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京之请君勿死》千秋染

2、竹取

　　夜幕降临，连寒鸦都禁了声。屋内烛光摇晃，映在窗上，宛若重重鬼影。

　　“光，该睡觉了。”装束华贵的中年妇人藤原原子拍了拍身侧的小孩子，柔声哄道。

　　梳着总角的孩子从锦色大衣里探出半个脑袋。只露了半张脸便照亮了这阴冷的屋子。顿时令人觉得暖风袭袭，蓬荜生辉。他拉住妇人的袖角，软软地嘟囔着：“光睡不着，姨姥姥给光讲故事吧。”

　　被小太阳般的光请求，即使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无法拒绝吧。更何况藤原原子原本就怜惜这个身世坎坷的小家伙，这下自然心软得一塌糊涂。

　　“那我就讲一个故事吧。听完故事后，光要好好睡觉哦。”

　　“嗯。”光高兴地点了点头。他嘴角那可爱的笑弧令原子不由得晃神。她想起了已经香逝的两位伊人——定子和桐壶。

　　陷入昔日回忆的藤原原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光，娓娓道来。

　　“从前，某一朝的天皇有众多的后宫妃嫔。因为大权旁落，他不得不把心爱的中宫藤原定子放在一边，去迎娶势头正盛的藤原道长的女儿彰子。比起只有十一岁的小姑娘，天皇自然更爱成熟优雅的定子。然而，定子早逝的父亲藤原道隆作了个大死。为了让女儿能登上后宫的最高位，身为摄关①的他把皇后和中宫分开来。定子便成了中宫，相当于副皇后。

　　作为藤原道隆的好弟弟，继承摄关一职的藤原道长不甘示弱，把这织好的嫁衣披在了自己女儿身上。逼着天皇立定子为皇后，而让彰子成了掌管后宫实权的中宫。自此，一帝二后便成了定局。

　　好景不常，备受天皇怜惜的定子在宫外待产时，因胎衣不下而逝世。在离世前，她写了和歌，系在帷幔的系带上。

　　曾结山海誓，若未辜恩泽。愿闻百年后，汝泪何殊色。
　　曾经与我缔结了山盟海誓的你若还记得你我相爱时的情景。那么，当你想起离世的我时，你的泪水会是什么颜色呢？”

　　听到身边平稳的呼吸声，藤原原子停下了讲述。瞅着他酣睡时无忧的模样，她不禁勾起了唇角。这些事对于光来说过于枯燥了吧。摸了下他光洁的额头，她心中盈满了疼爱与珍惜。

　　定子姐姐留给她两个女儿。次女七岁时便殁了。长女好不容易长到成人，却因先帝的临终托付而入了宫，成为了桐壶女御②。可惜天皇还是未能护她周全。美人薄命，不过是障目的一叶。徇私专宠招致天下人的诽谤非议，也招致了后宫的妒忌怨恨。

　　幸运的是，那柔弱的桐壶留下了一个容华如玉、倾世无双的小皇子——光。这遗世的珍宝，她必将捧在手心，好好呵护，绝不重蹈覆辙。

　　睡梦之中，光听见了似曾相识的呼唤声。

　　“到这里来。”有谁向他招了招手。那只手宽大有力，令他忍不住想要抓住。

　　随着那只手，光从漆黑中跑进了排场盛大的宫殿内。

　　“殿下，你怎么跑到这儿了。”一位宫女姐姐抱起了光，笑道，“您可是这场仪式的主角呀。”

　　左右打量着宫内布置，光想起这是他三岁时的穿裙仪式。才过了一年，竟有些陌生了。

　　“真是漂亮的小皇子啊。”“光彩照人，仪态优美。”……

　　所有看见他的人都对他赞不绝口，把那些花团锦簇的言语堆叠到他身上。

　　把头往宫女姐姐的颈窝埋去，光不想看见那些千人一面的家伙们。他们每一个人都戴着微笑的面具，令他觉得可怕。

　　“快到这里来。”坐在高位上的男人向光招手。

　　被放下的光用宫女裙摆挡着身体，小心地向高处的男人瞧去。见他满面真挚的笑容，便跟着露出灿烂直率的笑颜。

　　“父皇，抱抱。”他软软地叫唤着，伸出双手。

　　心头忽的一软，仿佛被塞进了甜糯的团子，直生出无限的爱怜之情。天皇快步走到他的面前，把这惹人疼惜的小家伙举高。看着他晃手大笑，桐壶帝大声宣告道：“朕赐予汝‘光’之名。”希望你能像光一样一直照耀着这阴沉的平安京天空。

