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小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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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流移，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已是残夏初秋时。
奉命寻猫的源赖光断断续续地找了大半年，却终究一无所获。街市上已经遍布了他的足迹，有些商人还开玩笑地称他为寻猫将军。起初，源赖光一本正经地更正过。次数多了之后，他只能任由他们说了，毕竟那是他们表现友好的方式。
这一天，源赖光亦如往日在街市里寻找。目光扫视过笼子里的各种猫咪，可惜依旧没有鸳鸯眼的白猫。正当他以为今日也没有收获时，源赖光被一位大叔叫住。
“前些日子刚到了一批货。我特意为您留了几只白色的唐猫呢。”海外大贸易商真人笑呵呵地说。
源赖光点了点头，说：“劳烦你带路了。”
跟着真人大叔来到他的商铺，源赖光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柜台旁的笼子。隔着铁制的笼子，那只白猫睁着一蓝一黄的大眼睛，看了眼定住的源赖光。而后，它用后腿挠了挠略有玳瑁色的左耳，安定若素地蹲坐在笼内。
见源赖光呆愣地看着那只猫，大叔吩咐了伙计后，笑着介绍：“这是其中一只。它是我从唐土金华买过来的名猫。这只猫身形轻盈、皮毛光泽。据那里的人说，为了抓住它，可是费了相当大的功夫。”
“确实是只好猫。”虽然是夸奖，但源赖光的语气淡淡，看上去更像是礼节性的回答。
“这样啊。”人精似的大叔笑了笑，“那请源大人看一下另一只白猫。那只猫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性情温顺、娇小可人，非常适合贵族大人们饲养。”
就在真人大叔口若悬河地赞美着另一只猫，源赖光听见旁边传来微弱的喵呜声。
那声音如同小媳妇一般，把委屈含在嘴里。当那位源大人看向自己时，笼中的白猫乖巧地叫了声。“喵——”柔媚的叫声令人不禁升起爱怜之情。
“看来，它很喜欢大人呢。”瞧见这一幕的真人大叔恭维道。
被那双湿润的异色瞳凝视着，源赖光不禁向它伸出手。才刚伸到笼子外，白猫便探出半张脸，用那三角的猫耳朵蹭了下他的手指。“喵——”
手指上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耳边是它娇媚的讨好声。源赖光的嘴边不由得浮现出小小的温柔弧度。
“源大人，这是另一只猫。”真人大叔出声唤道，让伙计把笼子放在柜台上。“你看它多娇小可人。”
笼子里面有一团雪白的毛球。一对小小的猫耳朵立在上面，机敏地微微动着。
“它在害羞呢。”真人大叔笑着打开了笼门，点了点它的脑袋，“小家伙，吃小鱼干了。”
“喵——”那是与之前那只猫截然不同的叫声，轻柔媚人，只一听便酥麻了半边身体。卧在笼子中的猫慢慢地抬起脑袋，一对鸳鸯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人。见前面两人愣愣地看着自己，它略带催促地撒娇道：“喵——”
