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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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桐回过来电话不久，要求她退赛的电话真的消停了。即使还打过来，浅浅也无心周旋，因为赵宣的病情恶化了。
老头肺上一直有毛病，又偷偷吸烟，日积月累，这次的肺炎带着并发症，来势汹汹，病如山倒。这把年纪，一个月里进了两次手术室，有一次几乎就交代在里面。李妈要上班，大部分时间是浅浅守在病房里，哭得眼睛红肿红肿的，等床上的老人醒来。
浅浅的爷爷去世得早，老头算半个长辈。小时候拿着鸡毛掸子追得她满院跑，带着她坐公交车跨半个城偷买香烟，拿糖醋排骨哄她认香料……记忆中赵宣一直生龙活虎，精神倍好。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老师会躺在病房里，气息奄奄，连再对她笑一笑都成为奢望。
病危通知书很快就下来了。
和病危通知书一起到的是复赛参赛邀请函。
邀请函装在雪白的信封里面，烫金字体，带着茉莉花的浅淡香气。复赛时间定在十五天以后，八月二十七日。张桐亲自开车，把邀请函送到浅浅手中。他上下打量，问：“你的精神很不好？”
“我老师病了。”浅浅声音几乎带了呜咽，“病得很重。我一直在陪他”
“你老师……就是教你调香的人？”
张桐知道李浅浅有位老师，但未曾有幸谋面。他略作考虑：“我也择日上门问候尊师如何？人多一些热闹点。”
张桐说到做到，只隔了三天，他就带着一大堆补品到了医院门口。浅浅正在病房里，守着赵宣，偷偷地哭。哭到一半，觉得有只手掌摩挲自己的头顶，动作柔和温暖，像是在安慰一只受伤的小猫。张桐在她身边坐下，神色有些疲惫：“在睡觉？”
“两天没醒了。”浅浅望着躺在床上的人，眼睛哭成了桃子。
床上的老人很憔悴，带着呼吸机，生命暂时靠机械维持着。药物通过塑料管，一滴一滴流进苍老干瘪的身躯里。
这就是李浅浅的师父——张桐想。不知为什么，他突然产生一种错觉，仿佛病床上躺着的不是一位资质平庸、从未出名的香水师，而是某位和林鹤云或者让•杰勒米同样级别的大师。
张桐渐渐意识到房间里另一种东西的存在，吸吸鼻子：“你调制的香水？叫什么名字？”
他暗自惊讶。这是一种非常浅淡，几乎让人察觉不出的安抚性药香，夹杂着金银花和连翘的香气。最开始他以为熬过中药，后来才察觉出是香水味道。这种药香轻一分起不到安神的效果，重一分病人承受不起，分外考验调香师对香气的敏锐力，她却做得非常完美——淡到几乎嗅不出来，却无时无刻不存在。
“没有名字。老师总是咳嗽，我只想让他舒服一点。”浅浅说，她打量他的脸，“你脸色不太好。”
他说：“最近有点忙，又到了鉴香师的年度评审。”
浅浅忽然多疑起来：“不会是因为我新人秀的事情，得罪了谁吧？”
头顶又覆上温暖的手掌。
“你以为我是谁？”花花公子笑道。他随即松了手，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匆匆离开了。
第二天，浅浅就看见张桐负面新闻满天飞。
她一直订几种娱乐杂志和时尚杂志，只看其中香妆板块。那天她正在翻《perfume•香》上香水新人秀的专栏，忽然看见张桐的名字。他因为某些原因，被Lotus从新人秀的评委中剔除了，取而代之的是NO.1调香师周棠。最开始浅浅以为他是因为自己要参赛，所以主动回避，可是不久就看到了其他的报道。一则报道爆料了一场明星间的大尺度Sex Party，所有参与者都被回避了，唯独点了Lotus的NO.5香水师张桐的名字。
这样的报道并不少。
就算是浅浅，也看得出背后暗藏的玄机。
她打电话过去，张桐在电话那边声音突然抖了抖：“不是的，浅浅，那场Sex Party我不是认真的。我只是偶尔玩一玩，其实我作风很严谨的……”
“你上次问我是不是得罪过周棠，难道是他要我退赛？这跟你现在的麻烦有关系吗？”
张公子声音正常了，斩钉截铁：“没有关系，我能应付。别担心，亲爱的。”
他微笑着迅速挂了电话，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冷声问：“真的能应付吗？”
肖隶抱着一沓资料站在门口。
张桐冷下脸：“你是从哪一句开始偷听的？”
“从那场Sex Party和作风严谨开始的。”肖隶面无表情，“我是来传话的。我老板说，如果你放弃李浅浅，所有的事情一笔勾销。”
他补充一句：“我始终没有看出，这个叫李浅浅的女孩身上，有什么可取之处。”
“我也始终没有看出，周棠非要把她除之而后快的理由。”
肖隶没有回答。他抬腿离开，走了两步忽然想起，回头说：“资格审查，我让李浅浅通过了。新人秀复赛邀请函她应该也已经收到了。不过之后要怎么做，是我的自由。”
张桐敲敲额头，叹了口气。
这段对话不久的一天下午，护士敲响赵宣的病房，说有人找。浅浅出门，发现来人靠着医院窗户吸烟，一半的脸隐藏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医院清冷的光线投在他身上，带着一点冷峻的色彩。看见浅浅，他把烟灭了，从阴影里走出来，和她握手。
“我叫肖隶，是周棠先生的私人助理。”
她发现和自己接触的人换了。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来者不善。浅浅对于危险有一种天生的直觉。
他提议：“方便的话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浅浅摇摇头，退了一步：“我不谈，如果是退赛，没有什么好谈的。”
“为什么？”
她指了指身后的病房：“这里面躺着的人是我老师。”
男人颇有兴趣地向里面看去，浅浅却像奓毛的小猫一样跳起来，挡住了他的目光。
“我不会在老师面前和任何人谈论比赛作弊的事情。”
肖隶顺从地收回了目光，手放在西装口袋里，改为打量面前义愤填膺的女生，从上到下，扫描仪一样，看得她汗毛都要立起来了。他说：“李小姐放心，我们的谈话不会涉及任何新人秀作弊问题。我的老板在这场赛事中保持中立态度，不支持任何选手。请你退出新人秀，并不是这个原因。”
浅浅愣住了。
他微微欠身，善解人意地做了一个手势，让浅浅在病房外的长条椅上坐下来。
“你知道香水教父让•杰勒米大师选定继承人的事情吗？”
很明显她不知道。
对面的男人一脸不可置信。
“怎么了？”浅浅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又没有杂志登过……”
肖隶笑了笑：“不，本来就只是不能报道的传言。我觉得像李小姐这种水平的调香师，至少应该听过传闻。”
浅浅知道这句话是恭维，他接下来说的才是重点。
“你知道，让•杰勒米大师终身未婚，也没有法定继承人。所以香水界有个传言，说他调制了一种特殊结构的香水，并且立下文书，自己的学生和学生的学生中，谁要是能够模仿出那款香水，就能够成为自己的继承人。大多数人都以为这是三流小报编的，其实不是。周棠先生也是让•杰勒米大师的再传弟子，他也被卷进了这场继承人争夺赛。李小姐，你的作品‘夏日’对周先生有重要参考作用。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不希望你参加香水新人秀，展示‘夏日’。可以的话，我们想买下它的配方。”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