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京之请君勿死》千秋染

8、迷路

　　到了过年的时候，各种庆祝仪式接连不断，有朝拜、内宴、踏歌会等等。平安宫内也从冬的清冷中挣脱出来，显得十分热闹喜庆。

　　好奇的辉夜也参与了一些。虽然那些宴会的娱乐方式单一，只有些歌舞赛诗等，但身处其中的人们都在尽情地欢笑、欢闹。从中漫延开的浓郁新年气氛令她这个习惯于简单说句“新年快乐”的人也受到了感染。

　　光看到之后，露出纯粹的笑容：“我觉得辉夜的笑容比平时还要好看！”

　　因为辉夜是天女，所以不必四处拜访，反倒是其他人要到她这儿来。而光则被桐壶帝带去各处宫殿贺年。

　　正月初三的时候，嫌拜访者打扰自己的辉夜一早便躲到了藤壶那儿。赖在藤壶的身边，辉夜枕着她的腿，看着忙碌的女官们。

　　“那是什么？”辉夜指着顶着桔子的扁平葫芦状的白饼，问道。

　　“那是镜饼，是供奉给神灵的食物。在新年中，祈求未来的一年一切顺利。”藤壶顺着辉夜的黑发，笑道，“辉夜的宫殿里没有吗？”

　　想了想，辉夜惊讶地说：“我那里还真没有这个。”

　　顺发的手一滞，藤壶笑得更加温和：“大概是因为辉夜是神明的女儿吧。所以，不需要向神明祈求。”

　　辉夜失落地发出声音：“我也想好好体验这里的新年活动。”

　　“那我们一起来庆祝‘齿固’吧。”藤壶尝试性地建议道，“是祈祷延长寿命的活动。”

　　听到这，辉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倒是挺有趣的。”

　　于是，藤壶取出了镜饼，小口地喂给辉夜吃。而辉夜跟着藤壶，唱着“福寿千春”等古歌。

　　就在气氛热烈时，藤壶趁机邀请：“正月初七的时候，我们打算去山上采野菜。我想请辉夜一起去。”说完，她低头打量着辉夜的表情。藤壶知道辉夜讨厌在寒冷的日子里外出，所以她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就在她等的开始忐忑时，辉夜终于在选择困难中做出了决定。“天气太冷了……”

　　一听这话，藤壶以为辉夜在婉拒，连忙接道：“对不起……”

　　“但是，我很期待和你一起出去玩！”看着藤壶错愕呆愣的表情，辉夜得意地笑着，宛若调皮的小白猫。

　　藤壶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说：“真的？”虽然彼此亲近了许多，但藤壶始终觉得她和辉夜之间有着难以逾越的无形屏障。在触及到辉夜讨厌之处时，她不觉得辉夜会为她妥协。

　　从藤壶的腿上爬起来，辉夜伸了个懒腰。半眯那双湛蓝的眼眸，她散漫地笑道：“因为很久没有出去了。”

　　比起做一只精心喂养的笼中鸟，辉夜更想自由地在苍穹中翱翔。

　　正月初七的那天，天气晴朗，适合外出。占卜的结果也是吉。吃完十点的早餐后，辉夜和藤壶一行人一起跟着领路的王命妇，来到了宫外的后山上。

　　这山不高不矮，里面没有猛兽。最大型的动物也就只有温驯的鹿了。它除了供给宫内贵人游玩外还兼具着围猎之用。总而言之，这是座非常安全的山。

　　山上覆盖着厚厚的雪。午时的阳光一洒下来，整座山就如同镜子一般折射出耀人的亮光。辉夜拉着藤壶的手，一边欣赏着闲寂清幽的山林冬景，一边讲着冬天的怪谈传说。

　　自打那次听了白/粉婆婆的故事后，藤壶就对这类怪谈很感兴趣。她一边吓得面色发白，一边又专心致志地听着。

　　“说起雪山，不得不说自白雪中诞生的美丽妖怪——雪姬。”辉夜看着一脸好奇的藤壶，笑着徐徐道来。

　　“一天，一对父子在山上砍柴。他们突然遭遇了暴风雪。风雪凛冽刺骨，活似要把人冻成冰棍。”说着说着，辉夜开始添油加醋起来，“想要活下去的强烈渴望促使他们迈开僵硬的双脚。顶着暴风雪，两个人抱着微小的如将灭之烛的希望，寻觅温暖的藏身之处。终于，在模糊晃动的视线内，他们看见了一座破旧的小木屋。”

　　“看，那里有一间木屋！”辉夜指着远处，如绝地逢生般欣喜地叫道。

　　被感染的藤壶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那里哪有什么木屋，只有空荡的被阳光照得亮晶晶的雪地。然而，藤壶配合地说：“他们可以活下去了。”

　　“这是个无人居住的木屋。父子俩在屋里捡到了柴火。升起火，吃着自身携带的干粮，他们安心地呆在这里，等待暴风雪的停歇。”停下了脚步，辉夜回头看着藤壶，摩挲着手臂，“为什么火明明烧得很旺，身体还是那么寒冷呢？”

　　藤壶思考了一会儿，答道：“是因为木屋漏风吧。”

　　“也许吧。”辉夜笑了笑，似冬雪般凉凉的。她接着说：“半夜时分，一个穿着白色和服、肌肤雪白的美貌女子从屋外闯了进来。她周身散发着寒气，顿时让室内更冷了几分。纤细的身躯绕着似烟若蝶的白雾，这名女子幽幽地来到老父亲的身边，弯下腰，朝他的脖子处……”