　　虽然无法完全理解父皇的话，但光知道这句话中蕴藏着这个人的真心，就如同他的双手一般非常温暖。

　　真的好想一直握住他的手。

　　那个高大的男人却先松开了手。

　　“父皇？”光不解地歪着头。

　　“光要暂时出宫外居一段时间。”自古就没有服丧中的皇子留侍御前的先例。若是开了这先例，世人又该像非议桐壶女御那样去非议他可怜的光了。

　　抚着光的头，桐壶帝在光的耳边允诺：“光，我的光……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来接你的。”

　　年幼的光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自己的双手变得空空。然而，他还是露出了一贯的温暖笑颜。他知道自己的笑容能抚慰眼前这个哀恸的男人。

　　世界的光亮一瞬间泯灭。坠入黑暗的光蜷缩着身体，喃喃地叫唤着：“父皇……父皇……母亲……”不免带上了些许哭腔。

　　额头被柔软的羽毛抚过。温暖的触感仿佛那个人的手。

　　伸手抓住它，小团子般的光依了过去。头在上面蹭了蹭后，他安心地笑了。

　　看着光安睡时露出的小酒窝，女子用黑色羽尖小心地揩去了他脸上的泪珠。好好睡吧。一觉醒来又是崭新的一天。

　　姨姥姥的宅子地处偏僻。它的庭院也因为主人的疏于打理而变得荒凉。草木茂盛交错，似乎潜伏着未知之物。仅仅是这么想象，光就觉得它神秘恐怖又富有野趣。这里便是他的秘密乐园。

　　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樱花树。碧色的不规则池塘，惊鹿轻叩。单是长长的草丛内便隐藏着无数的乐趣。不知名的小花迎风摇摆，蜜蜂跳着八字舞。瓢虫停歇在细长的叶子上。伸手想抓，却总是扑了个空。植物的藤蔓随意交缠着，构成了一个个隐蔽的小陷阱。

　　光只认识何首乌的藤。因为姨姥姥曾在睡前故事里说，吃了人形的何首乌根便能变成神。所以，他常常去拔。变成神之后，他一定能见到母亲了吧。虽然记不清母亲的面容了，却记得她是一个美丽温柔的人。她的手比父皇要纤小，却一样的温暖。

　　“真是可怜呐。”一位很年轻的女子感概。

　　光听到侍奉自己的女官的声音，便匍匐着凑近，打算趁其不备，给她们一个大大的惊吓。

　　“光殿下那么可爱，陛下一定会很快过来接他的。”另一位年轻的女子说道。

　　她们好像在说他的事情？光竖着耳朵，一脸好奇地听着。

　　“谁知道呢。”年长些的叹了口气，“这宫中的关系可比你想得复杂多了。桐壶大人即便一入宫就成为女御，却也活得如履薄冰。”

　　“诶？明明是身份极为尊贵的内亲王③大人……”

　　“因为当权的是藤原北家的道长大人。之前定子大人与彰子大人之争就已经闹得很厉害了，现在怕又会重蹈覆辙。你要知道陛下的中宫可是道长的女儿妍子。没有父兄却得到盛宠的桐壶女御是定子大人的女儿。”

　　“原本就不受左大臣一派待见的桐壶大人还被右大臣一派排挤。右大臣之女的弘徽殿女御是最早跟着陛下的，自然看受到独宠的桐壶大人很不顺眼……虽然大人身体羸弱又处境艰难，但也不至于重病离世。”

　　“那是为什么？”她们好奇地追问道。

　　被这一双双眼睛亮亮地盯着，年长者叹了口气：“因为桐壶大人生下了举世无双、光华照人的小皇子。”

　　“弘徽殿的那位大人生下了大皇子？”见年长的女子点头，年轻的女子恍然大悟道，“也就是说光殿下害死了他的母亲！”

　　“嘘！小心你的嘴！”

　　围着年长者的她们面面相觑，闭紧了嘴巴。

　　年长的女人浅笑着换了个轻松的话题：“说起来，从日神神宫求的签十分灵验。我认识的一位女官求了姻缘，结果真的获得了一段美好的恋情。”

