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魅颜》小小芦苇七

3、第三章 我独姓颜

　　在我离开云锦坞的那一刻，我的心里，突然觉得无比轻松，虽然我知道，我接下去该面对的，可能会是更多更复杂更困难的事情，可是我，始终坚定自己要离开云锦坞的心。
　　才貌俱佳的青儿和玄英，对我和玥玥也入了相爷的眼，很是嗤之以鼻。
　　素来柔弱娇羞的玥玥，一路上，一直惊恐地握着我的手，我像个大姐姐似的，一直在宽慰她。
　　马车一路少停，三日后，我们就抵达了京城。
　　这是我这十年来第一次见到外面这样精彩的世界，也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来到京城。
　　当马车从京城的街心驶过时，我们四人都很好奇地掀开了帘子，将头探到外边去，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群，车水马龙，和那些琳琅满目的物品，我们都兴奋起来……
　　突然，却见路人纷纷朝我们看来，不断有人发出惊叹艳羡之声，赶马车的阿莫不高兴了，便让我们回去坐好。
　　我们撅着嘴放下帘子，却为方才入眼的景物而雀跃不已。
　　美丽动人的青儿和玄英，也为方才路人的惊艳声，而暗自得意不已。
　　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我们下了马车，望见那恢弘壮观的府邸时，都愣住了。
　　相爷颜锦程和那黑衣侍卫李萧也走下马车来，李萧对我们淡淡地说道：“跟着进来吧！”
　　“是！”我们便各自拎好自己的包袱，小心翼翼地跟着相爷和李萧走进颜府。
　　李萧是相爷的贴身随从，浓眉大眼，五官俊朗帅气，可是身上老是戴着把剑，让我们见了便生畏惧之心。李萧是个冷漠而又寡言的人，从云锦坞到京城相爷府的这么些天，除了听从相爷的吩咐安排我们的行宿，他的话极少。也除却我们行路第一日晚，在平安镇的安详客栈，他将我单独叫了出去，警示性地问了我一些关于我身世的话。
　　绕过气势恢弘的主园，绕过各色的亭台楼榭，绕过那些花花草草，绕过一道又一道的门坎，我们终于来到一个雅致安静的小园，其上题名“馨园”。
　　相爷和李萧在一个素衣妇人的带领下，先走了进去，我们四人也低头跟了进去。
　　我留心看了看这个馨园，是个素雅有致的小园，园内的花儿开的正茂，不禁让我想起云锦坞的后花园，与之相比，这儿并不逊色，真称得上是精致典雅的小花园。
　　那妇人走至一个屋门口，便停了下来，相爷颜锦程径直走了进去，李萧回头，朝我们示意：“都进去吧！”自己则留在了门外。
　　我们四人点头便依次走了进去。
　　进去一看，原来是个小书房，整洁利落的摆放了几张雅致的花梨木雕花桌椅。相爷颜锦程择了上位坐下，然后方指着一旁的几张并排的椅子，朝我们淡淡说道：“不必拘礼了，坐吧！”
　　“是！”我们便纷纷挑了位置坐下。
　　相爷颜锦程却半晌没有说话，只是一脸严肃，若有所思地看着桌上的砚台。
　　“相爷，您回来了！”这时，走进来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朝正出神的相爷行礼道。
　　她的声音清脆而悠扬，动听极了，我不禁朝她多看了几眼：她长得并不出色，五官甚至还比不上如妈妈好看，但是她身上有种浑然天成的魅力，让人不忍会多看她几眼。
　　“蔓儿，”相爷颜锦程这方抬起头来，悠悠地说道，“她们四人，就是我从如儿那里带回来的。”
　　我们忙起身，朝蔓儿行礼，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看样子，她和如妈妈的年纪差不多，难道也要像称呼如妈妈那样称呼她？
　　蔓儿似乎看出了我们的心思，朝我们点头笑道：“叫我蔓姐便可，不必拘礼，都坐下吧！”
