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秋苏洛

17、十六 冲冠一怒

　　李清逸刚知道京城出了乱子时，并不十分放在心上。虽然京城兵力不多，但有李沐逸在那守着，用不着太担心。现在的局面，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动最好。
　　这场混乱果然只持续了半个晚上，李沐逸快速镇压了孟子皿的挑衅。孟子皿也不恋战，闹了一场，扬长而去。睿王府也没出什么大乱子，只除了一个人冲进去带走了另一个人。
　　李清逸握着战报的手慢慢收紧。
　　唐宁宴。又是他。
　　跟他抢江山，他不怕。跟他抢女人，他奉陪。跟他抢白瓷，他不干。一个人，总有个底线，而白瓷，就是他的底线。他好不容易在一个女人身上有安稳的感觉，对于他来说，这感觉多难得。
　　李清逸很少不镇定，但这回他不镇定了。
　　而一向沉稳的人突然不沉稳了，那他的爆发是很惊人的。
　　虽然有人劝李清逸不要轻举妄动，现在和李瀚逸动手不是最好的时机，唐宁宴还虎视眈眈地等着呢。
　　可李清逸听到唐宁宴的名字就烦，他不想考虑这是不是个好时机，他直接开打了。

　　李瀚逸果然只是个匹夫，手下兵马也不少，却让李清逸两天就打了个兵败如山，连连后退，十分狼狈。
　　等唐宁宴赶回东城的时候，李清逸已经把李瀚逸打的落花流水，军队快速推进，眼看快打到他家门口了。
　　唐宁宴迅速部署，李瀚逸那个没用的家伙，守不住前方，而李清逸一边打一边还顺手收编了李瀚逸的残兵败将，势如破竹，气势强劲。
　　唐宁宴看着眼前的地图，咬牙切齿，这不是他熟悉的对手——李清逸的打法简直是疯了。在以往的对峙中，李清逸和唐宁宴从来都是不打无准备之仗，两个人还未上战场，脑子里已经你来我往过了无数个回合。所以他们的战争向来是阵势摆得很久，真打的时间很短。而这回打李瀚逸，李清逸毫不恋战，也没什么章法，只一路快速进攻，手下丝毫不留情，他只有一个目的——速度。他这根本就不是在打李瀚逸，李清逸的目标是他唐宁宴。
　　唐宁宴皱着眉，看来，自己无意中，碰到了李清逸的软肋。而这软肋，现在正舒舒服服地在他安排的地方养胎。唐宁宴越想越觉得亏得慌，自己替别人养老婆养儿子，这个人还要打他。
　　李瀚逸派人来求援，唐宁宴想起这个窝囊的盟军就烦，“扛得住就抗，扛不住就投降，反正都是他们李家人，李清逸会给他留条命的。”
　　李瀚逸听到唐宁宴的回复，肺都要气炸了。唐宁宴当初跟他联盟的时候他还有些沾沾自喜，燕南要跟他联手，说明自己是有实力的。以唐宁宴的精明，自然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一定是看他有能耐，才会和他统一战线。可他没想到，关键时刻，唐宁宴居然袖手旁观。

　　唐宁宴并不是一开始就打算袖手旁观，短时间内他是想维持和李瀚逸的联盟的。毕竟李瀚逸是西川皇子，这个身份还是好用的。可现在乱世天下，强者为王，而他又看了李清逸此次的打法，李瀚逸只是李清逸的第一个战利品。作为李清逸的头号敌人，他要做的，当然是先保证燕南。在唐宁宴的世界里，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他从来不多费功夫。所以，他放弃了李瀚逸。

　　唐宁宴说对了一点，李清逸本来是想给李瀚逸留条命的。虽然这几年，他也受够了，这个所谓的兄弟大大小小没少给他们找麻烦。但总归和自己血脉同宗，李清逸也不想做的太绝。这些年，打了太多仗，他不想沾上自己兄弟的血。
　　而且眼下他一点都不想耗费时间跟他纠缠，他要找的人，是唐宁宴。他派人给李瀚逸送去了口信，投降让道，然后自己到京城找皇上领罪去。至于抄家下狱还是砍头，随便怎么处置，他现在没心情跟他在这儿耗着。
　　可李瀚逸偏偏不上道，总觉得自己可以咸鱼翻身，奇迹会在最后一刻降临，仍然顽强抵抗着。
　　正好赶上李清逸难得的情绪烦乱，李清逸看看对面负隅顽抗的人，手一挥，打。