　　那些女子赶忙接话：“真好。”“听说那里的侍神者都非常俊朗，真想见一见。”“比陛下还好看吗？”

　　年长者冲问话的女子啧了一声：“陛下可是拥有着日神的血脉，怎么可以随意拿来比？”

　　另一人搭腔道：“就是！陛下的容姿如竹林清风，墨夜皎月，岂是普通人能比的。”

　　接着，她们又说起了京中贵公子们的风雅逸闻。

　　躲藏在草丛中的光僵着身体。手指尖开始泛冰。

　　他……他害死了母亲？

　　这是、假的……一定！她们在说谎……

　　假的！说谎！假的！说谎！

　　视线里的人影模糊扭曲。那一张张精致的脸变形，张合着猩红的唇，宛若炼狱恶鬼。

　　对了，她们一定是吃掉他的侍女，然后装成人类的样子，肆意地说着谎话。

　　“呜……”在哭出的刹那，光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能被这些恶鬼发现。不然，她们会一口吃掉他的。

　　脑子叫嚣着要逃走，身体却僵硬得跟块木头似的。光只能睁着眼，看着她们优雅地说笑。

　　忽而风起。说来也怪，这风只向着那些女人狂吹，吹得她们长发凌乱、左摇右晃。

　　“哪来的妖风！”有人跺了跺脚，提着衣摆，气恼地避开。

　　等这阵怪风过后，那边已经没有了她们的身影。

　　光松了一口气，啪的坐在地上。衣裳粘着身体，整个人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粉嫩的小脸上垂着泪痕，捂嘴的手上可见那清晰的红齿印。他冷不丁地打了个哭嗝，那些压抑在喉咙里的害怕、难过就像金鱼吐出的泡泡一般罩住了他的身体。

　　幼小的光不停地打着嗝。那双清澈的黑眸不断冒出水，圆滚滚的泪珠啪嗒啪嗒地落下来，溅落在绿色细叶上。

　　“啾~”一只黑色的鸟落在他的面前。它看了看光，又用喙啄了啄自己的翅膀。

　　光眨了眨眼睛，抽噎了下，直盯着那只鸟看。

　　黑鸟跳了几步，飞到了光的膝盖上，蹭了蹭他的手。

　　温暖从这小小的毛绒绒的身体传递而来，宛若一条细小的暖流流入他的心底。

　　止住了泪的光不由得感叹：“好温暖。”

　　抓住了和姨姥姥独处的机会，光小心地把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藤原原子先是短暂错愕，而后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慈祥地笑道：“没事的，我会保护光的。”

　　这不是光要的答案。他想让姨姥姥小心那些人，他不想再失去可贵的温暖了。然而，他张了张嘴，只露出了温暖纯粹的笑颜。

　　光知道他太弱小，他的话不足以改变他人的决定。明明被爱着、珍视着，为什么那么想哭呢……为了让她安心，光笑得更加灿烂了。

　　池塘里的金鱼摆着尾巴，惊鹿一叩又一叩。每一天，光都会秘密地去见那只黑鸟。抱着它小小又温暖的身体，他对着这位朋友，倾诉着自己的不安与思慕。

　　“有翅膀的话，一定能见到父皇了吧。或许，连母亲都能见到。”
　　“好想见到他们……真的好想……”

　　黑羽温柔地擦过脸颊。垂泪的光嫣然一笑，“不是说小黑不好，只是……”哽咽一声，他哭了。

　　“父皇会不会不要我啦？”
　　“我做个好孩子的话，他会早点来接我吗？”
　　“听说，父皇有很多孩子……他该不会忘了我吧。”

　　光不断地哭，哭地上气不接下气，直到哭累了才渐渐歇下来。

　　也不知道是思念过度还是小孩子本身羸弱，光开始生病。先是轻微咳嗽，而后头疼脑热，最后发展到整夜整夜的梦魇，卧病不起。请了诸多有名的医师都不见好，和尚、阴阳师都说他心中有疾，邪祟入侵。

