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笔之记忆碎片》叶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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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4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欢愉的玩具，成堆的书籍，高高的阁楼，那里的景象……
　　孤独的玩具，紧闭的房门，哀伤的倒影，那里的景象……
　　悲伤的玩具，崩坏的心灵，冰冷的双目，那里的景象……
　　疯狂的玩具，恸哭的哀嚎，扭曲的笑颜，那里的景象……
　　从梦境中清醒过来——
　　中村晴子灵活地从被窝窜出，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难得睡得很好啊，今天是周日，要去小夏香那里呢……」
　　年轻姑娘那双棕色的眸子中的神情暧昧不清。
　　欢乐的语调渐渐冰冷，勾起的嘴角竟是有些讽刺的意味。
　　「12月14日，这么算下来，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到小夏香的生日了……要准备一个怎样美妙的生日礼物呢……嘻嘻……」
　　从衣柜里挑了件蓝色里衣和牛仔长裤。
　　穿完后，将一件黑色风衣往身上一披。
　　——就这样简单地出门了。
　　「诶？出门了……吗……」
　　按了半天门铃无人应答的姑娘受到了邻家的提醒，才知道这一家人在难得的双休日出游了，晴子斜撇着嘴，不太乐意地喃喃。
　　「怎么了？有要紧事吗？」
　　好心的邻家妇女向姑娘询问道。
　　晴子摆出温和的笑脸：
　　「不，并不是要紧事，青井夫人。」
　　「这样就好……」
　　「那个……」
　　棕发姑娘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有些犹豫地向着满脸友好的妇女说道，
　　「请问，您是幸时次长的母亲吗？」
　　015
　　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
　　一轮旭日发出明媚却不刺目的金色阳光。
　　清澈的河流，水波微泛着粼粼闪光。
　　带着湿润和冬日凉意的空气，沁人心脾。
　　在家附近的公园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
　　夜神一家沿着河岸慢慢散步，享受这难得的慢节奏舒畅的日子。
　　「这个公园便是以前阿姨寄过来的三张照片中第三张所拍的地点吧……」
　　夏香这么说着，朝四处张望。
　　「啊！夏香有印象吗？」幸子微微吃惊。
　　「阿姨，过去的记忆我可没有失去哦……」夏香带着舒适的微笑调侃道。
　　妆裕嬉笑着扯了扯黑发少女的衣袖：
　　「快说，快说，是什么照片啊」
　　「啊，有三张，第一张是月君满月时照的，第二张是妆裕满月时照的，还有是在这儿照的，看起来月君应该是上高中了。」
　　黑发少女回忆着，笑容却是一僵，选择了一下词汇解说道。
　　「妈妈，寄那么早的照片作什？那时那么小，多丢人呐！」
　　妆裕不满地嘟起嘴，小快步跑到幸子身边抱怨道。
　　月站在一边看着家人们的对话，心思却早已飘离。
　　（那次L在电视上出现过说明Kira在日本后，第二位Kira便只杀日本罪犯，而且我了解到前几天那位还在警方判断出Kira是学生后，毫不犹豫地每小时杀死一个犯人，很干脆地将能够Kira能控制死亡时间的消息告知了警方，看样子似乎是想要跟L一决胜负的样子……）
　　（真是的，他这样将信息暴露给L，很有可能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L应该会在警方展开调查吧……毕竟是明确表明了对方知道警局的信息……等一下！）
　　琥珀色的眼微睁划过不明的光泽。
　　（到底是有意无意呢……警方的家属，相似的个性，手中的笔记……）
　　「月君……」
　　夏香轻声唤回栗发少年飘远的思绪。
　　短俏的黑发随风起扬，蓝色的眼眸中闪现绮丽的色光。
　　少女愉快地朝少年挥手，
　　「来这边。」
　　少女手执白色绘本，纯白的纸页，在风中翻了又翻，沙沙作响。
　　少女认真地画着画，专注停留在眉宇之间，静谧而又含着淡淡不可寻得忧伤。
　　执笔的右手在画纸上起舞，留下清浅秀丽的痕迹。
　　一幅过后，月在征得允许后，默默拿过那本雪色绘本。