　　“是，蔓姐！”于是我们又端正地坐下，却是有些紧张。
　　蔓姐走到相爷右下方的一张桌前，坐了下来，铺开了一张宣纸，执笔，朝我们问道：“你们一一报上名来！”
　　我们目光交流了一下，青儿便先站了出来：“我叫闵青儿，蔓姐。”
　　蔓姐笑着点了点头，便执笔写了下来，青儿便归坐了。
　　随后是玄英：“我叫顾玄英，蔓姐。”
　　玄英归座后，我看了看一旁有些紧张的玥玥，笑了笑，上前：“我叫颜魅儿，蔓姐。”
　　“颜魅儿？”一旁一直默默的相爷颜锦程闻言，却突然出声，随即惊讶地看着我，眼里满是疑惑，“魅儿，你姓颜？”
　　我们在云锦坞之时，的确很少提及自己的姓氏，我点头：“是，相爷。”
　　蔓姐初见我时，眼里也明显有些惊愕，却不敢多说什么，见此情状，她只好顿笔：“相爷，是否要……？”
　　相爷颜锦程盯着我，脸色渐沉，似有疑惑，却终是蹙眉：“改了罢，赐姓柳！”
　　我心里突然很难过，相爷已经为我改过了名字，为何连我的姓氏权利也要一并夺去？难道被卖身之人，便是如此卑微低下，连自己的姓氏也无法拥有吗？
　　我脑子里顿时闪过娘亲那双熠熠发光的眼睛，她在看着我笑：“素儿，素儿……”
　　顿时，仿佛有股无穷的力量注入我的身体，我咬了咬下嘴唇，鼓起勇气道：“相爷，魅儿，不姓柳，魅儿只姓颜！”
　　“放肆！”
　　此言一出，蔓姐的脸色顿时暗沉了下来，就像如妈妈生气时一样，一旁的玥玥也惊恐地看着我。看着相爷颜锦程微蹙的双眉，我心里也有些担忧，可是……可是我，只姓颜，只想姓颜，不想姓柳……
　　虽然我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卑微的舞姬，不配和主人颜锦程拥有这样在外人看来是高贵的姓氏。
　　相爷颜锦程看着我倔强的眼神，凝眉，暗沉的脸却突然笑了，对我说道：“罢了，不就是个姓氏嘛，我成全你，颜魅儿！”
　　“多谢相爷！”我忙诚惶诚恐地行礼道。
　　我见蔓姐执笔写完后，方归座。
　　随后是玥玥上前，我听得出她的声音里有些紧张：“我是蓝玥玥，蔓姐。”
　　蔓姐淡淡地点了点头，执笔记下。
　　玥玥归座后，相爷颜锦程方慢条斯理地起身，看着我们，开口道：“你们四个以后住在馨园，凡事都听蔓儿的安排吧。”
　　“是，相爷！”我们也忙起身，恭敬地应道。
　　待相爷颜锦程走后，蔓姐方让我们站好，颇为严肃地开口训道：“你们既已到了颜府，自然比不得在云锦坞。你们是什么身份，该干些什么，想必在云锦坞的时候，如儿都已经跟你们说清楚了。颜府可比不得云锦坞，相爷会看重你们，将你们带回来，那可是你们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我们听着这番言辞，也只是颔首低头，不敢多说什么。
　　“从今日起，你们便更要严格律己，要勤练技艺，”蔓姐的态度有些许的轻蔑，“你们可不是什么身份高的小姐，所以住在这馨园，生活琐事都要靠你们自己打理，明白吗？”
　　“明白了，蔓姐！”我们乖巧地回道。
　　“还有，”蔓姐四若无意地扫了我一眼，冷冷地说道，“以后要懂规矩，不要违逆主子们的话。说的不好听一点，你们的命都是相爷的，改个名换个姓又算什么！”
　　听了蔓姐含沙射影的话，我心里有些堵，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行了，你们初来乍到，赶了几天的路，想必也累了。”蔓姐又体贴地说道，“就先下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是，蔓姐。”我们都是被如妈妈教化过的人，应景的话，自然都会说；应景的事，也自然都会做。
　　“阿彤！”蔓姐朝门外大喊了一声，便见方才领我们进园的那个素衣妇人走了进来，“你先带她们下去休息！”
　　“是！”阿彤恭敬地回道，便领我们出门去。