　　在昏睡之中，光微弱地梦呓着。“母亲”“父皇”被不断地提及，而藤原原子的心一沉再沉。怜爱地望着那苍白的小脸，她想起了平日里活泼可爱的光。

　　最终，藤原原子下了决断。她一定要保护好光，哪怕用生命作为代价。

　　她去日神神社求过签之后，不多时，光慢慢地好起来了。虽然身体依然虚弱，脸色却红润多了。人清醒了，也开始能吃些饭了。

　　就在光好得差不多时，一名命妇携带着天皇的圣旨来到了这座宅邸。毫无意外的藤原原子接待了她。

　　只是在谈到送光入宫时，藤原原子的神色中不禁流露出留恋与悲哀。随光而来的侍女们不免伤感，纷纷劝她尽早送光殿下入宫。

　　知道要回宫后，光多次去庭院寻找他的朋友——那只黑鸟，想要和它告别。如同突然的出现一般，它突然消失了。这不免令久病刚愈的光伤心难过，使他更加依赖姨姥姥。

　　几天后，光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姨姥姥，告别了这座充满回忆的宅子。被抱上牛车后，他忍不住掀开帘子，依恋地看着这一切。

　　身体硬朗的姨姥姥温柔地笑着，向他挥了挥手。

　　光抽了抽鼻子，带着哭腔地叫唤着：“姨姥姥……”

　　“光，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藤原原子抿了下嘴唇，绽放出格外柔和的笑容，“姨姥姥不会丢下光的。”

　　“光一定会常常来看姨姥姥的！”流着泪，光磕巴地说着。

　　牛车缓缓启动，哭着的光被侍女抱进了车内。车后的帘子被放下，遮住了车内的一切。

　　注视着越行越远的车，藤原原子终于放心地猛咳起来。服侍的妇人连忙搀住她，关切着。

　　拿下捂嘴的帕子，藤原原子看着洁白帕上的鲜红，无所谓地笑道：“愿他安好，我便甘之如饴。”

　　看着帘子后请安的小小身影，桐壶帝克制住内心的激动，掀开帘子，向他招了招：“快过来，光。到父皇的身边来。”

　　光困惑地歪着头，像是在辨别着。

　　心中刺痛的桐壶帝柔和了唇边的笑容，真诚地唤道：“光，到父皇这里。”

　　如同梦中情景复现一般，光回以灿烂若耀日的笑容，软糯地叫着：“父皇……”边说，边急急地向他靠去。

　　快步抓住他的小手，桐壶帝紧紧地拥他入怀。怀抱着心爱之人所留的遗物，他总觉得自己一放手这个小家伙就会如伊人一样化为泡沫。

　　“今后，你就和父皇一起在宫内生活吧。”

　　和梦中一样，父皇的双手很暖和。盈着泪，光闷闷地回了句：“嗯。”

　　几个月后，正是红叶飘飞之时。桐壶帝决定带着自己的光外出游玩，随行的还有几个臣子藤原赖通、平清盛、源义朝等。他们来到一处山野，正巧遇到一位农夫。

　　这位青年农夫一看到衣着光鲜的贵人们，连忙想要避开，却被桐壶帝喝住了。“听说这里有瑰丽、不同寻常的景象，你可知道在哪儿？”

　　青年农夫忙不迭地低下头，唯唯诺诺地说：“不远处有一片竹林。竹林内有一根长得颇为粗壮的竹子，颜色鲜翠、光彩流离。”

　　见桐壶帝颇感兴趣，藤原赖通接道：“那麻烦你带路了。”

　　“为何要麻烦一个农夫。”平清盛不赞同地开口，“随性而至，如果遇到非同寻常的景色，那才有趣。”

　　一向和平清盛不对盘的源义朝此时却支持平清盛的看法：“那样才是出游的乐趣。”

　　“可是……”藤原赖通求救地看向桐壶帝，只得了桐壶帝的一个微笑。作为高贵的藤原摄关家的嫡长子，他不想在天皇的面前输阵，尤其是输给这两个粗鲁的武士。挺直了腰板，他摆出了贵公子的优雅余裕的做派，与他们争论起来。

　　桐壶帝看着他们争执，保持着微笑地摸了摸光的头。

　　被侍从源赖光抱在怀里的光看着唇枪舌战的三人，似懂非懂。转头去看那名青年农夫，他发现这名农夫比他想得要清秀许多，肌肤白皙，竟不似他认为的劳苦人民。虽然表现得极为局促，但眼神却不曾闪烁。

　　他似乎觉察到光的视线，向着惹人怜惜的小团子投以温和一笑。眼眸流转间，竟闪过一抹蓝光。

　　“好了。”桐壶帝状似不耐地摆了摆手，下结论道，“就请他为我们指路吧。”

