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戏》逝雨流风

4、起之肆·羽音

　　菲尔斯先生过来将我扶起，和我握手，把那张名片塞到我手里，然后继续滔滔不绝：“谢谢二位的合作，我代表普隆德拉大剧院向二位致以欢迎，……”
　　我怔怔地听着，还没反应过来。
　　她，那个舞姬，……还真是喜怒无常呢……刚才冷得不得了，现在又突然改变了主意……不过，是普隆德拉大剧院，全过最大最好的歌剧院呢——谁不想去那儿演出呢？
　　“我会把你们的演出时间安排在下个月的圣诞节，……”
　　我还没想到应该向他说些什么，却忽然瞥见了人群外围的一个人影。我再次怔住，然后脱口而出：“曼沙！”
　　“我要再一次向二位致以欢迎……咦？……”
　　我顾不上他的话，急急向人群外冲去，站在了那个巫师少女面前。是的，是她，曼沙。

　　还记得一年前，我冒冒失失地向吉芬城前进，试图抄近路不想却绕到了兽人村。绕了几圈，没走出去，反而更深入险地。
　　就在最紧急的时刻，我听见了吟咒声，随即寒雪从天而降，阻住了兽人们的攻势。
　　然后我看见了一个银发少女，锦衣貂裘，迷蒙在雪色间，美得如同梦幻。
　　我很幸运地被她救了一命。可是，也有不幸，我随身带着的琴在方才御敌时不幸损毁了，琴弓也只折剩半截，——我就这样失去了这伴我多年的琴。
　　我在沮丧中于吉芬旅馆住了两天，正打算离开时，她却回来了，并且给我带回来一把新的琴。
　　“这只是用普通玛娜木做的琴，也许不大合手，不过，还是拉得出曲子来的。”她微笑着说，“不要太在意那些已经失去的，眼前还有很多更新更美的事物等着你去吟颂呢。”
　　我接过琴，有些惊异，不过更多的是喜悦。我架好琴，随意奏了几个音符试音——音色不如旧者圆润，却胜之几分清新爽利。
　　她眼色渐渐温润起来，继而樱唇微张，低低吟唱。
　　我从未听过如此圣洁的声音。飘渺而空灵——凝结了这魔幻之都千百年沉淀下来的结晶……像极了吉芬塔顶上吹过的风。
　　吟声渐止，她展颜微笑：“谢谢你。”
　　我迷惑着。她有些俏皮地眨了眨眼：“其实，我的眼睛，看不到彩色。”
　　看不到彩色？——这是否意味着——她的生命中，只剩下黑白胶片般的死寂颜色？——看不见天蓝，看不见草绿，看不见樱红，……那些被吟游诗人们颂唱的姹紫嫣红，她从未看过吗？
　　我对着她那双雾色瞳眸，竟说不出一句话。
　　“不过，我想……从你的琴声里，我可以感觉到，……那些色彩。我感觉得到天空，云，还有风……你也觉得是吧？”她微笑依旧，纯洁得不染一丝尘埃。
　　“那么——相信我，只要我们在一起，这个世界将不再只剩黑白。”我脱口而出。
　　我想，她是能改变我一生的女子。此生，而后，我们还要在一起，履行那些承诺。
　　她就是曼沙。

　　我回过神来，听见红衣舞姬清冷的声音：“下个月是么。”
　　她拂袖离去，从我身边经过。数步后停了片刻，头也不回地，不知对谁而言：“不要跟来。”
　　之后，她便再无多余的言语，只身单影而去。
　　就在方才那瞬息，我隐约见到她头纱扬起，淡紫色的柔发稍微荡离了她雪白的颈，耀出一种高贵而孤独的光泽。
　　如果她是一支曲子，想必曲中的每一个音符，都华丽得寂寞吧。
　　我向曼沙笑笑，带些无奈——演出的事，不知会不会太麻烦？……呃，不过，说不定可以和曼沙一起呢。
　　——而且，无论如何，都要谢谢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