方粉身碎骨挫骨扬灰。
　　缠斗进行了几十个回合，终是让人看出其中盛衰，翟皓因着地域和民族习性的不同，平日里更注重的是武力，却甚少关注自身的内力提升，以至于当面对一个内力深厚的对手，即使对方是女子时，时间长了也依旧会落得个下风，若是速战速决，翟皓大可以力取胜，可是此番很明显的，对方利用了他的弱点，以半守半攻的打法和翟皓拉锯，磨了好长一段时间，直至体力消耗大半力道减缓，才能攻其不备出奇制胜。
　　眼看着翟皓被逼得节节败退却还顽力抵抗，聆音却依旧没有半点行动，上一次马场行刺没有逼出翟皓的隐藏力量，这一次，当面对如此危险境地之际，他不可能没有任何行动。聆音独自立于房门前，敛目沉思片刻，恍然睁眼，看到意料之中的一角白色衣袂快速消失在房檐之后，内心了然，也许再过片刻时间，便是一个锋芒毕露的最佳时机。即使今日没有红衣女子的忽然闯入，也会有别的蒙面人来破坏此次签约，比如说若儿的靑羽暗卫，有人破坏，那么就得有人挽救，而这个人，便该是礼部的女司临若，用这次机会一展身手夺回盟书，让潇帝重视和注意，以换取日后的升官重用，如此步步为营，渐渐深入到洛曦国内部。
　　在翟皓的弯刀终于被一卷红鞭扫落于地之际，众人的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奇怪的鸣啸，犹似和动物之间的对话，更似一种霸者下达的命令，只一声，便召唤而来近百只雄鹰，鹰翅震动，鹰啸狂野，散发着令人畏惧的危险气息。而此刻的翟皓，早已退离女子数米远，一手负于身后，一手犹在嘴边摆着吹哨的姿势，很明显如此威猛的鹰群是他召唤来的，有了鹰群的相助，翟皓倒失了方才节节败退的狼狈，取而代之一种草原之王主宰万物的霸气。
　　原来，翟皓一直隐藏着不肯示人的力量，是一群训练有素勇猛威武的苍鹰。
　　鹰群盘旋，呼啸苍穹，振翅翱翔，雄霸草原。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袭击，红衣女子也只是微一愣神，稍稍诧异了片刻，便恢复了常态，挥舞着灌注了内力的红鞭，驱赶这些凶猛的鹰群，却无奈越攻击，得到的反击越大，本是不得近身的鹰群，已有几只突破了阻碍啄破红衣，并且攻势越来越猛烈，让人难以招架。
　　没想到翟皓训练的鹰群竟有如此强大的威力，此刻在场之人中，不管是红衣女子还是聆音，亦或是隐藏在暗处的临若，内心皆被震惊了，这是独属于大自然的力量，是大自然赋予的无尽能源，更是一种不老传说。
　　若是鹰群将红衣女子击败了，那就再难有之后的一展身手了，临若看了一眼那朵寒风中被鹰群疯狂袭击的烈焰芍药，心中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名女子不能就此被啄身亡，她于自己而言，该是一名极好的竞争对手，都说高处不胜寒，若失了对抗的力量，那些刺骨的寒气定会灌入喉肠侵蚀骨血，这样比生更难，更何况，除了在洛曦皇宫内，唯倾临羽的温泉洞里，这次会是二人的第三次正面交锋，高手相较又怎能不令人满心期待热血沸腾
　　心中带着红衣女子不能败的执念，却见其在又一轮的鹰群狂袭之际，将手中紧握的红鞭缠绕于自己身上，双手环抱身体，双腿伸直，在瞬间腾空于五米高的空气之中，眸里是红芍大盛时的殷洪，烈艳而灼热，赤裸而狂野，如此，以一种近似于初生婴孩的姿态，在顷刻间灌输所有能量，身上的红鞭竟似被注入了活血，泛着微微的暗红色光亮，却在下一秒，尽数断裂，分成无数碎片向外扩散，刺入苍蝇的喉间，只一瞬间，便听见无数哀戚的鹰鸣，恍若乱葬岗上的孤魂野鬼，凄切的叫声震撼着每个人。