“源大人，这个给你。”真人大叔把小鱼干递给源赖光。
接住小鱼干，源赖光看着微歪脑袋的小白猫。刚被摸头的白猫不快地呜了起来。看着源赖光的双眼满是被抛弃的哀怨。
“想吃这个吗？”源赖光把小鱼干撕下一半，递给那只眼神幽怨的白猫。
被他的行动惊到的白猫愣愣地看着源赖光。
“吃吧。”源赖光面容严肃、声音冷淡，却释放着无形的善意。
就着他长着厚厚茧子的手，白猫一口吞下了半片鱼干。吃完之后，它感谢地蹭了蹭他。源赖光也主动地摸了下它的头。
“这只猫和源大人很有缘呢，不如大人也养一只？”真人大叔适时地插话道。他盘算着把两只猫都推销出去。
抚摸白猫的手一顿。源赖光正色道：“这是上面给我的任务，命我寻找一只有鸳鸯眼的白色唐猫。和我有缘这种事根本无关紧要。”
会意的真人大叔忙不迭附和道：“对，上面的任务要紧。请源大人尽管挑选。”
拿着剩下的小鱼干，源赖光又喂了那只团子般的小白猫。和白猫不同，这只猫小口地吃着鱼干，末了还感谢地舔了舔他的手指。带着倒刺的舌头舔过皮肤，有一种他所不熟悉的甜美带着颤栗的感觉。
“来抱抱它吧。”真人大叔把这惹人怜爱的小家伙放进源赖光的怀里。
源赖光不熟练地抱着小白猫，抚摸着它的身体。和一般的猫不同，它特别亲近人，依在他的怀里就如同软弱无骨的小美人。他摸了摸头骨，挠了挠它的下巴，顺着它的背脊一路摸下，直到尾巴。小白猫只是眯着眼睛，舒服地打着咕噜。
“源大人，它的性情特别温顺，怎么摸都不会生气。”
点了点头，源赖光淡淡地说：“我就要这一只了。”
就在真人大叔高兴时，源赖光把怀中的小白猫递给了他。真人不解地问：“源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哦，是想给它洗个澡，打扮好吗？这个的话，要另外收钱的。”
“帮它洗个澡，打扮好。”源赖光指着笼子中的白猫，说，“我在这里等。”
真人大叔吃了一惊：“你说的是这只猫？”就品相性格而言，明明是他怀中的那只猫更好。
“是的。”源赖光点头，认真地说，“那只小的不是唐猫。”
真人大骇：“怎么可能？我明明是从一个唐土过来的人手中买到的。那个人因为穷困潦倒，不得以卖了与自己相依为命的白猫。”
“一人之言，不足为信。”源赖光叹气道，“唐土之人向来聪颖，老板恐怕是被人诓了吧。”
想起自己一见到这猫便见猎心喜，哪里想到要辨别那人所说的话的真假。真人可惜道：“毕竟鸳鸯眼又通体雪白毫无杂色的猫实在太稀少了，我经商那么多年，在唐土也只见过几只纯色的猫，还均是高价。更不要说异色眸的猫了。所幸这小猫的要价并不高，否则真要亏大发了。”
话是这么说，真人在心里打着小算盘。虽然这只小猫不是唐猫，但只要打着与宫内贵人同款的名义，即使不能卖出天价，卖个高价也是妥妥的。
等源赖光离开后，真人吩咐伙计好生饲养这只小白猫。哪想到，第二天喂食时，伙计惊诧地发现笼子门被打开了。铁制的笼子里早就没有了那雪白小巧的身影。
另一边，源赖光拎着笼子，回到了宫内。谒见桐壶帝时，他把那只梳洗打扮好的白猫献给了自己的主人。
帘子后的桐壶帝看着笼内漂亮的白猫，笑着称赞了源赖光，并给予他许多赏赐。
比起赏赐的实物，源赖光更重视主人对他的认可。仅仅是言语上的赞赏鼓励，他就能源源不断地涌出喜悦与动力。这位高贵的拥有神之血统的大人是自己侍奉的主人，这一事实一直令来自地方的源赖光由衷地感到自豪。只要是那位大人的命令，他一定会竭尽全力完成。
磕头谢恩之后，源赖光心怀满足地告退了。
“那个人真是忠心耿耿。”大天狗鞍马掀开隔离天皇与臣子的帘子，走了进去。