　　在青年的指引下，桐壶帝一行人来到了竹林里。在幽深之处，有一根熠熠生辉的竹子，一节一节宛若碧玉妆点而成。它异常粗壮，宽得要一个成年男子才能环抱住。

　　“好漂亮！”光忍不住惊叹道。

　　这声赞叹惊醒了沉醉在流光溢彩的众人。

　　桐壶帝抱过光，让他更靠近那根竹子。看着光张大眼睛，抚摸翠竹的可爱模样，他笑着说：“光，你猜猜这根竹子里面藏了什么？”

　　光歪着头，软软地回道：“竹子里面不是空的吗？”

　　“那是寻常的竹子。”见小家伙迷惑，桐壶帝不由得扩大了唇边的笑容。这令他原本俊朗的容颜愈发温润如玉。“穷尽黄泉碧落，有时都难寻觅到非常之景。若此中藏匿着瑰宝，这该是多么可喜的嘉奖。”

　　看着父皇笃定的模样，光咽下了自己的疑问。若这根竹子和寻常的一样，那不就是毁掉了一处瑰丽的景色吗？

　　在桐壶帝的命令下，源赖光一节节地砍下这如树般粗的碧竹。随着斧子的挥动，碧玉开始破碎。光不忍直视，却又无法移开视线。他祈祷着这之中有着父皇所谓的嘉奖，却又觉得那是不可能的。

　　在矛盾交织的心情下，光的五感变得异常敏锐。他竟听到了微弱的呜咽声，就好像那竹子在无声地哭泣般。惊慌中的他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嘴里胡乱叫着：“不要砍了，好痛的！不要……会哭的！”

　　被光的失常吓到，源赖光停下了动作。桐壶帝则焦急地拍抚着光的背部，连声哄着。几位臣子也各展身手，拿出哄自家孩子的十八般武艺。

　　就在乱成一团之时，从竹筒里悄悄地钻出了个垂着湿漉漉黑长发的小女孩。拨拉开眼前的头发，她眨了眨凝着液珠的睫毛，小声地提议：“对于熊孩子，打一顿就好了。”

　　耳尖地听到了“打”字，光打了个嗝，竟生生地止住了哭声。他顺声看去，只见竹子中有一位黑发白衣的小女孩。她只探出个脑袋，身体还浸泡在竹液中。明明是那么的狼狈，却似打了柔光一般光彩照人，令他无法移开眼睛。

　　注意到他直勾勾的视线，小女孩看向他。那双湛蓝的眼眸中竟藏着明黄的弯月，不可思议却十分美丽。她勾起唇角，露出兴致盎然的笑容。

　　光不由得瑟缩了下身子，犹如遇到野狼的小白兔，升起了不明的危机感。她的笑容分明很美。像是不服输般，光鼓了下脸颊，冲着她，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

　　这时，大人们才发现光的反常。他们也注意到竹筒里竟有一个四五岁的小美人。

　　桐壶帝压抑不住高涨的喜悦，高声说：“这是上天赐予我国的天女，嫩竹的辉夜姬！”

　　在竹子中的辉夜一脸懵：她成了辉夜姬，那个光辉照人的月宫公主？

　　“光，你要和天女殿下好好相处！”桐壶帝忙不迭地把光抱近那根竹子。

　　看着凑近自己一脸茫然的小正太，辉夜面无表情地在心底哀嚎：啊啊，竟还是她自己笔下的……这是她妄想过度的惩罚么。

　　这便是如日光华的小皇子光与若月光辉的天女辉夜姬的宿命的初遇。

　　命运的齿轮已经咬合，百般滋味的珍馐美味正呈上华美的人生餐桌。

　　在心底组织出如上旁白，辉夜微笑着，向光伸手：“能拉我一下吗，光？”

---

作者有话要说：　　①“摄关”是摄政和关白的合称。天皇幼时，由太政大臣代行政事称摄政。天皇年长亲政后，摄政改称关白，辅助天皇总揽政事。具体指藤原氏以外戚地位实行寡头贵族统治的政治。
②妃嫔中地位最高的是女御，其次为更衣，皆侍寝。
③日本男性皇嗣称为亲王，而女性皇嗣成为内亲王。
④历史人物杂糅，年龄能经过艺术处理。
后面的节奏会放慢的，剧情很精彩（拍胸保证）。猜猜已经出现了哪位妖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