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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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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傅柏涵的办公室出来,我跟着杜建上了去往郊区的公共汽车。
说实话我根本不想在现在这个时间到处乱跑,又热又累不说,还得面对这么诡异的事情。当然我是一个唯物主义者,压根不相信什么吸血鬼变身,可是这不妨碍我本能地想远离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凭着我这二十年来的生活经验推断,我觉得这个问题人物秦然是个疯子。脑子有问题,精神不正常。这是我看到杜建身上的伤痕,第一时间做出的判断。可是傅柏涵指名我去,我也没什么办法拒绝。
当初我进傅柏涵的事务所,是靠熟人介绍来的。大学的生活无所事事,闲的要死,再加上我花钱总不留意,一年到头都钱包紧张。后来一个远房亲戚——论辈分算我表叔,介绍我到博涵事务所来打工。这里的活很轻松,不过是帮着傅柏涵整理书柜和资料,给客人倒个茶水什么的,赶上截稿期,还要负责给傅柏涵泡面。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插一句。傅柏涵的主职其实是个作家,而且写的是那种不堪入目的小说。我刚到事务所的时候,傅柏涵曾给了我把钥匙,嘱咐我绝对不能打开楼上的一扇门。
我愣了一下,把钥匙塞进书包里,并且真的没有试图去打开过。我是个恨不得离麻烦越远越好的人。
一个星期之后,傅柏涵笑着对我说,大学生,你通过事务所的测试啦,欢迎你加入我们的大家庭。然后把我引进了那间神秘的屋子。
我之前倒是有过幻想,这屋里是不是藏有凶器秘宝,不过全都不是。傅柏涵一开门,我就被那一屋子又黄又暴力的书刊杂志闪瞎了眼。
我指着那堆印着不穿衣服女人们的封面喊,这是神马玩意?
傅柏涵拍拍我的肩说,这是我工作取材必需的资料。如果你需要,可以带回宿舍看看,不过记得拿回来,别给我弄脏了。
于是那天起,我开始对傅柏涵刮目相看。这个家伙人模狗样地在楼下开着便民事务所,连老头老太太的邻里纠纷都会管一管,可楼上却藏匿着那么多乌七八糟的东西,够判个几年了。
话说回今天这档子事,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我来事务所差不多两个月,还从来没单独出去跑过。往常都是傅柏涵出头露面,我就在旁边打个下手,做个笔记而已,今天不知道吹了什么风,竟然被老板排出来出差。
这路公车没装空调,只能把窗户开到了最大。夏日的炎炎热气夹带在风中,扑面而来。我假装淡定地望着窗外,实则心里七上八下的也没底。客户是个寡言的人,一路保持着沉默,我也不大懂得交际,只扭头去看风景。
快出了城区,才终于摆脱了烦人的堵车队伍,公交车迅猛地颠簸起来,不一会儿就到了终点站。这一路坐了能有一个多钟头,下车的时候,太阳都西斜了。
我有点不解,这个年轻人为什么要跑那么远去找傅柏涵。难道博涵事务所不只是社区服务站吗?
我带着一肚子疑问,跟着杜建朝目的地走去。
到了他家门口,我又惊呆了一次。这家伙居然是个小地主……真是好大的独栋房子!
我跟着这位年轻的客户进了屋,杜建在门口摆弄了一会儿鞋柜,才从里面找出双拖鞋扔给我说:“穿这个吧。我家好久没人来了,凑合一下。”
我换了鞋跟他进屋,杜建一边挨着门推一边喊:“秦然,秦然?”
我跟在后面问:“他住在你家?”
杜建回过头,神色有点不自然:“嗯,我爸妈经常出差,不怎么住这边。秦然生病后不敢回去,就藏我这儿了。”
“那他爸妈也不找他?”
