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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谋事异国他乡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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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场遇刺一事之后,翟帝便是龙颜大怒,淙惞皇后可是他的心头宝,他宠她罐她凡事皆依着她,万事也丝毫委屈不得她,当听闻有人欲行刺虏获淙惞之时,他气得把那群守卫马场的士兵和侍女彩蝶都通通责罚了一番,当然,这是在淙惞求过情的前提下,否则,那些人只怕早已命归黄泉。
此事了结后,翟帝便是派人去调查那群青衣人和黑衣人,还加派了保护淙惞的人,但唯一困扰的,就是淙惞虽爱玩闹,但性子却是极好的,待人和善与人亲近,这黎耀国宫里的人,甚至宫外的百姓都喜欢这样一位一国之母,因此根本就不可能和她结怨,那么此番行刺又是意欲何为?不是黎耀国的人,难倒是别国之人?又恰巧这几日洛曦国贵宾来访……所有事情串在一起,让人疑心大起。
淙惞虽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而且以她的性子也必不会把这事放在心上,只是虚惊一场罢了,但翟皓这个儿子却小题大做得很,不仅派了重兵保护,自己也日日来探望,就连食物都得来个银针试毒方可入口,倒是淙惞这个受害人不急,急死一干太监了。
至于公主,自上回在草原上被吓晕睡了一觉后,却是大病了一场,人消瘦了许多,就连性子也由张扬跋扈变得柔顺温婉。
此事发生数日后,淙惞那也是风平浪静,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而临若也得以抽出时间和聆音私会。
于是,某个月黑风高之夜,聆音的房里多了名女司临若,御史大夫和女司的故事,倒也是个众人所乐见的奇闻八卦。
“据说前几日马场上很是热闹。”这是自临若入座并且品了近半刻钟茶后聆音所说的第一句话,难得的一改内敛之态,却是抛砖引玉般把萦绕心头多日的猜测以另一种方式提出来。
听闻这句话只是,临若正把盘中第二块蜜瓜油酥吞食下腹,敛去心中微微的惊讶,眸中含了一抹淡如春风的笑意,再次端起茶盏迅速呷一口,带着蜜瓜甜香的话语便脱口而出,“是挺热闹的,靑羽暗卫,黑衣蒙面还有刁蛮公主。”
“靑之鸾鸟,暗夜如晦,羽光高洁,剑影翔飞,靑羽暗卫的确是不可多得的顶级暗士。”聆音把流传于江湖悠悠众生之口的传言缓缓道出,四句话十六字,句句精炼字字确凿,确实对靑羽暗卫最为贴切的形容,不得不说,临若训练的靑羽暗卫们在江湖上是占有一定地位的,当然,能真正亲眼所见其英姿剑影的,恐是皆已成为剑下亡魂。
聆音之言,临若皆有认真倾听,甚至直视对方双眼,不肯错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也因此,聆音在言及靑羽暗卫之英姿时,眼里一闪而逝的光芒被临若完全捕获,这样一种光,不仅是对靑羽的欣赏与赞美,更隐藏了将其据为已有的野心与霸气。若说靑羽暗卫是还未被发掘的潜力良驹 ,那么聆音便很有可能是那独具慧眼的伯乐。
临若敛去目中笑意,取而代之一抹更加捉摸不到的云淡风轻,“你果然已经猜到了。”猜到靑羽暗卫是自己派去的,猜到此次行刺只为试探翟皓的隐藏势力,淙惞虽不是翟皓的生母,却是其最为亲近之人,所以必然会暗中派人保护,不让淙惞受半点伤害。
如此,聪明人与聪明人谈话,不必事事详尽,只需点到即止,遗一条可追寻下去的线索便可,而聆音与临若的谈话方式,也恰恰如此。
话里的赞赏意味明显,聆音却没有过多的在意,只用一双深邃如海的凤目看向临若,“为君者若不绝情,怕是会棋差一招落得个满盘皆输。”
说到绝情,这的确是临若的一大缺陷,但也是反败为胜以有情克绝情的唯一生路,临若知道聆音话中之意,也听出其中一针见血的狠绝意味,但她特立独行,偏不朝这条道子上走,固执己见却依旧笑靥如花,“淙惞是我的知己,这次我利用她来引出翟皓的隐藏实力已属不忠,所以我不能赌上淙惞的性命。世上只得一个淙惞,也只得一个慕子离,这种心心相惜的感觉,我相信你能明白。”以己之心,衡彼之事,相信会有不一样的感触。
不得不说,临若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置地心扉,也轻轻拨动了那一根关于知己的心弦,世上难得酒逢知己千杯少,慕子离于自己,淙惞于临若,也许正是生命中另一种唯一,唯懂我心的唯一。
有时候,将心比心,收获的是真挚入心的理解。
内心里默认,却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转而问道,“你可知道黑衣人的来历?”
临若摇头,关于黑衣人的来历,自己确实半点不知的,“他们的目标是淙惞,出出手狠绝毫不留情,倒像是要掳走她的意思,但即使是这样,也没能引出翟皓的实力,倒也让我诧异了。”翟皓是真的忍心置淙惞于如此境地,还是根本就没有派人保护?