桐壶帝看了看淡紫长发的青年，笑道：“就像你一样。”
那双蓝琉璃似的眼眸一下子窜过奇异的色彩，再一看，只是如往常般盈着满满的笑。“多谢陛下的夸奖。”说着，他打开笼子，抱着白猫逗弄。
见它在鞍马的怀中舒服地眯起眼睛，桐壶帝伸出手挠了挠白猫的下巴。却见它睁大了异色的眼眸，猫掌抬了起来。
就在突出指甲的猫掌拍下的瞬间，鞍马用食指抵住了肉肉的猫爪垫。“真是个淘气鬼。”
桐壶帝看了看温和笑着的鞍马，又看了看一脸乖巧的白猫，疑惑道：“我刚才看见它伸出爪子了……”
“猫是有强烈警惕心的动物，它大概是被陛下的气势吓着了吧。”鞍马微笑着解释。
桐壶帝皱着眉，将信将疑地看着淡然自若的鞍马，继而说：“这可不行。挠伤人怎么办？”
鞍马拍了下白猫的脑袋：“陛下放心，只须把他交给我几日，我定会好好调/教他的。”
“那就交给你了。”桐壶帝叹了口气，“猫容易招致邪祟，还请国师大人为它祛邪。若是能给个金铃铛样式的护身符便再好不过了。”
“那是为藤壶女御所求的？”见桐壶帝沉默地看着自己，鞍马笑道，“陛下是一位难得的痴情人。我一定会把您的请求禀告给大人的。”
过了几日，桐壶帝拿着包装精美的礼盒，来到了藤壶院。
把包裹着紫色印纹唐纸的礼盒放在藤壶的面前，桐壶帝满是柔情地说：“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我可以打开吗？”藤壶矜持地微笑着，问道。
桐壶帝温柔地凝视着藤壶的脸，应允道：“当然可以。”
在那如火般炽烈的注视下，藤壶小心翼翼地解开了淡紫色的丝缎，剥离昂贵的唐纸。一个雕刻着藤花纹路的木盒展露在眼前。打开盖子，他看见一只被淡紫丝带捆绑住的白猫躺在丝帛之上。那双一黄一蓝的异色眼眸正湿润地看着他。
“大和虽富饶，比物独所缺，唐猫百娇媚，为君求切切。”吟了首和歌的桐壶帝期待地问道，“你喜欢吗？”
被揽住腰的藤壶抿了下嘴唇，绽放出优雅得体的笑颜。“陛下，我很喜欢。”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桐壶帝用手拨弄了下白猫脖颈处的金铃铛，叮嘱道：“这是从国师那儿得来的护身符，切莫摘下它。”
就连这一点都为他想到、做到了。藤壶垂着眼，嘴边的笑弧不增不减：“我知道了。”陛下真是待他极好，他却……
桐壶帝一边顺着藤壶美丽的长发，一边耐心等待着。虽然已举行过成人礼，藤壶还只有十五岁。在他的眼里，藤壶还没有完全成熟。而这份青涩恰好同他记忆里的那个人一样，值得他再一次品味。
“谢……谢谢。”即便有再多的不甘愿，藤壶所受的教育使他无法堂而皇之地接受别人的好意，而不说任何感谢的话。
伸手抬起那张与挚爱之人极为相似的面容，桐壶帝笑着柔声说：“你值得的。我喜欢为你奉上你想要的。”
一用力，桐壶帝把藤壶拥入怀中。枕着他的肩，他在他的耳边如呢喃般轻语：“只要你永远在我的身边。”不要再离开他了。
一整个夏季，辉夜都过得极为潇洒。因为宫殿内用冰，所以室内的温度不会太高。所穿着的衣服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变得极为轻薄，虽不至于春风乍现，但整天被香子唠叨着衣冠不整、有伤风化。
除了玩妖怪杀之外，辉夜还提前弄出了花札、扑克牌等。边吃各种各样的冰，边玩玩牌，人生如此，何其惬意。然而，转季之后，辉夜还没来得及调整，就弄坏了肚子。