　　李瀚逸站在东城城楼上，这已经是他最后一道屏障了。
　　城楼下，李清逸白衣飘飘，双手负于背后，仰头看他。
　　李瀚逸看着下面的人，这是他的兄弟。虽然很久以前，他一直觉得李清逸不配，不过是一个舞姬的儿子而已。这些年，他们到底没有做成兄弟，而是做了敌人。过去了这么久，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人，这个他一向瞧不上的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如此风度，才华卓然。
　　现在，他们一个在城上，一个在楼下，李瀚逸却觉得，自己才是仰视的那一个。
　　李瀚逸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年的想法和做法有些不值，甚至有些可笑。他和李清逸都是王爷，他有做君王的野心，李清逸却只有辅助君王的忠心。到头来，反而是李清逸大权在握，坐拥天下。
　　李清逸淡淡开口，“三哥，投降吧。”
　　李瀚逸靠在城墙上看他，“李家的人，没有投降的。”
　　“我不想杀你。”
　　李瀚逸抬头看着远方，心中莫名地涌起一股称之为感动的情绪。他从来没把李清逸当做兄弟，而他叫他一声“三哥”，说不想杀他。
　　但他不想要李清逸这份恩赐。无非就是输，无非就是死。自己不如人，不能求生，总能求死。
　　李瀚逸慢慢问，“你，难道没有想过，要自己做皇帝？”
　　李清逸笑的很坦荡，“那位子，是老九的，谁也别想抢。”
　　李瀚逸摇摇头，“老六，我都替你不值啊，你比老九合适。你辛辛苦苦地出生入死，何苦呢。”他看向李清逸，“不如，你和我联手，推了老九，你来坐江山？”
　　李清逸的回答是一支箭，正中李瀚逸胸前。
　　李瀚逸低头看了看自己，血正慢慢渗出来。他咧嘴一笑，他知道，在皇宫这个没有人情冷暖的地方，每个人都冷漠无情。而李清逸和李沐逸很幸运，他们毫无罅隙，他们互相信任，互相依靠，他们，才是兄弟。
　　李瀚逸从城楼上摔下来，他眼神有些涣散，看着走过来的李清逸，他忽然一笑，“当初是我害死了穆贵妃。”
　　李清逸慢慢蹲下来，看着他，轻声说，“我知道。”
　　李瀚逸愣了一下，想说什么，可是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李清逸看着他，慢慢合上他的眼睛，低声道，“三哥，安心去吧。”
　　李瀚逸在死的那一刻才明白，自己是斗不过李清逸的。李清逸的心，比他大。他想要的只是王位，而李清逸要的，是江山。
　　李清逸站起来，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这双手，不干净，可弄脏了这双手，为的是让更多的人干干净净的生活。

　　李清逸让人安葬了李瀚逸，给皇上写了奏报，让人安抚了李瀚逸的家室。然后，他整顿军队，清点人马，准备和唐宁宴动手了。
　　唐宁宴也整装出发，去和这个老对手见面。
　　李清逸白衣白马，唐宁宴红衣红马。乍一望去，倒是阵营分明。
　　两人当先立于阵前，身后是铁甲森然，遥遥相对。
　　有风吹过，将二人的衣衫吹的猎猎作响。
　　半晌，唐宁宴一笑，扬声道，“睿王爷，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啊。”
　　李清逸冷笑，“这也不是唐公子你的作风。”
　　“睿王爷，你这回很着急啊，赶着回家见老婆？”
　　李清逸继续冷笑，“你说呢？”
　　“不好说。”唐宁宴打着太极，反正他不着急。
　　可是李清逸急，“要么还人，要么开打。”
　　唐宁宴抬头看看天色，“时候不早了，那就打吧。”
　　李清逸手一挥，双方人马混战在了一起。
　　可是打到一半的时候，唐宁宴发现李清逸不见了。
　　只一瞬间，他就知道李清逸去了哪里。他迅速打马回身，绝尘而去。
　　两边人一看，主将都跑了，还打什么打啊，于是这场开始的很轰烈的仗，非常平静的结束了。大家各自收拾兵器，牵着战马，在夕阳中回到了大本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