　　轻启，画中的人不停变化，各姿态都不尽相同，淡雅唯美的画作，就如同笔者本身。
　　「很棒的画，夏香难道没有想过向这方面发展吗？」月笑着随口说道。
　　妆裕听了，也好奇地探出头来：
　　「真的耶，啊，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夏香好像也很优秀的样子，有一个天才老哥已经有我受得了啦！」
　　月好笑地给了妹妹一个爆粒。
　　「说什么呐！」
　　「老哥，你别看我这个样子，你小妹我压力大着呢……」
　　「既然知道有压力，那就把成绩提上去啊！」幸子教训道。
　　「什么嘛……就知道妈妈会这么说，我胸怀大志，不在乎学习啊！”
　　妆裕涂了吐舌头，一脸嬉皮：
　　「你看，我现在当个班长不是很在行吗……」
　　「是、是，我们小妆裕是管事阶层，才不用懂学习，只要把住人心就好……」
　　月微微眯眼，琥珀色的眸子中满是笑意，像是映在湖底的月光，话中若有所指。
　　「哥！你就会揶揄我，不理你们了！」
　　妆裕恼羞成怒，一把抓过夏香跑远了。
　　「呵呵……」母子俩相视一笑。
　　空气中都荡漾着一股温馨惬意的暖流。
　　016
　　「呵呵……」
　　褐色长发的姑娘坐在白色沙发上，同邻座的妇女聊得正欢，
　　「原来是这样啊，真没想到，我一直以为，青井次长是相当严肃的人呢，没想到……」
　　「他只是故作严肃而已……」妇女掩嘴而笑，甚是有教养。
　　「那可真要宣传一下……」
　　晴子脸上写满“八卦”二字，随后，正色说道，
　　「好啦，我知道阿姨，虽然说青井次长看起来很死板冷酷，但是其实是挺平易近人的。我懂……」
　　妇女笑弯了眼，眉宇间透出喜悦与安心：
　　「真好啊，小儿能够有知己如晴子。」
　　「您过奖了呀！」
　　晴子谦虚地欠身鞠了一躬，褐色的眼眸明亮澄净，恍若映着星辰，
　　「阿姨，您知道我在兼职夏香的心理导师，有些事情可以请教一下您吗？」
　　「什么事，尽管问吧……」
　　「是这样的。您应该知道，夏香所患的短期记忆症是怎么一回事。我一直很关注于夏香的心理健康。为此，稍稍了解了一下夜神一家，在调查中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事情。可以麻烦您告诉我一直以来，对于夜神家长子夜神月的看法吗？」
　　妇女面露难色，显然是不愿随便议论他人家事。
　　姑娘看破了对方的难处，温和地说到：
　　「这样吧阿姨，您就告诉我当年那场车祸的事情吧……」
　　晴子说着，面上的笑容宛如秋日习习凉风，清爽却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当夜神一家回到宅邸时，一眼便瞧见了站在门口的褐发姑娘。
　　夏香把自家的心理导师迎进屋。
　　晴子笑脸依旧，除了日常的询问与信息备份外——
　　什么事都没有多做。
　　017
　　1994年12月26日
　　那里昏暗如幽冥。
　　简直就像是已经悄无声息地死去了一般。
　　浮在无光无声的海上。年幼的夜神月静静地注视着那片虚无的荒景。
　　没有终点。不，也许从一开始就没有在坠落。
　　因为在这里，什么也没有。
　　不仅是没有光，连暗也没有。因为什么也没有，所以什么也看不到。就连坠落下去这层涵义也没有。
　　就连无这个词，恐怕也不存在。
　　「——这就是，死。」
　　就连呢喃的声音，也像是梦。
　　什么也没有。
　　纵然一直、一直凝视着远方，却什么也看不到。
　　纵然一直、一直等待着什么，却什么也看不到。
　　非常的平稳，非常地满足。
　　这里是死。
　　只有死者才能到达的世界。生者无法观测到的世界。
　　两个月来，月在这里接触到了【死】这一观念。
　　就在那片死之海中，他永远失去了【他】。
　　018
　　在跟他正式见面前，我看见过他的三张照片。
　　第一张是他满月时照的相片。
　　尚未长开的他小小的，躺在母亲怀里，似是安逸舒适的样子。
　　父母围在他的身边满脸洋溢着愉悦的笑容，一家三口是何等的和睦美好。
　　照片的采光很好，恰到好处地衬托出了那美满幸福的一家。
　　只是有一点让我总是难以释怀。
　　相片正中央放着的甜美蛋糕上插着一圈细小蜡烛。
　　这本无可厚非。
　　但那萤火虫般微弱小巧的烛焰在镜头上格外明显，模糊了正上方还是襁褓的他的相貌神情，是件颇为遗憾的事。
　　第二张照片上的他看起来三、四岁大。
　　那时候的他面相已经相当可爱出挑了，脸上挂着灿烂又带些羞涩的微笑。
　　——简直如同洋娃娃般让人爱不释手。
　　他依偎在母亲身旁，右手上扬像是要去抓住什么，这是个有些怪异的动作。
　　但细细一看就可以发现之中门道。