“我们学校是半封闭的。”杜建双手插在裤子口袋,又低头去盯着拖鞋,“学校那边也有宿舍,一周两周不回去,家里也不会问的……打个电话就行……”
说到这里,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拔腿就往二楼跑去。我也只好跟着他,蹬蹬几步上了楼。杜建往来奔跑于几个房间之间,最后满头大汗地对我说:“坏了,秦然不见了。”
“……大概是出去遛弯了?”我不以为然地摊了摊手,那么大的人了,还能丢了不成。
杜建使劲晃着脑袋:“我走之前把门都反锁上了,但是他还是……秦然这几天,意识不是很清醒,还……还有点攻击性……我们得赶紧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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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建心急火燎的样子感染了我,看了一眼窗外渐渐昏暗下来的天空,心里莫名地感到焦虑和不安。其实我很想说一句,有病就赶紧送医院吧,但是对上杜建那张苍白而又惊慌的面孔,如这般奚落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我跟他一路小跑,出了玄关。杜建拉开车库的门,从里面推了辆单车出来。
“给你。”杜建扔了把钥匙给我,朝里面努嘴,“还有一辆。”
难道不应该是开车出去找人么!我心里虽然有那么几秒的迟疑,却还是顺从客户的心意,把单车推出来,单腿跨上去问:“去哪儿?”
“不知道他走多远了,这边社区的人不是很多……不过要是出事也会很麻烦。”杜建皱着眉头,把挂在车上的头盔摘下,牢牢地扣在头上,“跟我来,得在太阳下山前找到他。”
杜建说着,先一步蹬上车,弓着背飞快地在路上穿行。
“你知道去哪里吗?有目的地?”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卖力地骑过单车,追在年轻人后面有点吃力。
杜建点头:“有几个比较熟的地方,至少要先找一找。”
这家伙的纯白衬衫在微热的晚风中被吹得鼓出一块,靠近背脊的地方已经被汗溻湿了,显现出有趣的圆形水痕。“秦然!秦然!”杜建每在一处停下的时候,都会扔下车子边叫着朋友的名字,边左右顾盼。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去叫人,可同样是毫无收获。
太阳一点点西斜,余晖的力量渐渐遮挡不住黑暗的侵袭。我有点口渴和疲倦,对杜建说:“要不要找警察?”
年轻人不说话,又跨上车,箭一样的蹿了出去。我摇摇头,迫不得已跟上。
这次行程有点变化,拐弯抹角,不走直线。约莫骑了能有五六分钟,眼前竟然出现一条小河。杜建忽然刹车停下,把单车扔在路边,顺着河堤的草坪滑了下去。
“还锁不锁车了!”我在后面大叫着,那年轻人却只是急匆匆向前跑去,来不及回头,我只好叹着气,把两辆车锁在一起,也跟着滑下了河堤。
“杜……”我刚想开口去喊这位年轻的雇主,却正看见杜建跑向一个人影,伸出双手去拥抱,将那人紧紧揽在怀里。
我不自觉地停住了脚步,觉察出几分尴尬。只是朋友的话,也未免太亲密了吧。
我不知该把眼睛看向哪里,不过一想到对面的少年是被称为吸血鬼的家伙,又不免有些好奇。我插手在裤兜里,假装毫不在意地往紧紧相拥的两人那边看去。
乖乖,还真有点吓人。那少年比杜建清瘦不少,脸白得透明,没有丝毫的血色,一双眼睛无神地盯着我。如果只是外表像个病秧子也就罢了,可这家伙在与我视线相交的一刹那,竟然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我头皮一麻,一时间大脑中的反应都停滞了,以致于这少年张开嘴,狠狠咬向杜建脖颈的时候,我都没敢动弹。
“啊!”杜建大叫,“秦然!秦然!你醒醒!”
我这才如梦初醒,赶紧上去试图分开两人。
“没事吧你!”我心里祈祷着雇主千万别在我眼皮底下出事,精神病没送进医院,反倒把客户的小命搭进去,那我以后就甭干了。
好在这疯子咬得不怎么紧,撕扯两下就分开,杜建从兜里掏出纸巾擦了擦脖子,伤口不深,出血也不多。
“秦然……”杜建拍拍朋友的脸颊,“清醒一点了么?”
“……”年轻人从喉咙里发出不情愿地回答。
“好了。”杜建松了口气,抬起头对我说,“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他说罢又低头摩挲着朋友的脸安抚道:“饿了吗?再等一会儿,我们回去就吃饭。”