“洛曦国皇后从不与人结怨,要做到掳人甚至灭口,恐怕不是小仇小恨,一国皇后,同样能引起两国的战争。”聆音的话中之意很明显,这群黑衣人很有可能是别国所派的杀手,把淙惞掳了倒有作为人质的嫌疑。
“从来,红颜多祸水,”临若敛眸,眉眼柔和,目光却不是投向对座的聆音,而是桌上茶盏,没有薄胎陶瓷的光滑润泽,倒添了几分自由狂野的豪迈粗犷,掌心贴向杯身,用手中的温热熨着泛凉的盏,别有一番哀戚难言的意味,“翟皓列的联盟条款有哪些?”
虽早已料到签订盟书是今夜必然的话题,但也稍稍诧异于对方思维的跳跃性,敛下心中微澜,聆音平缓而沉着地字字道来,“洛曦国供应粮草马饲,黎耀国出铁骑骑兵,攻下蓝芷后,国土各半,东归洛曦,西属黎耀。”
“果然精炼,言简意赅,”话到此戛然而止,像汨汨溪流酣畅流淌,却忽然被寒冷的冬冰封,欲自由却无法得到释放,本以为这话就此结束,喉咙中仍继续发出声响,如覆了冰霜的梨花般,清幽冷寂,“国土各半?想瓜分我蓝芷,他翟皓的野心还真大。”
宛若沉睡的狮,又似百年沉寂的钟,虽让人听不见醒来的气息,但那种古老而威严的姿态,那种独属于帝王雄才伟略问鼎天下的王者之气,却可以从内心深深地震撼着,令人感到畏惧与不可侵犯。而此刻的临若,在不知不觉中再一次显露了这样的天性,是国土被人寄予而发出的啸鸣,亦或是天生贵为王者的本性在蠢蠢欲动?
聆音早就见过对方的这种王者之姿,心中也不曾一次被这种姿态漾起波澜,只是这一次,姿态更胜,震撼更深,看来离睡狮惊醒洪钟鼎鸣之日不远了。眸中潭色更深黑寂成一片遥不可及无边无望的漩涡,聆音望着眼前的女子,脑中呈现的是二人第一次相遇的场景,纵使昙花再幽香,雪海再唯美,但确确实实,也不过白衣女子的一颦一笑,一姿一影,这是自己心中的魔,永远难以摒弃却早已生根发芽的魔。
“良田洛曦,水利蓝芷,铁骑黎耀,南北之间横亘大河,水深河宽,纵是再骁勇的战马也渡不过河对岸,要攻下蓝芷,唯有洛曦东南部和蓝芷的衔接之处——两岸山,以陆之师攻水之师,地形最为重要。可是,洛曦就会那么轻易放铁骑入境?还是翟皓以为潇帝是草包一个,连这点算计都看不清楚?真是可笑。”忽然清冷下来的临若,全身上下散发的全是帝王的睿智光芒,冷虽寒心,却依旧比不上一枝独立梨雪交融的唯美感触。
“聆音,你认为潇帝会指派谁去带领这场战争?”洛曦国本就以文官居多,武将屈指可数,且能在领兵作战这一方面有出色成就的,更是寥寥无几了,相信这将军人选,也是颇为令潇帝头疼的一件事。
“朝中武将匮乏,稍微有点领兵才能的,唯有太尉之子刘千源刘将军。”
“刘千源不过是一介猛夫,偶尔奇智也是其父代为想出,如此看来,能真正入得了潇帝之眼的,恐怕朝中无一人,”临若渐渐恢复了往日里云淡风清谈笑从容的神态,一双杏目中梨花香雪之姿尽显无遗,唇边更是衔了一抹淡若幽兰的浅笑,“倘若朝中无一能人,那么——我们便造一个能人出来。”
“无中生有。”不可否认,这是一个极好的策略,特别是在一个帝王求贤若渴急需人才之时,这无疑便是雪中送炭,相信不会有哪个聪明人会拒绝此等好事的。
临若的眼中露出赞赏,聆音确实是个一点就通的伶俐人儿。其实,无中生有这个计策,是自打自己入宫前便开始策划的,要打听出洛曦国缺少武将不是件难事,难就难在投其所好为其解难,于是才有了后来入宫做女司,或者说,女司之时无中生有的一块垫脚石,由女司做到最后的军师甚至将军,统领一军之心,这才是自己的最终目标。
“这盟约,你签么?”签与不签,这其中便有许多纠缠的利弊关系,若签,得到黎耀帮助和潇帝信任,却落得个不忠于蓝芷的嫌疑,若不签,便是忠于了国家而背叛潇帝,失去其信任,黎耀也可能倒兵相戈。
其实这问题的答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聆音的想法,相信他早已清晰签与不签的利弊关系,但择中对的方向,这条路还可以走得更远。
“签。”这是沉默片刻后聆音的答案,也正是临若所希望的答案,签下盟约,占领军心,表面上可与黎耀共同击破蓝芷,却可以在关键时刻倒戈相向,以洛曦和蓝芷之力攻黎耀个措手不及。
如此,今晚的事便也有了个了结,临若再一次拿起一块被炸得金黄的蜜瓜油酥,却是递到聆音面前,“这黎耀国的油酥确实是味道极好的糕点,甜而不腻,酥而不油,你也尝尝。”
红酥手拈着金黄,马奶茶诱着鼻翼,美人眸漾着春水,此情此景任是再冷漠寡情的聆音,也有那么一个微妙的瞬间乱了心神,竟鬼使神差地结果手中的蜜瓜油酥,无端端毁了自己向来孤高冷然的形象,心里却是百八十个悔,悔得肠子见靑,也都无法平静此时莫名的心动与暖意。
异国他乡的夜,有一个佳人,有一景良辰,倒不失为一个放纵心神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