　　相片中的慈母手上怀抱着另一个襁褓，应该是他的弟弟或者妹妹吧。
　　他扬起的手显然是想逗弄一下自己的可爱家属。
　　是不小心被抓包了吗？我心下判断，看样子这也是张满月照呢。
　　第三张中的他成熟许多，似乎是在上高中想来是近期才拍的相片。
　　恬静地站在家人身边的他，一手浅浅地搭在妹妹肩上，脸上是淡淡的恰到好处的微笑。
　　我静静地注视着他，竟然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那是怎样一双平静冷漠如死水的眼啊！
　　他的目光朝前，却不曾泛起一丝波澜，就连那笑容在我看来都机械得让人作呕。
　　我惶恐起来。
　　全然无法想象是怎样的成长历程，才会造就这样的人。
　　这是我在16岁前对堂兄夜神月的所有印象。
　　019
　　人类，是很奇怪的生物。
　　在刚刚迈入小学的时候——
　　在中村晴子还不叫中村晴子的时候——
　　幼女曾被家人以早教的名义带入美术馆进行鉴赏。
　　宽阔明亮的展厅，
　　会随着人的走进发亮的自动灯光，
　　大型美妙的艺术作品，
　　——这些本应吸引着年幼孩童的创作绘画，
　　却感染不了幼小的女童。
　　是对方过于年幼无知而无法懂得艺术的魅力所在吗？
　　不，事实上，幼女正是因为清楚地明白画作的内涵，
　　才对其不屑一顾。
　　自小被当做天才的幼女，是相当出色的全才。
　　单单是早熟的话，倒也还好，
　　只是幼女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本身。
　　真是的，为什么要来看这种无趣的作品呢……
　　希望也好，奋发也好，这些特质全然没有，就连父母也不曾了解掩藏在幼女乖巧懂事的外表之下——
　　那颗炙热跳动的心灵。
　　正当她百无聊赖地在展厅走廊上闲逛时，
　　无意间被一幅挂于角落之上的画作深深吸引。
　　破坏、恐怖、哀恸、悲怆、哭嚎……
　　负面情绪的堆积，幽绿色的基调，幼女完全无法移开视线。
　　终于……找到了，我想要的！
　　「知道吗……阿凯姆。」
　　万物崩坏是何等美丽。
　　人们悲痛是何等可爱。
　　倚坐在阳台雪白的栏杆旁，褐发姑娘举着手中精致的高脚杯。
　　月光在酒红色的液体上流动，细腻如薄纱。
　　「你的妹妹快死了，知道吗……」
　　姑娘摘下了长久以来挂在面容上的微笑面具，在月光下，
　　那张美丽的脸蛋竟有种说不出的感伤与无奈。
　　——如果是你的话，如果是你的话……
　　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伸向夜空，仿佛想要摘月的右手，虚置悬空。
　　一向明亮的褐色眼眸，蒙上了浅浅的纱雾。
　　020
　　北村千绘回到家。
　　家人早已散开，各做各事。
　　千绘早已习惯似的走进自己的房间。
　　打开手中的蛋糕盒，里面装了很精巧可爱的巧克力蛋糕。
　　纯白甘甜的奶油，浓郁香醇的巧克力酱，小巧可人的草莓点缀……
　　这些令人怦然心动的可爱装饰夹杂在一起——
　　汇成美妙到极点的炫彩圆舞曲。
　　「姐姐，我要吃蛋糕。」
　　房门被毫无礼貌地随意开启。
　　年幼的弟弟站在门口，手指着桌上的蛋糕无礼吵闹。
　　母亲刷刷刷地奔上楼，听见儿子的要求，瞪了无动于衷的千绘一眼，径自将蛋糕拿走。
　　那般轻巧，没有一丝犹豫。
　　「乖，我们吃蛋糕。」
　　母亲如是说道。
　　「呵呵。」
　　千绘听见一声清脆的嬉笑声，她知道那是难得归来的姐姐。
　　「大学美好的寄宿生活不要，偏偏要回到这个家来，应该说是此情可嘉呢，还是愚蠢到没救了呢。」
　　听着那样讥讽的话语，千绘沉默不语。
　　「为什么还要怀有期待呢，母亲重男轻女的个性不是早就明摆着了的吗？否则就不会在高龄还要执意再生一胎了，也亏得上天竟然让她如了愿。」
　　千绘颦眉，还是没有说话。
　　女子微微叹息，走到千绘面前。
　　「你是我的妹妹——我唯一认同的家人。所以，我不希望你重蹈覆辙。」
　　「我很好。」
　　紧接响起的别扭的话语让女子浅浅一笑。
　　「对了，江城的事情怎么说，你还是喜欢他？」
　　「才不是，他可是已经有女朋友了！」
　　千绘露出如同看见被苍蝇叮过的垃圾般恶心的表情。
　　却又带着无穷的感伤。
　　「更何况，他不是他，我才没有在意他……」
　　「喔~这样啊……」
　　一波三折的音调，故作未完的话语。
　　——这一切无不让千绘感到羞恼。
　　「讨厌，你出去了啦，谁喜欢那个没人性的家伙，成绩好了不起啊，长得帅了不起啊，我宁愿去喜欢夏香她表哥，也不要这样一混渣。」
　　「呵呵……」
　　银铃般的笑声，在房间中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