　　听阿彤介绍，馨园素来就是颜府的歌舞姬们的专门住所，并不大，只有八间屋子。府里原有四名出色的歌舞姬，上月刚让相爷给送走了，据说有两个送给了三王爷慕容谷，另外两个则是送给了当下最受皇宠的三皇子慕容衍。
　　难道相爷养我们的目的，就是要送给那些权贵，去谄媚他们吗？我心里暗想，脑海里浮现那张沧桑而又深沉的脸孔、那紧锁的双眉，不知道为什么，我却突然很想叹口气——
　　即使是他那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因为他已经位高权重，权倾朝野了，却还要花费心思筹谋这些。我只怕，他总有一天会心力交瘁。
　　突然脑海里冒出这样的念头，回过神来，心里骤然一惊，我忙打杀了自己荒唐的念头：
　　颜魅儿，你不过一个自身难保的小舞姬，也轮得到你来为他多虑？真是可笑！
　　这时，阿彤带我们到南边的两间房，和声说道：“你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暂且就两个人就住一间吧，也好有个伴，说说话。”
　　阿彤长得眉兹目善的，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心里扬起淡淡的温暖。
　　“多谢阿彤姐姐！”青儿和玄英忙说道。
　　我也忙朝阿彤笑了笑，以示谢意。
　　“不用谢！”阿彤温和笑道，“有什么需要的，就跟我说，但是要记住的是，你们没有蔓姐的命令，可千万不要随意出园乱走。否则，是要受到责罚的！”
　　“知道了！”我们忙回道。
　　于是理所当然的，青儿和玄英选了靠左边的一间房，我和玥玥则一起住右边的房间。
　　房间并不大，也没有我们在云锦坞那里的富丽堂皇，但是简约素雅，见了也觉得心悦。
　　我和玥玥将随行携带来的包袱里的东西拿了出来，略为整理好了之后，便倒了杯茶，坐在桌边休息。
　　“魅儿，你方才那样顶撞相爷，可把我给吓坏了！”玥玥想起方才的事，惊魂未定地说道。
　　这个胆小鬼！我笑道：“那又有什么呢？想来相爷也不是个小器之人，不就一个姓氏嘛，他才懒得和我这样的人计较那么多！”
　　“真的吗？”玥玥却突然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其实，我们早就没了自由身，姓什么、叫什么，又有什么要紧呢？”
　　听玥玥也说出这样丧气的话，我心里有些难过，却还是自嘲道：“自然是不要紧的，就当我……头脑发热吧……”
　　“魅儿，”玥玥有些烦愁地看着我，“你说……相爷他，到底对我们有什么安排呢？是不是，我们也像上一批的舞姬一样，被送给那些什么王爷皇子呢？”
　　我想起如妈妈素日的教导，心里早就明白我们的用处，但还是安慰道：“玥玥，既来之，则安之。放心吧，没事的，我们听好相爷和蔓姐的话就是了……”
　　玥玥看着我，清秀的面孔上，却显出淡淡的恐惧：“魅儿，我有些害怕……我怕相爷，我也怕蔓姐……我好想如妈妈，好想小玉她们，好想云锦坞……”
　　我一阵心酸，拉过玥玥的手，抱住了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没事，有我在呢，还有青儿和玄英，放心吧，在哪里都一样的……”
　　“魅儿……”玥玥也紧紧地抱住了我，有些哽咽，“幸好有你在我身边……”
　　“嗯……”我苦笑。同是天涯沦落人，难得她这样信任我、依赖我、仰仗我，即使再苦再难，我也会尽力照顾她的。
　　过了一会儿，阿彤送了点心过来，我和玥玥吃完后，又到青儿和玄英那里坐着闲聊了一会，无非是说些互相安慰和鼓励的话语；尔后我和玥玥回到房里，洗漱完便早早安歇了。
　　连日来的旅程颠簸，令我分外疲惫，这晚，我便睡得格外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