这一天，辉夜仍恹恹的。虽然不再拉肚子了，身体还是很不舒服。她抹着惺忪的睡眼，吃着淡而无味的食物。
旁边的香子一边为她梳妆打扮，一边说道：“藤壶大人的侍女刚才来过了，说是女御得了件宝贝，要请您看看。”
来来来，我给你看个宝贝？想起那个污污的表情图，辉夜顿时有了些精神。虽然知道藤壶不会那么丧心病狂，但耐不住她遐思翩翩。
收拾好后，辉夜被强壮的侍女抱在怀里，向藤壶院走去。
被放在帘子外，辉夜用刚得的桧扇挑起帘子的一角，笑容晏晏地说：“小姐姐，我来了。你说的宝贝是什么呀？”
化着淡妆的藤壶一听见辉夜的声音，赶忙走出来。“地板上凉，我带你去里面。”说着，他径直把她打横抱在怀里，走进了帘内。
搂着藤壶的脖子，辉夜再次感概小姐姐的力气真大。
藤壶的侍女栀子把一个包裹着淡红色唐纸的盒子放在两人的面前。
依着藤壶坐在垫子上的辉夜好奇地打量着它，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抚摸着辉夜的长发，藤壶笑道：“你猜猜看。”
“直接告诉我不就好了。”辉夜嘴上抱怨着，却伸手试着拿起了盒子。发现它比自己想象得轻很多后，她轻轻地摇晃了下，试着从声音判断出里面是什么东西。
被折腾的盒子里发出了微弱却焦急的喵喵声。
辉夜灿烂一笑，像是求夸奖般说：“小姐姐，这里面是猫。我猜的对不对。”
“辉夜真厉害。”藤壶的唇边溢满了温柔的笑。望着辉夜的眼神宛若一汪脉脉清泉，直叫人想要溺在其中。
旁边的栀子撇着嘴，兀自生着闷气。
“我能拆开来吗？”辉夜笑眯眯地指了指礼盒。
藤壶笑着点了点头：“希望你能够喜欢。”
打开盒子之后，里面躺着一只雪白的猫咪。它被樱色丝带缚住身体，露出柔软的肚皮，看上去楚楚动人，惹人爱怜。
被摇得够呛的白猫睁着蒙上雾气的眼眸，迷茫看着前方。那种无辜的神态令辉夜忍不住伸手，挠了挠它的下巴。“小美人，真乖，给我笑个。”
挠动间，指尖不经意地碰响了脖间的铃铛。清脆的铃声荡漾在空中，柔弱的喵呜愈加缱绻勾人。
纤白的手指勾起埋在白毛中的皮质项圈，辉夜看着上面的金色小铃铛，诧异地问：“莫非这是金子做的？”说着，抬起左手，把光送给自己的金镯子放在旁边作对比。
心中一刺，忍下那微微的痛楚，藤壶笑得愈发柔和：“是的，你喜欢它吗？”
“喜欢！”辉夜秒答。只是有一点地方很奇怪，皮革在这个年代一般作为护具的材料，把它做成宠物的项圈实在罕见。而且这个皮质项圈的样式和现代的极为相像，只是金属扣的部分用的是贵金属金。
“给它取个名字吧。”藤壶轻抚着白猫的脑袋。
不太擅长取名的辉夜陷入了沉思。看着白猫亲昵地蹭着藤壶的手指，那一抖一抖的左耳上有一小块玳瑁色，灵感如花火般炸裂。
“就叫它小黑吧。”辉夜得意地笑道，“纯白中带一点玳瑁，挺符合这个名字。”叫白猫小黑，这个没毛病。
微愣之后，藤壶宠溺又有点小无奈地笑道：“嗯，就叫它小黑吧。”
把小黑抱在怀里，辉夜戳着它的脸，唤道：“小黑，小黑，小黑……记住你的名字吗？”
“呜！”气不打一处来的小黑趁势咬住了那根作乱的手指。在感觉嘴里淌过一丝甘美腥甜的瞬间，它就被用力地推开到一边。
看着名为藤壶的男子惊慌失措地举起小少女受伤的手，小黑舔了舔嘴边。一蓝一黄的眼眸中闪过妖异的精光。
她的血真的好甜，好想再吃一次。
作者有话说第15章 小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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