　　伴随着喉间热血的泼洒蔓延以及鹰身的半空坠落，剩余的鹰群竟似被吓傻了一般，皆停止了猛烈的攻击，只在半空中盘旋着哀鸣，却不肯离去，直等到翟皓又一次下达的命令，才挥着有力的鹰翼向夜空深处飞去。
　　总算，她没有令自己失望。
　　临若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翟皓和依旧沉静如水的聆音，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志在必得的自信，身形轻跃，便从阴暗处现身，落入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白衣不染尘，衣袂犹胜雪，香风拂袖处，梨瓣独清凉。即使此番三度交锋，换了一张容颜，但临若相信，红衣女子不会认不得她。
　　普通的姿色，却有着仙人一般的气质，小小的官职，却有着凌越一切的清高傲气，在临若出现的片刻，翟皓的心中不自觉流露出这样的评价，原来黑马总是在最后才出现的，原来再平凡也难以掩饰金子的光芒。
　　红鞭已断，红衣女子手中再无武器，便等同于被削弱了一半的锐气，再加上之前抵御鹰群耗费了过多的真气内力，此刻自己若是用上武器，就有倚强凌弱之嫌了，不仅为了公平，更为了尊重眼前的对手，临若自是会徒手相争，夺回那份盟书。
　　想不到一波刚平一波又起，面对着忽然出现的临若，红衣女子没有退缩，更没有畏惧，只是眸中的那团带着花香的芍药之火燃烧地更盛，双目通红，红衣裹夹着全身的力量，狠厉而决绝，在临若尚未近身出手之际，却是先发制人，俯身冲向了对方。
　　这是又一次的红衣白梨，白衣红芍的对决，少了神器的助阵，徒手相搏，空掌来风，衣袂翻飞，没有过多的激烈缠斗，却是多了几分花香馨意，不论容貌，单说气质，便是红芍与白梨的争相竟放，众人看的，不是一场对决，而是一次花魁之争。有美如花，花开馥郁。
　　同样的二人相争，这次却不再是一个平手的结局，红衣女子的元气大伤，加上临若的志在必得，结果显而易见——临若从对方手中夺回了盟书，交还到翟皓手中，而红衣女子也在自己的手下留情中逃之夭夭了。
　　犹记得当时翟皓看着临若的神色，不可置信，震惊，诧异，以及刮目相看。相反的，临若只是浅笑着望向对方，恍若适才之举只是顺手牵羊举手之劳而已，单是如此淡然自若，从容不迫的姿态，便给翟皓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既然已经成功签订了盟书，完成了潇帝给的任务，自当是该功成身退离开黎耀了。
　　一行人在整理好行装准备上路之际，淙惞骑着一匹骏马狂奔而至，待到了临若身边才匆忙下马，看样子是来为其送行的，难得酒逢知己千杯少，才遇知己，又遭离别，这确实一件酒入愁肠感怀悲切之事，但对于淙惞和临若，离别之时不伤离愁。
　　“想不到你的武功这么好，我果然没看错人。”淙惞凑到临若耳旁，小声地揶揄了一句，话中之意，有的是浓浓的欣赏。
　　淙惞几时能见自己的武功？仔细想来便只有夺回盟书一事，临若轻声笑道，“当时那么危险，你还敢在附近偷看，胆子却是不小。”
　　“你觉得我什么时候怕过了。”淙惞笑答，二人目光触碰，却见里面情真意切，确有不舍之意，只不过二人一致选择了沉默而已。
　　“淙惞，我们还会再见的，你信么？”下次相见，不知道会是何种姿态，不知还能否一切如昔，把酒言欢纵言高歌。
　　“我信，海内存知己。”
　　“天涯若比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