　　说着，辉夜朝藤壶的脖子处吹了一口冷气。藤壶顿时打了个激灵，捂着脖子，连连退了好几步。

　　知道是辉夜在恶作剧后，藤壶挑眉怒视：“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说着，她抓起辉夜的衣领，竟直接把她举了起来。

　　被举到半空的辉夜晃着两腿小腿，脸上满是惊讶之色。

　　以为是吓住这小调皮蛋了，藤壶刚缓和了些神色，却听到她饶有兴味的话语。

　　“想不到小姐姐居然有这般力气！”

　　面色一凛的藤壶连忙把辉夜放了下来，用扇子掩着半张脸，一副岁月静好的贤淑模样。

　　这下子辉夜的疑惑解开了。原来不是她的人设出错，而是藤壶小姐姐一直在伪装本性。她还是那个飒爽英姿的女子，只不过披了张平安贵女的优雅皮。

　　看着辉夜恍然大悟的模样，藤壶暗暗焦急，却也不敢再轻举妄动，唯恐她戳破了自己的秘密。入宫之后，她原本是打算安静地待在一处，等时光静静地流淌、干涸。哪里想到，一不留神就让这个不可思议的小天女闯进了自己的世界。

　　藤壶在心底不断地责备自己，怪自己太与她亲近，太不小心了。可是这纠结纷乱的情感中却没有一丝一缕的后悔。

　　“我不会说出来的。”辉夜向藤壶眨了眨眼，用手紧紧地捂住了嘴巴。

　　见她笑得眉眼弯弯，藤壶舒了一口气。心中忧喜纷繁，全不是滋味。最后，她淡淡地直视她，说道：“我相信你。”

　　看着藤壶矜持克制的模样，辉夜不由得想起了前好友——古典少女静月。她也是这般克制自己的情感，双眸中却蕴含着无边的情感。她曾经也是这般相信她。最后，静月却感情崩溃，甩开了她的手。

　　辉夜微垂下头，敛去了眼底的黯淡。等她再度抬起头时，嘴角已飞扬起烂漫的笑意。“故事还没有说完呢。”她毫无芥蒂地重新拉住了藤壶的手，“这次，你可要好好听。”

　　感受到那温暖的小手，藤壶反握住，向辉夜感激一笑：“自然。”

　　“那名女子把老父亲变成了冰雕。被惊醒的年轻男人看着银发雪肤的女子，吓得浑身直打颤。看男子长得俊俏，女子只警告他不要把遇见她的事告诉别人，否则就杀了他。”辉夜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上，宛若跳舞一般轻快，“雪女慕色重情，倒是有些这里男子的风流。与风流公子不同，也是雪女最可怕的一点是……”

　　辉夜看向藤壶，那双藏着弦月的双眸熠熠生辉，竟有些令人发寒。“她们重视承诺到宁可杀死心爱的恋人。”

　　见藤壶神色变得紧张严肃，辉夜轻松地笑道：“这个年轻的男子之后娶了一位外地来的貌美姑娘。那姑娘肤色雪白，十分贤惠。两个人恩恩爱爱，还生了一个孩子。数年后，又是一个下雨的夜晚，心中藏着秘密的男人忍不住把当年的遭遇告诉了妻子。话音刚落，那个漂亮贤惠的妻子立刻面目狰狞，长发若雪。她竟就是当年的雪女！”

　　“你竟敢违背我们的约定，我要杀死你！”辉夜忽的大叫起来。

　　藤壶瞬间屏住了气息，焦急地等待着接下来的发展。

　　辉夜恢复平静的声音，叙述道：“于是，雪女带着自己的孩子回到了雪山，只留下变成了冰雕的丈夫。故事说完了。”

　　见藤壶急促地喘着气，鼻子上还微微沁出汗水，辉夜高兴地笑道：“小姐姐，你觉得我讲的怎么样？是不是很应景？”

　　斜了得意的辉夜一眼，藤壶无奈地说：“应景是应景，但有些吓人了。”

　　辉夜嘻嘻地窃笑几声：“最吓人的地方还没有点明呢！在雪女带着孩子回去的途中，那个孩子指着若干年前的老父亲的冰雕，问道——”

　　“咦，这个人为什么要睡在雪地上呀？”

　　被这么一问，藤壶忽然觉得背脊发凉。细细一想，他顿时明白了为什么那晚火烧的那么旺，身体还那么冷的原因。

　　发现藤壶僵着不向前走了，辉夜回头看见她面色发白、浑身发抖的可怜模样，摇头笑叹：“小姐姐真有趣，听不得可怕的故事却偏又想听。”

　　藤壶轻瞪了她一眼，逞强道：“不是我胆小，是你的故事太可怕了。”这种可怕的故事，他闻所未闻。

　　辉夜歪头想了一下，确实这里的故事不会着重细节和渲染。踮起脚，她体贴地拍了拍藤壶的背：“小姐姐莫怕，我和你一起呢。”作为被小辈用恐怖幻境捉弄过无数回的人，她早已经看惯了阴森鬼狱。

　　冷静下来的藤壶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王命妇她们呢？”

　　“大概是我们走得太快了。”辉夜指着身后的四排脚印，“我们似乎领先她们一大截了。”

　　“辉夜可知道路？”见她摇头，作为年长者的藤壶懊恼道，“若不是我沉醉在这个故事里，我们也不会和她们失散。”

　　结果高潮在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