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城赋》翦空

3、第三章

　　烛火摇曳辉映一室清凉。端坐桌案前，纸张翻阅，楚真岚整理着父亲留下的东西。

　　耳边听闻火盆里火星迸溅的噼啪声。伸手去取案头的茶盏，入口却已是冰凉。皱了下眉，楚真岚如梦初醒般抬头看向窗外已然开始泛白的天空。

　　念月阁。即为主阁。自己竟已不知不觉在阁顶坐了一夜。

　　搁下手中的笔，闭目，按了按微微发涨的太阳穴，楚真岚自椅中长身而起。

　　推开窗户，入眼的是沉寂的千城阁，阁楼外重重雪峰在微光下耸立。

　　突地，楚真岚目光一愣。一个身影站在一座雪峰之顶背他而立，虽因距离远看不清，可那微扬的一袭火红他却甚是熟悉。

　　冬季，与长白山绝丽风光并存的是寒冷刺骨的气温。

　　自小就已习惯了这等风霜，楚真岚踏上雪峰之顶的白雪。

　　前几日答应留下调养的人站在他前方，青丝翻飞，如火披风在初晨的寒风中微微摇曳，纤细的身影迎着破雪而出的朝阳之光，仿佛下一秒就会在这过于耀眼的光芒中逝去的不着痕迹。

　　心底没来由的一紧。为何，那个总是骄傲倔强如斯的绝世少女，此刻看来竟是说不尽的落寞？

　　不由脱口唤她一声。“万璎。”

　　宝石般通透的双眸承载着打碎了几世的繁华，芳华绝世的脸庞因背光而朦胧，在初升的朝阳中无声的镀上一层淡淡的金红色，勾勒出优美的身线。

　　绚丽的朝阳在远处拉出长长的光芒。耀眼异常。

　　雪白纱衣，如火披风，衬得容颜越发芳华无双。冰丝柔软的发丝半掩住低垂的眸。她转向他，缓缓扬了淡色唇角。像是肆虐了千万年的繁华耀眼，却于无声处悄悄透出一丝寂寥。

　　她的笑容，淡得不着边际。

　　望着那倾世笑靥，一丝细细的酥痒疼痛藤蔓般细细的，迅速的，爬满了他的心房。突然有些，喘不过气。

　　“不问我为什么这么熟悉千城阁吗？”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玄色桌面，依着桌子，万璎头也不抬的问。

　　“有必要吗？”当年，万侯王妃伊解雪与母亲乃是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而自己父亲更是曾得到万侯王的帮助。作为万侯王仅存的血脉，她知道并不奇怪。

　　不置可否的一挑眉，注意力被眼角的字迹吸引。万璎侧头看去，在玄色的石壁上刻着一行行字迹。

　　不由低念出声：“一弯轻舞醉月。棋残，书尽，茶凉。此生意阑珊。温似铅华，月如烟。一曲琵琶声。莲花池畔，与伊共醉。”

　　“那是先父写给母亲的。”

　　点了点头，“江南第一美人，余温月。”随机转念，“余温月……念月阁……”

　　看她似是发现了这个原由，楚真岚微微一笑。“不错，正是这个原由。主阁本无名，自母亲去世后，父亲便将主阁命名为‘念月阁’，更是一直居住于此。”

　　“楚公子的父母，感情定是十分要好了。”万璎眼眸一暗，垂下眼睫，“真好。”

　　楚真岚闻言不由一诧。要说恩爱，万侯王与伊解雪更是出名不是吗。可为何万璎的神情竟是凄苦？

　　“这是老阁主留下的？”

　　回过神发现对方的目光正放在那摊了一整个桌案的本子上。

　　“嗯。关于珈蓝教的一些相关记录。”他也没打算掩饰什么。

　　“不少嘛。”万璎随手翻了翻，不觉扬了眉。

　　对方倒是无可奈何的一耸肩。“可用的没多少。”

　　万璎挑眉，“当年千城阁险些泯灭，正是拜珈蓝教所赐吧？”顺手抄起手边的一本翻阅起来。

　　“嗯。所以这么多年的帐我是一定要找他们讨回来的。”

　　随口应了声，万璎专注于手中的纸张，不多时，竟不觉的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发觉到这一点的楚真岚出声询问。

　　“呵。”一声低笑，说不清的复杂。“我在想啊……说不定我们可以联盟呢。”

　　“联盟？”万璎突如其来的提议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勾着唇边的一丝邪笑，万璎晃了晃手中的本子，“据老阁主的记录，千月侯曾被珈蓝教所败，事后更是与其多次来往。”

　　说到这里，楚真岚才突然想起来，当年灭万侯王之事这千月侯也有一腿。

　　“比起众所周知的千月侯，珈蓝教行踪诡秘，无从下手。何不从千月侯下手，顺藤摸瓜找出珈蓝教。”

　　楚真岚自然知道万璎是想借千城阁之力向千月侯复仇。但他也深知她所说的都是事实。珈蓝教名声虽大，但其总坛所在，教中琐事具无处寻觅。就如今来看，千月侯便是唯一的突破口。

　　而且，见对方并没有要掩饰这一层意思，并不像会害自己的样子。所以，即便是知道了对方的用意，他也还是点了头。应了下来。

　　“少主，这么快就要走？”

　　“嗯。”放飞手中的雪雕，看着它飞出视线。楚真岚收回视线看向身侧的黄衫护法。“父亲留下的东西我都看过了，也该着手做该做的事了。”

　　他侧身看了看窗外，“难得这几日天气晴朗，乘着还没有起风雪，正好赶快下山。”转身正好看到走来的万璎。

　　“我已经传书给了柯伯伯，阁内的事就有劳沙罗姐姐了。”他笑得一脸人畜无害。“姐姐处理完阁内琐事后，就带人到洛阳等候我的消息吧。”

　　沙罗却皱了皱眉，“真的不用我们随行？”

　　后者大大方方的拍了怕她的肩，“放心吧，我只是去查探一下，必要时我会联络你的。”

　　“千月侯的府邸地处苗疆，是非之地，还是万分小心的好。”

　　万璎站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喋喋不休的沙罗。

　　楚真岚嘿嘿笑着，“沙罗姐姐，我十九了。”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鬼了。

　　“还是一样。”沙罗嗔瞪了他一眼。不再多说。

　　万璎呵呵笑着，“左护法大可放宽心。”向一旁的年轻少主扬了扬下巴，“这家伙一看就是个妖孽，没那么容易死的。”

　　“我也这么认为。”楚真岚倒是大大方方的收下了她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